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阡细长上翘的时风眼不同,讲话时一直眨巴眨巴,惹人怜爱。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个什么性子,君阡还会不知道么?她伸手戳了一下梧桐的脑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是不是又怪我没带你一起?”
梧桐嘟着嘴埋怨道:“你最近总是不带着我,夫人还让我盯着你,我的日子怎么这么难过啊,我抗议!”
“抗议无效!”君阡张口接上,突然想到些什么,梧桐从小与她一起习武,武艺是没话说的,人又机灵,若是真的去军营,一个女子总是不方便,若是梧桐在,一来有伴,二来要做些事总归是自己亲信。“梧桐,有件好玩的事,我们一起去?”
“真的?”梧桐顿时欢呼雀跃,抱着君阡开心道:“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有好玩的事绝不对丢下我,快说,有什么玩头?”
“皇上准我参加今年武举,若是得了名次就可上战场跟着爹爹杀敌,不如,我们一起去参加武举?”
“好呀好呀!”梧桐欢乐地像小麻雀在原地蹦蹦跳跳唧唧喳喳,突然停了下来,有些忐忑,“可是,夫人会允许么?别说是我,就是小姐你,夫人也不会答应啊。”梧桐毕竟是跟着混世太妹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打架的事可少不了她,只是平日里人前装得文静,这一装十几年,竟是给众人留下了乖巧的好印象。
君阡一挑眉,“皇帝下了旨,娘哪敢抗旨,她肯定会让你跟着我保护我,不过这武举之中能人众多,能不能赢还是个问题,”君阡略微沉思,“走,先回府合计合计,过两日就武举了,这头魁,我非拿了不可!”
☆、第5章 武举报名
羽夫人纵然爱女情深,也不敢公然抗旨,皇帝既下了旨让君阡去参加武举,她心中万般无奈,束手无策,偏偏君阡和梧桐欢喜得紧,两人躲在闺阁中秘密商讨些什么。
屋内不时传来争吵声、掀桌声、玻璃落地声、痛苦喊叫声,门外的丫鬟们站在门口看着陆续飞出来的茶杯茶壶棉被桌椅,越挪越远……越挪越远……月俸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被君阡顾,两者皆可抛。皆可抛……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不会从窗户中飞出一把匕首插在胸口,接着所谓银子、生命,全部化为云烟消散。
三丈开外羽府管家老徐扯着嗓子冲着君阡的屋子吼道:“小姐,沈相传话来叫您去街上走走,闷在屋子里不好!”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梧桐扑闪扑闪着大眼睛趴在地上,“小姐,沈相又来传话了!”
君阡卷起手中的长鞭绑在腰间,“这个月沈伯伯第几次来传话?”
梧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伸出一只手,五只手指头抓了抓,沈相真是极度了解羽君阡啊,每次来传话都让人记忆深刻。羽战祁出门在外,沈相虽年事已高,却心里始终如孩子般淘气,最喜跟君阡玩笑。
上一次沈相府的人来找羽君阡,顶了只锅盖,君阡以为他是被人追杀了,挥着鞭子准备去教训人,结果人家走到伙房,说是相府断粮了,来这里借点粮食,君阡一生气,去相府蹭了十来天的饭,沈书庸心痛难忍,一合计这米借得不划算,立刻叫人还了米来,才把这尊瘟神请回家。
“这次沈伯伯又想干嘛?”君阡托着下腮,悠悠道:“觉不觉得他这次传话传得很奇怪?难道是在羽府门口挖了个陷阱等着我去跳?”
梧桐爬起来,理好皱成一团的衣服,“也许是在门上掉了一袋面粉,等着小姐一脚踩出去洒上一脸,晚饭咱就能吃馍馍了。”
“去你的,”君阡推了一把梧桐,“他就是个老来疯,以为我会上他当,哪次不是我假装掉到他的陷阱里的,还不是怕他年纪大了气不过我生出个毛病来。”
“那咱是去还是不去?”梧桐打开门,其实早就知道君阡会去的,只不过随口问问,还不等君阡开口就直径拉着她出去。
周围是丫鬟们羡慕的目光,别说羽府上下,就是整个侑京,敢对着君阡这么放肆,除了梧桐也没有别人。
“你等着!”梧桐若脱弦之箭“咻”地跑了出去,一炷香的功夫又“咻”地出现在君阡面前,“报告小姐,府外十丈无陷阱,抬头三丈无机关,东南西北角无埋伏,一切安全!”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君阡有些不可思议,“今天这么安静,莫非他有了什么新玩意?”
君阡环顾四周,云卷云舒,晴空万里,像心情明媚,如碧波静谧,她指向高墙,淡淡道:“爬墙出去!”
“小姐,现在是白天……”梧桐撇了撇嘴,虽然她两跟淑女二字毫不沾边,可大白天爬墙总归是不太文雅。
君阡拉着梧桐跑向墙边,手中转动着一根她常年爬墙必备的铁爪,“嗖”的一声抓在墙顶,熟练地爬了上去,用手指按在唇边,示意梧桐别讲话。低头看去,墙角蹲了一个人影,正专注地看着大门口。
君阡抓过一颗石子,手指一用力,便弹在那人的屁股上,地下的人吃痛突然跳起来,看着前头两个抱在一起狂笑的女孩。
沈书庸朝上招手,“快下来,有好事!”
两条身影落在地上,一左一右扶住沈书庸,“怎么您亲自出动了?有什么好事?”
沈书庸被两个女孩架在一处动弹不得,哀求道:“我的小姑奶奶,快放我下来,去街上,快!”
君阡和梧桐对视一眼,沈书庸双腿便离了地,就这么被架到街上。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记在墙角一处告示处,有官兵把手着,挡不住人潮滚动,沈书庸指着前头喘着气道:“那里,快去!”
主仆二人极有默契地一把将沈书庸丢在地上,挤进人群,还边嚷嚷,“让让!”不顾周围众多人的不满,凭借身材和身手优势挤到最前边。
城墙上赫然贴着的告示,说的是今年武举,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有真才实学,皆可报名参加。怪不得沈书庸叫她们来街上,之前君阡还在忧愁着梧桐是否可以报名参加,如今看来,确实是好消息,可她刚刚还把沈书庸给扔了。
君阡迅速挤出人群,找到正站在一边边揉屁股边埋怨的沈书庸。
“看见了吗?”沈书庸故意沉下脸色:“今年的武举主考官是太子殿下,昨日替你在殿上求情之后今日便下了这道旨意,这可是广招贤才的好事啊!”
“邵奕炆?”君阡挑了挑眉,眼角便随着上翘,显了些桀骜不驯,多的是不顾一屑。
“怎可随便喊太子殿下的名讳,”玄齐国虽有太子,可夺娣的戏码从未消停过,以上官离为首的师党支持六皇子邵奕勋,而以沈书庸为首的相当则是站在太子正统这一边。是以他二人在朝堂上的争斗,牵动着两边各自的利益。
羽君阡自是不在意这些的,其父虽与沈书庸交好,可一直保持着中立,沈书庸多次拉他都没能动摇,也难怪,玄齐国是个重文轻武的国家,若不是今年的战事,武举都是随意开展颓败落幕。
沈书庸了解羽君阡,也知道她一定会带着梧桐这丫头,这才让她们上街来看看。
“你就不用报名了,让小梧桐去报个名,能否得些成绩非我所能及,不过小梧桐在你身边,来日去了边关也有人照顾你。”沈书庸捋着胡子,带了些淡淡的哀愁。
君阡不喜矫情的气氛,便拉着梧桐去报名处报名。人海中推推搡搡,今年报名的人异常多,有官家子弟,也有穷苦百姓,因着朝廷对于此事与往年不同,态度暧昧了许多,便有人猜测这武风今后会更多的影响朝政,谁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君阡一贯地唯我独尊,也不管周围人鄙夷地眼光,硬是拉着梧桐推着周边不断挤来的人群,低着头往里面冲,手突然碰到了什么人,她用力一推,没推动,抬头望去,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眉色浓重,脸廓的线条分明硬朗,那五官深深刻在脸上彷佛石雕的塑像,不觉秀美,却是一种大义凌然的正直豪放之感,多年练武的缘故,君阡方才一推,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坚实的肌肉和深厚的内力。
君阡的倔脾气上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侑京城中居然还有敢挡她路的人,真是可笑不自量,心里想着,手上便用了几分力道,一掌拍在他背上。
那男子依然没动,古铜色的肌肤上冒着些汗滴,脸色却黑了下来,看着蛮不讲理的女子,皱了皱眉,他也是来报名的,却不料遇上了这个太妹。
这一推君阡更生气了,显然眼前的男子武功不在她之下,可她硬是钻了牛角,看着他渐变的脸色,怒道:“阁下的脸可是被这太阳烧焦了?黑是黑了点,还好没糊味,挡着这路,说不过去吧?”
那男子本就怒上心头,听着君阡的讥诮,原本也不想生事,此刻以忍耐不住,一发话,那声音像极了他的人,雄浑高亢,“你这娘们好生无礼,我站在此处是你又推又挤还出手打人,反倒骂起我来,我不跟女人打架,你要是男的,今天我非揍你一顿!”
君阡一愣,这些年都没人敢跟她这么讲话,当即抽出腰间的鞭子,长鞭如银蛇出动翻卷起一阵飓风重重落在地上,她松开梧桐,一手叉腰,笑道:“打架?本姑娘从小打到大,还会怕你不成?”
“没听见我说我不跟女人打架吗?”那男子突然转身,也不管君阡,直径走向报名处,看热闹的人为他让了一条道,梧桐咬了咬牙,朝着君阡吐了舌头做了个鬼脸,抛下气得暴跳如雷艴然不悦的君阡,从刚刚裂开的那条道中跟了上去。
梧桐不是去替君阡报仇的,她机灵得很,钻了进去就站在登记处朝登记官员微微一笑。
“姑娘是来报考的?”登记的官员看着文弱乖巧的女孩,有些犹豫,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可经得起战场上的暴风骤雨。
梧桐没出声,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名字?”
“梧桐。”
“住处?”
“侑京羽府。”
登记官员抬头看了一眼梧桐,羽君阡是恶名昭彰,以至于一报羽府,众人都会想到她,想到她曾经挥着鞭子追了谁家小孩三条街,扛着斧头砸了谁家大门,不禁打了个寒颤。只是眼前这灵动的女孩,真是让人无法将她和羽君阡联系起来,那官员拿了张号牌写了几个字递给梧桐,“拿好了,丢了可不补办。”
梧桐接过号牌,转身便看到了方才跟君阡争执的男子,那男子也看到了梧桐,想到之前君阡拉着她,看来是一伙的,余光扫视她,对着登记官员喊道:“太尉府,方刃决!”
梧桐转过声,摇着下嘴唇笑了笑,这可是她跟君阡在一起这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给君阡吃瘪子的,不知不觉脸上浮了点红晕,记住了他的名字,捧着号牌去找君阡。
与梧桐不同的是,君阡只记得了此人的长相,手指关节格格作响,心中暗下决心,此仇必报!
☆、第6章 武举选拔(上)
两日后的清晨,当泛白天际的第一道曙光落在侑京城时,相府的轿子已经停在的羽府门口。沈书庸是怕羽夫人心疼女儿,干脆就把君阡和梧桐接接走,寻个点兵场的好位置,侑京若是到了正午,这阳光如琥珀浓酒烈得辣人。太子爷亲临,下人们少不了一番折腾,只是上官离这只老狐狸也请了旨前去观摩,沈书庸有些不放心。
点兵场设了不少障碍,原本便是将士训练之处,这届报名人数之多超乎想象,选将不是征兵,于是基本体力这一关必须要过了点兵场外的一道障碍才可,虽说是只有一道,却是邵奕炆精心策划多方位考验的难关。
战场之上不可或缺的是的马,将士的驭马能力必须要强,邵奕炆从皇宫之内带了十匹草原上来的烈马,此批马性子傲娇,寻常人难以驾驭,这一关便是驭马,只有十匹,在这成百上千人之中便只能有十人可以取得这个位置,不但要抢到马,还要能驱使得了。想到得到靠近马的机会,就要经历一场混战,人多的地方难免形成小团队,只要形成了团队便需要配合操作,需要有人指挥,是大局观的掌控,而取得了上马机会之后便是考验个人的内力和机智。既方便省事,又效率精准。
上官离坐在一旁眯着眼对着坐在正中的邵奕炆道,“太子这一招妙哉,下官佩服。”
邵奕炆此刻正在万千人群中寻找君阡,天下之物生生相克,克他邵奕炆的便是羽君阡这个乖张的太妹。听到上官离的话,方才回过神来,抿了一口座前的前峰雪莲,“听说太师此次是有个中意门下弟子,想来太师眼光独到,不知是哪位豪杰?”
上官离看着眼前嘈杂的人群,丝毫不为所动,“我门下之人哪敢跟羽家大小姐比,倒是武艺过得去,也没抱着太大的希望,还让太子见笑了。”
邵奕炆点点头,眼神又飘到战场之上,卯时一过,比试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