听她这么一说,回心更加来火了。
她本是因为这女子的态度而动怒,这样一说,倒好像是因那尹怀佑而吃了醋。客栈里的人本就觉得她是个小家子气的□,如此一来,她倒不只是小家子气,还是个醋坛子了。
千不该万不该,答应和尹怀佑一起来;千不该万不该,好心帮了那西域女子。
她深深叹了口气,刚准备脱了衣服洗澡,却忽见一道人影闪了过去。
浴盆的周围是被帘子给围起来的。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见外面;但若是有影子闪过,还是能依稀瞧见。
她顿然一怔,估摸着不会是遇见了什么登徒子,遂裹紧了衣裳。
现在她手里的,只剩一个木盆,盆子里一条毛巾;别说是抽人,连勒人也是不可能的。沉默半晌,外面没了动静,她以为是看错了,那人影却重新浮现,就在外面徘徊。
下意识地抱紧了那个木盆,她极为难得的惊慌起来,心中咕咚咕咚的。这遥远的边疆,若她真叫一声,也指不定有没有人应吧。
那个人影越来越近了,似乎就在帘外。回心听得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举起了木盆,心一横,对准人影猛地将木盆砸了过去,大叫道:“我砸死你!”
帘子一掀,人影一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那落地的木盆滚来滚去,发出阵阵响声。
她松了口气,却仍不敢出去,担心那人再折回来。等了片刻,却见四周的帘子开始拂动。她心叫不好,想着连那最后的硬物也被她给掷了出去,决定端起浴盆与来人拼命。
风声一阵阵,听得直吓人。面前的帘子开始飘动,看不见人影,却听得见人声,极为可怕。
刹那间,她感到有什么人在向她接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一拉。她连反抗都来不及,只觉身体被一个暖和的东西裹了起来,裹得跟个粽子似的。
抬头一看,那个将她抱在怀里的人,是尹怀佑。
“你个臭道士,要吓死我啊!”她没好气地咄了一句,恨恨地看着他。
尹怀佑很是委屈的样子,却怎么也不放手,颇为不解,“回心,你怎么了?”
“还说我怎么了!”她气得咬牙切齿,“你你你,你这个臭道士,刚还了俗,竟跑了偷看我洗澡了,想死么?”
他听得一脸茫然,“什么叫偷窥你洗澡,我刚刚才进来啊。”
“咦。”她不由顿了顿,转头一看,那原本飘动的帘子已停了下来。根本没什么风。警惕地扫视四周一眼,“你真是才进来的?”
尹怀佑诚恳地点头,一脸认真,“我是听见了你的叫声,以为你出了事,才会冲进来的。”
回心沉思一会儿,琢磨着她刚刚应该是真遇见了什么登徒浪子。转念一想,她方才并未尖叫出声,只是在扔盆子的时候吼了一声,若是不离的近,只怕不会有人听见。
狐疑地抬起头,“不对,你怎么会在外面?”
尹怀佑淡淡一笑,“我看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人洗澡也不一定安全,我就守在外面了。”
他这般一说,听起来她的确是得了个好,可她却不知为何怒了起来,火也消不去,“谁叫你跟着我来的!你没事跟着我来洗澡做什么!”
尹怀佑被她吼了两句,委屈地低着头。她沉思一阵,咬牙道:“我一定要抓到是哪个人想偷看我洗澡的。”
他闷笑,“好,我陪你抓。”
发了一阵火,她也没了脾气,想要挣脱开他的手独自走。尹怀佑却是不让,还将她横抱起来,径直出了澡堂。
路过的人看见这情景,皆是啧啧摇头,大概是在想这对小夫妻和了好,连洗澡也要洗个鸳鸯浴。
想到这点,回心就很是来气,还在尹怀佑的肩头狠掐了一下。
***
回了房间,尹怀佑将粽子似的回心放了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被裹了里一层外一层,怒瞪着不远处正给她收拾床铺的尹怀佑。
这才发现,裹在她身上的,不是她自己的外衣,而是尹怀佑的。她穿了件特大号的,对面的青年人倒是只剩了件单衣。
想晚上天气凉,他就穿了一件,这么抱着她走了一路,她顿时不知是该发火还是该感谢他。纠结了半天,她才想起她自己的衣服倒是不见了,于是问:“你刚才怎么没把我的衣服也拿出来?”
尹怀佑正在铺被子,转过头奇怪地望着她,“我没有看到啊,以为你拿着呢。”
回心皱了皱眉,“我就放在浴盆外面的啊。”
“没有。”他确信地摇摇头,“我没有看到。”
思忖一会儿,她忽然明白什么,大叫一声,气得脸都涨红了,“谁谁谁,谁偷了我的衣服!”
望着她气鼓鼓的脸,尹怀佑顿时一笑,“你若是没衣服穿,就穿我的好了。”
“谁说我没衣服穿了!”回心白了他一眼,“我可是有带……”她说到一半愣住了,一拍脑袋,哭笑不得。
闻莺——竟忘了给她捎上行囊!
若不是尹怀佑突然冒出来,她这一行,怎么也不会走得像这样匆忙,匆忙到连行李都忘了带。
她猛一抬头,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神色极为不满,“就怪你。”
尹怀佑愣了愣,然后明白了个大概,抓着脑袋笑笑,“那你就穿我的吧。”
“我才不要。”她仰起头不看他,“你回去拿。”
“啊?”他一时没听懂。
“回去就一天时间。你回去拿。”她重复了一遍。
尹怀佑摇头,正色道:“不,我不放心留你一人在这。”
见他如此认真,她气得想抄起什么东西砸过去,却因为手臂被裹在衣服里而出不了手。依旧是狠瞪一眼,她道:“那你想让我穿成这样和你一道回去?”
他琢磨片刻,心想这的确不是个办法,于是提议:“那要不你就穿我的衣服,我去伙计那里借衣服穿。”
“你怎么这么麻烦。”他颇为嫌弃地望他,“直接让我去借衣服不就好了?”
“不要。”出人意料的是,他一向平和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竟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穿别人的衣服。”
回心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叹了口气。
她琢磨着,这道士的脑袋该是真有什么问题,估计连她都不一定治得好。
顿了半晌,她不再坚持,漫不经心道:“那你去借衣服吧,我就穿你的。”
尹怀佑孩子似的点点头,笑眯眯的,只穿一件单衣就出了门去。不一会儿,他就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的,还是件上好的锦衣。
回心盯着他手中深蓝色的锦衣,思忖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荒野小店里怎么能借到这样上好的衣服,于是问:“你上哪儿打劫去了?”
他微微一笑,摸着脑袋道:“原本想去伙计那里借,可是一出门就遇到了先前那位老前辈。他说这是他儿子穿不下的衣服,就送给我了。”
她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你倒是会笼络人心。”
尹怀佑知道她是讽刺,也不生气,依旧笑得温和,“那你就睡吧,我过会儿熄灯。”
望着他笑呵呵的脸,她不禁怒上眉梢,恶狠狠道:“都怪你,澡都没洗成。”
尹怀佑想了想,满面春风,“那你现在去洗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虽然懒得理他,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回想着刚才在澡堂遇到的情景,背后顿时刮起一阵凉风。正犹豫,只听尹怀佑一句话,把她再去洗澡的念头彻底打压了下去:“我在澡盆外面给你守着。”
“你这个变态!”一声震怒。
这回她使了浑身的力气,抽出一只手臂,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狠狠地向他砸过去。尹怀佑单手一接,有些不理解她的生气。转而明白过来,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回心气得发慌,索性将他的外衣脱了下来,重重地往凳子上一砸,想都没想就径直爬上床铺。枕头一拉,被子一盖,“我睡觉了。别来烦我!”
尹怀佑盯着她的床铺瞧了一会儿,见她半天没动静,于是收拾好自己的床铺,也爬上床睡觉去了。
两床并排,谁也看不见对方。合眼前,他默默来了句:“回心,晚安。”
那边没有回答,但他听到了翻身的声音。
气氛很安宁。这样舒适而又安心的感觉,仿佛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曾以为,老天爷待他太不公;曾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恍然有了一分庆幸。若是回到七年前的那个时候,只怕,他们决不会像现在这样相依共处吧?
满足地笑了笑,他侧身睡着了。
☆、「道听途说」
回心的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亮。
昨晚心情甚是不好,她累得慌,赖在床上好久才爬起来。挪动着坐起来,她的床边是尹怀佑的外衣,以及洗脸盆、毛巾等等。
看着那些齐全的洗漱用具,她吃惊不小。这尹怀佑伺候起人来,竟比闻莺还要专业个好几成。
洗漱完毕,她套上了尹怀佑的外衣。那是一件蓝白相间的公子服,带着几分书生气。虽然有些大,但正儿八经地穿上,还算合身。
她原地转了一圈,又戴上个帽子遮住头发,免得男儿装女儿头显得不伦不类。
刚一打理好,尹怀佑就进了门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包袱。见她已经穿戴完毕,微微一愣,而后笑道:“回心,你醒了。”
“嗯。”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你去哪了。”
压根就不是问问题的口气,尹怀佑却激动了个半天,笑容明朗,“刚才你在找我么?”
回心看着他发光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谁找你了。我是怕你跑了,没人送我回去。”
他笑得越发乐呵,道:“刚才我去问了路。算一下车程,今晚就可以到了。”
回心想了想,“我和闻莺通常也是两天到那儿。”
她走了两步,却发现尹怀佑一直在盯着她瞧。那眼神,足够让她掉一地鸡皮疙瘩。
“看什么看?!”厉声一喝。
尹怀佑上下打量着她,边看边笑,“想不到你男装的样子也很好看。”
回心听罢,望了望不远处的铜镜。她穿得朴素,像个书生;又因这女子的相貌,添了几分清秀。若她真是个男子,定是个不亚于尹怀佑的男子。
左右看了看,她不觉有些得意,挑眉道:“若我这样子出去,兴许会吸引不少姑娘吧?”
尹怀佑微微一笑,毫不惊慌,“我帮你挡着。”
望着他那张风平浪静的脸,她总想给他点颜色瞧瞧。琢磨了半天,她的肚子倒是先叫了。
隐隐有些尴尬,她不觉将头低了下去,只听尹怀佑微笑道:“我们出去吃早饭吧。”
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跟着他一道走,奇怪地问:“你刚才没吃?”
“没有,我等你的。”
“那你不饿?”
“饿,我等你一起去吃。”
他回答的那样理所当然,仿佛他们是什么老夫老妻。
自从认识他起,她虽觉得面前这人实在不靠谱,可对于她,倒是真好。
她不是傻子,好不好自然心知肚明,唯一不解的是这原因。
他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找不到老婆;她除了精通医理,倒真没有哪一点特别出类拔萃,好到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如此,不顾身份颜面。
“臭道士。”她轻轻开口。
尹怀佑惊喜地转身,“怎么了?”
“为什么,”她的眸子难得认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先是微怔,而后嘴角轻扬,笑容真挚亲切,“我说过了,我喜欢你。”
她扶额,“你都不害臊的么?”
他张了张嘴,但并未出声,只是微笑。
她终究不知,这样一声告白,他欠了她多少句。
多少次,在话到嘴边之时,被他咽了下去。
沉默了半晌,她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不再搭理这个死心眼。
刚到前厅,客栈里已坐了不少人。回心思忖着这回该是起晚了,却发现有不少人都在神色异样地瞟她。被人这样瞅着,她自是不爽,心想就算换了身男装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反应。怒眼瞪过去,没人敢再看。
她转头寻觅座位,看见阿依晴莲正占着一个桌子对她招手。晃悠悠走过去,她刚满意地坐下,却有一个老人向她走来,还是生气的样子。
回心想了又想,方才记起那老人是昨日的和事佬,那个误会了他们是夫妻的人。她以为那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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