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者何人?朕怎么瞧着有些眼熟?”慕容俊小声嗫嚅。
于公公急忙碎步上前,附在慕容俊的耳边:“皇上,下跪者乃钦天监监正杨穆,此人主掌天象、推算节气无有不准,先皇在世时曾着此人周游列国,广泛学习各国先进历法,取长补短,先皇对他甚是器重,据说此人还通晓天文地理驾驭巫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果真如此?”慕容俊似信非信。不过,于公公的一番话语倒是提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便有心考验杨穆一番。
“朕听闻你精通天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此这般,朕倒是颇感好奇,若朕所问之事你能回答的上来,朕便不追究你的死罪,若回答不上来,你也不必担着这欺师盗祖的贤名,你既为她鸣不平,她的下场,便也是你的下场。如何?”
“臣愿赌服输,请皇上出题便是。”杨穆叩头施礼。
“朕问你,何为三元?”
“回皇上,上元从人皇起,至中元,穷于下元,天地一变,尽三元而止。道教有三元,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道土也有三元斋,正月十五为上元天官斋,七月十五为中元地官斋,十月十五为下元水官斋。”
“再问,二十八星宿都有哪些?如何归类?”
“二十八星宿分为亢金龙、女土蝠、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斗木獬、牛金牛、氐土貉、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奎木狼、娄金狗、胃土彘、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二十八星宿是沿著黄道和赤道之间来划分;自古以来,人们都是依据它们的出没和中天时刻来定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把二十八个部份归纳为四个大星区,并冠以名: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每一个方位星区七宿。”
“朕再问你,此座为北方七宿之第六星座二星,此星明,象征国运昌隆,百姓乐,利如暗则天下大乱,瘟疫横行,此星座当属哪个星象?”
“回皇上,当属室座。”杨穆不假思索的回答。
“好!”慕容俊抚掌站起身,径直来到杨穆的身旁:“你果然博学,是个人才,那你再给朕说说,不杀这个女人的理由,若说的好,朕也许就会改变主意也未可知。”慕容俊说着,望了一眼跪在自己脚下的岚祯。
“皇上,万万不可受人蛊惑!”此时,可足浑皇妃见情形不妙,皇上明显已被那杨穆迷惑,她心下焦急万分,便失口喊了出来。
“皇贵妃此言,难道是说当今圣上不够英明吗?”皇后最看不惯可足浑那副嚣张的气势,不由得硬生生的将可足浑氏的话顶了回去。
“皇后,你……”可足浑氏望着皇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皇后瞟了她一眼,神情自若的端起了眼前的茶盏,轻轻吹去浮着的花瓣,鲜红的蔻丹在太阳光的反射下灼灼其然。
“好了,都给朕住嘴。”慕容俊不置可否,他双眼紧紧盯住杨穆。
“回皇上,臣与岚祯美人并不相识,臣更不会无缘无故插手皇上家事,臣此举实是为我大燕国前程考虑,更是为皇上着想。先皇在世之时,就曾令臣为当今圣上占卜过,彼时臣曾对先皇言,太子爷属紫微星当属天空最亮的星宿,但帝星历来不明,若有若无,还需一武曲星内人来相助,夫妻二人方相得益彰。自众秀女进宫后,臣仰观天象,发觉帝星较之先前已大有改观,明亮如初,臣便知皇上的真命夫人便在这些海选的妃子之中,直至昨日,臣才突然发觉,紫微星摇摇欲坠,若隐若现,心急之下知是宫中必有大事发生,今早一早起来,臣便听说了美人之事,故急急忙忙跑来相告,不想惊了皇上皇后娘娘,臣罪该万死。”说着,杨穆双膝跪地,深深俯首。
“杨爱卿快快请起,难得你对朕一片忠心耿耿。”慕容俊闻听了杨穆的一席话后深信不疑,他自小便对星宿一事颇感兴趣,也曾研习过一段时日,但终是造诣不深,仅对一些皮毛知识略懂一二,在问过杨穆几个问题之后,见他对答如流,便深信不疑。
“皇上,美人她……”杨穆望着仍跪于地上的岚祯问道。
“既是上天安排给朕的真命夫人,朕嫣有杀之的道理,不但不能杀,朕还要将她好好保护起来。”慕容俊言罢,上前一步将岚祯扶起:“朕即刻下令,封岚祯美人为星宿夫人,即日起移居重华宫。”
“臣妾感恩戴德。”岚祯叩首道。
只不过瞬间,却已扭转了乾坤。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恭喜星宿夫人,贺喜星宿夫人。”刚刚还一张张凶神恶煞般的面孔,此刻全都换了另一副嘴脸,一干下人极尽献媚的来到岚祯面前叩头行礼。事态炎凉至此,岚祯更觉人心昭然若揭。
第十四章 一场繁华如梦
“皇上……”事已至此,可足浑深知一切已成定局,但她仍心有不甘,希望能够扭转皇上心意。
“皇妃不必多言,安心养胎便是。”慕容俊对她并不理睬,此刻,他的一颗心儿全都扑在了星宿夫人的身上:“你好好休息,将养好身子要紧,朕晚些时候会去重华宫看你。”话语不多,却极尽温柔。
“皇上放心,妹妹那里我会将一切都打点妥当,断然不会令妹妹有半分怨言。”皇后的话语让人闻之如沐春风。
“那就有劳皇后了。”慕容俊朝皇后一个极温暖的眼神。这眼神不觉让皇后一瞬间深感悲凉,一直以来,皇上从来都是对自己冷若冰霜,甚至连看都不曾正眼看自己一眼,此刻,眼前这个罪女,只因那杨穆一番胡言乱语,便承了恩宠,而自己,堂堂大燕国一代皇后,竟然要以一个罪女的突然受宠而有幸被皇上眷顾,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这悲凉的眼神转瞬即逝,皇后此刻已是笑靥如花:“为皇上分忧本就是本宫的职责所在。你我夫妻,何必事事如此客气,倒让下人看了笑话。”
“好好,是朕的不是,朕既得了如花美眷,又难得皇后如此深明大义,夫复何求!”慕容俊抚掌大笑。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刻,大殿里的人全都齐刷刷的跪拜下去。仿佛每个人都被皇上的情绪感染,真心为皇上感到高兴,当然,只一个人除外,这个人便是可足浑皇妃。
因为,无论如何,今天的情形是她万万不曾想到的。
从长生殿出来,可足浑氏直觉一股难以名状的恶气不断上涌,眼看事成,却不成想半路杀出个杨穆,可恨的是皇上偏偏相信了他那些迷惑君心的话,什么星宿夫人,可笑之极!说到底还是皇上存了私心,舍不得杀掉那个贱人罢了。还有更可恨的,便是皇后,瞧她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竟然当着皇上和众人面前处处与本宫作对,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后,不要太得意,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罢。
可足浑刚躺在美人榻上小憩片刻,只见崔婕妤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娘娘,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小贱人,娘娘快点想个办法应对才是啊……”
“急什么急?这么点小事就沉不住气了吗?”可足浑用眼瞟了崔氏说道。
“娘娘,臣妾只是觉得,今日那个杨穆实在有些蹊跷。”
“哦?连你也看出来了?”可足浑若有所思,“看来,这一切皆是被人事先安排好了的,此事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了事,本宫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岚祯侥幸逃过一劫,可她庆幸之余,又不免心中烦闷。皇上说的很明白,自己从此就是星宿夫人,可是她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可足浑皇妃能够容得下自己吗?今日殿堂之上的情形历历在目,她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而皇后,尽管皇后并不曾表现出有何不满,也一直为皇上做顺水人情,可是,皇上当她的面封自己为星宿夫人,且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他的真命夫人,皇后难道心里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吗?还有其他的一些妃嫔,一个个眼见自己从地狱飞上枝头,她们难保不会眼红,兰珍仿佛又看到了崔婕妤那双怨毒的眼睛……
正是由于今日殿堂上扬穆的突然出现,才使事情突然之间有了转机。岚祯不懂什么星宿之术,但她却知道是慕容垂救了自己。自己虽不曾认识这钦天监监正杨穆,但自他进殿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是自己人,虽从未谋面,但那身形,那声音,除了冰河还会有谁,想来定是慕容垂担心自己的安危,派冰河搭救自己于水火的吧。
“夫人,您躺好,奴婢这就给您上药。”新分过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名叫锦云,另一名唤作彩云,原来是一对孪生姐妹。如若不仔细分辨,两姐妹根本就是一个人,锦云稍长一些,是姐姐,妹妹彩云虽和姐姐相貌相同,但岚祯在她二人给自己上药的间隙仔细观察后悄悄发现,妹妹彩云左耳畔是有一颗小痣的”
“你们两姐妹以前是在皇后娘娘宫中做事的吗?”
“回夫人的话,奴婢之前的确曾在皇后宫中做事,妹妹却是在洗衣局做工的,得夫人洪福,皇后娘娘大发慈悲,才将我两姐妹聚到一处,来共同服侍夫人。”
听了锦云的话,岚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皇后为何将一对模样相同的姐妹送给自己?这其中难道没有任何隐瞒吗?岚祯决定,明天见过皇后,定要将香菊要过来,别的人,她不放心。
“夫人,这些药是刚刚皇上派人送过来的,听说这些药可好使了,还是早先秦国使者带过来的呢,听说里边含有一些极珍贵的雪域高原花粉成分,用八月十五前后凌晨新生的新鲜露水精心调制才成的,不出两日,保证夫人伤口会愈合结痂,且不会留下疤痕。”彩云边说边从一个极其精致的小盒子里取出一些粉红色药粉。
“慢着,本宫自小便对花粉过敏,每次一接触花粉,便会全身出满红色疹子,看来,这药,本宫是断然不可再用了。”
其实岚祯并非对花粉过敏,只不过找了个由头罢了,刚刚在听说了这药是从秦国带过来的之后,岚祯便已心生厌恶,另外,也是最重要的,她不想自己的伤口那么快就好,伤好后就会面临着侍夜的处境,她不想。如何能让自己心里明明想着一个男人,而身体又在与另外一个男人缠绵在一起呢,眼下虽没有太好的主意,看来目前也只有用伤口来拖延了。
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清。
一庭春色恼人来,满地落花红几片。
在这后宫三千佳丽中,能够有幸得到皇帝的宠幸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这不仅仅是妃嫔的荣耀,更是身后整个家族的荣耀与显赫,也正是因此,看似平静的后宫,实则处处暗伏着杀机。而在所有人看来,岚祯的宠辱皆在一瞬间扭转,她是何等三生有幸。而她不知道的是,后宫之中,是绝对不允许有这种幸运发生的,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会被很快扼杀在萌芽。岚祯可以不去理会那些带着揣度、怨恨的复杂眼光,但耳闻目染之处,仍有许多秽言秽语。慕容俊依然每天都会来重华宫看望岚祯,而岚祯每次都只能以伤口尚未痊愈而婉言拒绝侍寝。慕容俊欲罢不能,后宫之中,皇后是他最不想碰触的,可足浑皇妃又有着身孕,不适宜侍寝,剩余之人,慕容俊又皆没有太大的兴致。
但是前两日,因着可足浑皇妃的推荐,崔婕妤深得皇上的欣赏,一连三天,夜夜陪伴皇上,真真是羡慕坏了旁人。可是皇上再怎么隆恩浩荡,也仅仅只三天而已。
即便不能侍寝,皇上却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到岚祯这里,明眼人一见便可知岚祯夫人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举足轻重。所以,这段时间,重华宫总是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就连皇后娘娘,也不得不前来探视。岚祯则趁机向皇后娘娘要了香菊过来。
这一日,日上三竿,天气晴好。香菊刚刚服侍着岚祯梳头,就听见门口锦云和彩云二人正在门口说话的声音:“二位主子,真对不住,昨晚皇后娘娘与我家夫人闲聊到很晚,我家夫人故此今早便起的晚了,二位才人不若先回去,晚些时间再来,免得打扰了我家夫人休息。”
孙才人与温才人二人不置可否,正欲悻悻而归,却不想被岚祯喊住:“二位姐姐慢走,岚祯已无大碍,请二位姐姐进屋一絮。”言罢又指责锦云和彩云道:“本宫曾多次叮嘱你们,即便皇上宠爱再多,也不能失了姐妹情分,凌驾于众姐妹之上,更不能说出那些目中无人的话来。”
“是,奴婢记住了。”彩云和锦云连声诺诺。
“妹妹,都是我们不好,打扰到了你休息,本是不关奴婢们事的。”孙氏与温氏二人面上也显得略有尴尬之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