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既下,只听“嗖嗖”的箭矢如流星般飞过,苻坚与常德二人终于应声躺倒在地,浑身上下插满了利箭。
慕容垂驱马上前,来到二人身旁,见那苻坚已死,只有常德还在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只剩最后一口微弱的气息。
“常德,你也是条汉子,我慕容垂平生能遇到的对手不多,你算一个,你说的没错,我天生有反骨,可那又怎样,成王败寇的道理你应该懂得,谁能笑到最后,那才是最后的王者。而你,却注定要死在我的箭下。哈哈哈哈……”
慕容垂哈哈大笑着,常德在他的笑声中颤抖了几下,终于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从今天起,我慕容垂就是这天下的帝王!过去的秦国注定只能是历史的一个印记,我要重新建立一个崭新的大燕,众位将士,你们都是我大燕国的开国功臣!从现在起,我们自由了,但征战的路还远没有结束,前秦的主力还没有消灭,东北故地还急待收复,丁零、西燕也都在等待我们去铲平,所以,诸位将士日后还要继续跟随我慕容垂东征西战到底!”
慕容垂庄严端坐于马上,初春的寒风依然朔骨,他的发梢被风肆意的扬起,永远不变的白色战袍令他在人群中愈加显得绝世而独立。天空依旧是灰暗的颜色,大地一隅尚有未完全消融的积雪,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夹杂着风吹过枝条发出的怒吼声一阵阵从耳畔掠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寿无疆!”
在气荡山河的山呼声,慕容垂终于扬眉吐气、如释重负,他如愿以偿的自封了帝王,纵然前路还多有险阻,但他心中无所畏惧,等待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在这一刻,他恢复燕祚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多年来的默默隐忍也终于修成正果,从今后,他无需再隐忍中生活,他要堂堂正正的活着,他要将浑身的才能和抱负悉数施展出来,他要将这天下归于一统。
此刻,他心中的喜悦迫切要与另一个人分享,这个人在他心里同他的江山社稷同等重要。尽管他过去曾一而再再而三的令她受伤,可如今他已经功成名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她,保护她,心中怎能不欢喜雀跃。他放眼四下里望去,只见地上除了黑压压跪着众多全副盔甲的士兵外,却独独不见那个朝思暮想的曼妙身影。
祯儿走了,在慕容垂功成名就的那一刻,她悄无声息地的选择默默离开,慕容垂知道,她不告而别,定是不愿再见到自己。祯儿,我们已经实现了最初的梦想,当初许下的承诺我一刻都没敢轻忘,可如今,我们大事已成,你却最终离我远去,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祯儿,你放心,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你躲在什么地方,我慕容垂发誓一定要将你找到,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寒风中,一颗晶莹的泪滴自慕容垂的眼角悄然滑落。他努力抬起头,以为这样便不会落下来,可还是有更多的泪水顺着脸庞流进嘴里,透着咸咸的苦涩。
“皇上……”一旁的慕容绍感觉到了慕容垂神色中的异样,虽然不知道皇上究竟因何而流泪,可是能看得出,慕容垂是在思念某个人,并且肝肠寸断。
听到慕容绍的提醒,慕容垂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是的,如今自己已经是大燕国皇帝,周围还有许多外围势力对自己虎视眈眈,周围也还有许多没有铲平的势力迫切需要他去解决,他没有时间在这里悲伤,更没有精力在这里儿女情长。
“众卿平身!”慕容垂终于恢复了常态。
“慕容绍,吩咐下去,全军将士整装待发,大军朝东北方向前进,我们要一鼓作气,争取一举扫平前秦的主力,将他们瓦解后逐个击破!”
“属下遵命!”慕容绍应声而去。
大队人马于是浩浩荡荡的继续前行,只不过并没有朝着阿房的方向而去,而是直接奔东北方向进发,而这一切皆在慕容垂的掌控之中。
这时,晦暗的天空突然有一丝光亮透了出来,刚才还乌云蔽日,此刻却似要转晴,太阳正努力的拨开云雾,悄悄将半个头探出来。
在这一年,慕容垂称帝,建号燕元,史称后燕,经众大臣力荐,同时慕容垂为了感恩彩蝶对儿子平日里的悉心照料,遂封小段氏为皇后。慕容垂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指挥慕容铁骑东征西讨,先后扫灭前秦主力,收复了东北故地,后又铲平丁零,吞并西燕,令东晋、北魏闻风丧胆,终成中国北方的一代霸主。
日子一天天过去,慕容垂却始终没有祯儿的消息,日子越久,思念越甚。
春天,慕容垂向北归的燕子探询着岚祯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回音;夏天,他又独自坐在花园中种植大片大片的相思草,心中回忆着甜蜜的往事,借此来寄托心中的一缕相思;秋天,树叶落了满地,他将思念的话语刻在上面,放到水里,然后认真的看着那些叶子顺水漂流而下,就这样期冀着某一天奇迹突然会出现,盼望有一天他的祯儿能够看到;到了冬天,他又披了厚厚的裘袄,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白雪皑皑的山顶上向下极目远眺……
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春去春又回,大燕飞走又回还,可是,唯独他的祯儿,如同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情已动,心微念
第八十一章 劳燕分飞梦一场
凤凰双双对,飞去飞来烟雨秋。而如今,凤去了,凰空留。
“皇上,这是臣妾刚刚炖好的燕窝粥,按照太医的嘱咐,臣妾又在里边放了少许药材,都是补气补血的,皇上趁热吃一点吧。”
彩蝶皇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来到慕容垂的寝殿,她挥了挥手,朝着那站立于大帐两侧的侍婢轻轻挥手示意,那两侧的床帏都是用金丝银线织就而成的,肃穆而庄严。那几名侍婢深深施礼后依次垂首走出殿去。
此时,慕容垂正昏昏沉沉的躺在龙榻上,前两日偶感风寒,加上他心中终日因思念祯儿而郁郁成疾,这一次居然病来如山倒,差点就起不来,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躺在龙榻上,大脑里反反复复出现的竟然都是祯儿的面容,只是那面容时而欢喜时而忧伤,他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时紧时松。
面前恍恍惚惚似有一个身影在晃动,灯烛之旁,有美人蹁跹而至,烛光摇曳处,映得一张绝美玉容分外娇艳。她的神情恬淡而祥和,有若海棠春睡,散发一种无比温柔的美态。空山灵雨般秀气的面庞上,一汪深潭般的明眸闪耀着动人的神采,笔直细致的鼻梁下,微微抿起的樱唇正透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祯儿,祯儿,是你吗?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终于还是肯原谅我了对不对?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了,绝对不会了……”
慕容垂兴奋至极,飞快的从龙榻上坐起来,一把将面前那个曼妙的身影抱住,仿佛抱住了一件稀世珍宝般,久久舍不得松开。
彩蝶一脸的茫然,她端着燕窝的手止不住一阵发抖,此刻,她在心里恨死了这个叫做祯儿的女人,她就像个贼一样,偷走了皇上的心,因为她的存在,姐姐当年才会活的那么苦,如今她又来害自己,明明人都已经不在这里,却偏偏还要将皇上的心一起带走……
“哐啷……”那碗燕窝全部都洒落在了地上,金碗咕噜噜滚出了好远,只余下满地狼藉的燕窝依然在地上冒着热气。
“皇上,本宫吓到皇上了,但本宫不是故意的,请皇上宽恕……”彩蝶慌忙跪下向慕容垂请罪。
直到此时,慕容垂方醒悟过来,原来自己错将皇后看成祯儿了。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并没有说出责备皇后的话语,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皇后下去。
许久,皇后却依然在原地站立不动。
“皇后,你怎么还不走?朕想休息了,不要打扰朕。”慕容垂有气无力的说道。
“皇上,您都烧糊涂了,这样子怎么能行,本宫心中又怎么能够放心的下?莫如今晚就让本宫留下来在这里侍奉皇上一晚吧。”
“出去!朕已经说过了不用人侍奉!”突然,慕容垂毫无征兆的发起火来,大吼着说道。
皇后不再说什么,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匆匆走了出去,来到外面顺便吩咐内侍进来将地上打扫干净,又向当夜值守的太医询问了皇上的病情,一切吩咐妥当之后,她这才缓缓移步朝自己的翠薇宫走去。
然而此时,她的心中却充满了莫名的委屈与难过,皇上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嚷过自己,她心里清楚,那是因为他念及当年自己姐姐的那点情分和看在自己从前曾尽心抚养过两个小皇子的面子上。如今自己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慕容垂给予自己多么大的荣耀啊,这也是所有女人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自己却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只是如今,她宁愿抛弃这份荣耀,而用它来换取慕容垂对自己的一颗真心。尽管她知道,皇上并不爱自己,他自始至终都是在弥补自己当年的付出。可是,她爱他,这么多年来无论生活有多艰险,她都义无反顾的步步跟随着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感化他,温暖他,让他心甘情愿的拥她入怀而不是被当做别人的替身。可如今看来,她错了,错就错在她太高看自己又太低估了祯儿那女子,只要那名叫做祯儿的女子在这世上多存活一日,慕容垂便不会对她彻底死心,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上官岚祯,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活着出现的!”皇后在心中恨恨的发誓道。
“母后,母后——”
突然一阵急促的喊声从身后处飘过来,皇后努力张望,在夜色中依稀能够分辨出喊自己的正是太子爷慕容宝。
“太子,这么晚了,你还出来,要小心着凉才是。”皇后慈爱的上前拉住慕容宝的手,眼中满是笑意。
“我是来给父皇请安的,父皇一连病了这许多时日,朝中许多军机大事全都交给了我来处理,每天都弄得本太子焦头烂额,都快把我逼疯了,心中虽惦记父皇的病情,可白日里又实在是抽不出身,所以只好晚上来探视父皇喽。”
慕容宝边说边耸肩,一副调皮的模样,俨然还是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
皇后爱怜的抚摸着太子的脸庞笑言:“嗯,太子小小年纪便懂得替父皇分忧,将来必定是个不负众望的好皇帝,我那可怜的姐姐若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只是可惜了农儿……”皇后此时突然想起了昔日枉死在王猛手里的慕容农,心中不免一阵伤感。
慕容宝听了彩蝶一番话,心中也颇感伤,但他很快便又快乐起来“母后,我们不说这个了。对了,我见母后刚从父皇那里出来,不知父皇目前情况如何?打紧吗?”
“你父皇刚刚睡下,他不希望被人打扰,我看你还是先不要去的好,免得他又要乱发脾气了。他身体底子好,又有太医照料着,相信不久他会好起来的。”皇后缓缓的说道。
从皇后落寞的神情中,太子便知刚才父皇一定又说了什么令母后伤心的话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见过父皇对母后像其他夫妻那样亲亲热热过,他们两人表面上看来好像相敬如宾,甚至连争吵都没有过,可越是如此,慕容宝越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特殊,他们之间,仿佛有一层隔膜,横亘在他们的中间,究竟是什么呢,慕容宝百思不得其解。
“既如此,那儿臣今晚就不去看望父皇了,母后一个人走夜路,儿臣放心不下,莫如就让儿臣陪伴母后一起回宫吧。”慕容宝笑言道,黑暗的夜空中,只有他的两只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如璀璨的星星般悬挂在夜空。
“宝儿长大了,懂得心疼母后了,母后很欣慰。”皇后亦笑言,脸上满是开心的神色。
母子二人并身后众多侍卫一行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绿树丛荫掩映下的寺院内,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佛庵草席之上,青灯佛影前,一袭青衣正双目紧闭,一手轻敲木鱼,一手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她的旁边紧挨她坐着的是一名俗衣女子,单从侧面看去,便已美不胜收。
“施主,你可想清楚了吗?”那青衣依旧紧闭着双眼问道。
“师傅,我心意已决,从此后忘却这世间的纷纷扰扰,恩恩怨怨,只留下一颗清净的心来向佛祖忏悔。”
“嗯,既如此,我便为你剃度。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脱去这满头烦恼丝后,从此后你要了却世俗的一切,一心向佛,再不必为那世间三千痴缠牵绊。”
“是,师傅。”女子恭敬的俯身朝那青衣施礼。
随着咔嚓的声响,满头如瀑布般闪亮的秀发渐渐滑落至地上,剪断这头发,便是剪断自己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