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纪玄微知晓华雪颜从不轻易提起过去,一旦提起,势必又给她伤痕累累的心田添上一笔伤痛。
他竖起手指搭在她唇上:“十年前的我们是什么样都好,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希望,永远比回忆来得美好。你现在应该憧憬十年后的景象,而不是沉湎在过去的阴影无法自拔。”
“我不是沉湎,我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忘记。”华雪颜拨开纪玄微的手指,眸中是无法熄灭的怒火,“一夜之间家毁人亡,我和叶子好比从白云之上掉进泥泞沼泽,欲逃不得,只能溺死在里面,直到死去也丢不开满身污秽。”
纪玄微捧起她的脸,一对深邃的眼睛牢牢盯住她:“别怕!如今你们不是已经改头换面了么?户部处我的人很牢靠,新的身份新的开始,所有安排都天衣无缝。我向你保证,以后你们姐妹一定安安稳稳,我会竭尽所能给你一扇遮风避雨的羽翼。”
华雪颜眼睛里的火焰跳动两下,说不清是燃起了希望,还是浇灭了仇恨。可是她很快垂下眼帘,扯住纪玄微的手腕拽下他的触碰,摇摇头:“太晚了。从我选择回上京开始,我就不可能停下。从庆功宴那晚开始,我跟你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从三年前你救下我开始,我就已经回了不头……”
她双肩紧绷极力遏制住悲戚,寒声道:“从十年前我作为罪臣之女被发配到边关开始,我就不再是严霜影。”
“严霜影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华雪颜。”
究竟这十年发生过怎样的事?硬是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娇贵磨砺成如今心思深沉、杀人不眨眼的疯狂女子!
纪玄微开始惶恐,抱着她执着摇头:“没有没有!你是华雪颜你也是严霜影,你是影子,一直都是我的影子!”
华雪颜唇角漾出一抹讽刺笑容:“影子早死了。她死在上京到边关的险恶路途之中,她死在名为绣坊实为窑子的腌臜地,她死在入城烧杀抢掠的西越人刀下,她还死在——”她似是哽咽,顿了一下才说,“死在你的栽培调|教之中。”
“是你教会我如何杀人,是你教会我怎样报复,也是你教会我不要怜悯敌人,要斩草除根。将军,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我。我很感激你带给我的一切。”华雪颜掰开纪玄微的掌心,铁掌之下是常年握刀形成的粗糙厚茧,她朝着那里轻轻落下一吻。
权作祭奠。
她抬起头来,表情一如当年无助哀求他时露出的敬仰不屈。她启唇轻言,却让纪玄微彻底绝望。
“从前的影子死在你手下,她死而无怨。而你一手塑造的华雪颜,只是回来手刃仇人、送他们下地狱的夜叉修罗。你教我的,敢不要自己的命,就能要别人的命。所以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畏惧一丝一毫。”
“我已经豁出性命,这场屠戮,不死、不休。”
***
“你做这些有什么意思!”
纪玄微屡劝无效,双手紧紧掐住她肩头,一通狂吼质问:“杀了他们你家人就能死而复活?还是你就能回到从前?你明不明白你今天能站在这里是费了多少力气!冒了什么样的风险!此时此刻安身保命才最为重要,其他什么都可以放一放。你要洗雪沉冤,你要报复都可以,但要耐心等待,我们需要时机需要布署……”
“等多久?”华雪颜斜眉,眼中煞气颇重,“还要再等个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若是我心中戾气被消磨殆尽,又或者我已经记不起仇人的模样,这些事难道就不了了之?时机……时机并非等待而来,主动寻找敌人的破绽,才是制胜之道。你教我的,怎么自己倒先忘了。”
“我……”
纪玄微被她说得词穷,抿抿唇意欲再劝,这时被门外进来的华致远打断。
“纪将军?!”
华致远愁眉紧锁地进来,抬头一见人惊愕不已。
华雪颜推开纪玄微,笑脸迎上华致远,亲切唤道:“爹爹回来了。”
华致远望望笑颜盈盈的雪颜,又看看满脸沉肃的纪玄微,明明对二人的纠葛心知肚明,却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拱手道:“将军请进。”
华雪颜眼梢余光瞟向纪玄微,笑道:“纪大人方才说还有事,正要告辞。那您慢走,将军。”
纪玄微对她如此明显的赶客行径视若无睹,冲着华致远点头:“华大人请。”
花厅坐下,茶汤奉上。
华雪颜懒得再和纪玄微纠缠,寻了个借口先回了房,有意避开。纪玄微不慌不忙,稳坐似山,岿然不动。
倒是华致远手足无措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局促赧然。
“最近在兵部如何?”最后是纪玄微主动搭腔,他年纪自是比华致远小许多,可看起来他仿佛才是双方中更有权威的那一个,说话都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
华致远谦道:“承蒙将军照拂,一切都好。”
纪玄微点点头:“只要不出什么岔子,过个一年半载你还能往上升,届时调你去个更好的位置。”
“不用不用。”华致远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现在这样就挺好……多谢将军提拔,我和雪颜并不期望有太大改变,日子平平稳稳就好。”
纪玄微唇角一勾,有些嘲讽的味道:“不想改变?恐怕她恨不得天翻地覆。你有空多劝诫她两句,她这性子不能失了管教。”
“是。”华致远恭恭敬敬应允,布满沧桑的容颜写满谦卑惶恐。他想起归家时听见的传闻,皱了皱眉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纪玄微一声,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将军,我回来的路上听闻……月扬楼失火,老板岳晋阳被烧死了,就在普寿寺的边上。”
……
香闺之内,华雪颜指尖摩挲过袖口上淡红的血迹,鼻端仿佛嗅到浓烈的血腥气味,侵入肺腑竟然十分畅快。手指像触碰到一道火焰,灼热的同时又极为满足。
手刃仇人,果然让她兴奋。也许她从来就不是娇弱的猫儿,而是嗜血善猎的豹子。
在尽情享受过这片刻的欢欣之后,华雪颜知道这件血衣是留不得了,于是准备脱下来付之一炬。
正当她衣衫半褪之际,忽然身后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然踢开。
纪玄微犹如暴怒的雄狮夺门闯入,一把擒住她按在桌子上。
“你杀人了!”
他没有询问,而是斩钉截铁笃定她杀了人。华雪颜后背磕在冰冷坚硬的木头上,咬牙吞下疼痛,躺着毅然对视上他痛惜的双眸。
她忽然轻轻一笑:“杀谁了?你倒是说说。”
“月扬楼,岳晋阳!”纪玄微俯□体,面庞逼近她眼前,咬牙道:“谁许你自己动手?你当真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不听我安排!你反了你!”
“死了个人你就说是我杀的,谁看见了?”华雪颜被掐住喉咙也不慌不忙,轻描淡写道:“有本事带着人证物证上公堂告我,无凭无据少在这里发疯。”
纪玄微掐住她下颔,一手扳起她手腕,怒道:“你要物证?袖子上的血迹从何而来!还有你的外衫呢?哪里去了?别以为你这点招数有多高明,碰上有心思的人一眼便能识破。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没想到也是这样鲁莽!做事不计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大不了赔上一条性命,反正我什么也没了,不差这一样。”华雪颜无所谓地嗤道,目光忽而变得凛冽起来,“但是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亲手砍下他们的头颅陪葬!”
“你疯了!”纪玄微心痛不已,怒其不争,“我怎么跟你说的?上京这里关系错综盘杂,动一发而牵全身!贸贸然行事有百弊而无一利。你就不能等等?等到布署好了再出手,一举拿下所有人只是时间问题……”
“我听够了等这个字。我只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能亲手杀他,你说我怎么能错过?”
华雪颜仰视着纪玄微,恨极了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还有咄咄逼人的态度,更讨厌他什么事都指手画脚。她心头一怒,骤然出言挑衅。
“想知道我衣裳去哪儿了?”
在这剑拔弩张的节骨眼儿,她突然妖妖娆娆一笑,微微拱身凑到纪玄微耳畔。
“和孟之豫在一起的时候,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哈哈,小纪被挑衅了,要发毛了~~~
第十八章 如你所愿
纪玄微闻言,沉眸一凛,举起拳头就狠狠锤了下去。
华雪颜睁眼定定看着他,等待铁拳落下,却只是耳闻一阵拳风呼啸。
“咚”一声,她身下的硬木桌被一拳击碎,裂成几块。
“有本事再说一遍!”
纪玄微的咆哮几欲震塌房顶。他拦腰抱起华雪颜一股脑儿扔上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跨腿上去,把她死死压在身下。
他双手按住她的手腕,俯首与她鼻尖相对,宛如野兽般粗重的鼻息洒在她脸上,再次威胁:“不要再三挑衅,惹火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我惹你作甚?”华雪颜面容含笑,柔柔道:“我说的是实情,脱了便是脱了。我乐意,我心甘情愿。”
她咬字清晰言语缓慢,仿佛有意让纪玄微听出她的愉悦心情。
果然,纪玄微压抑到极致的怒火骤然爆发,他一把攥住华雪颜的衣领,咬牙道:“想伺候男人是不是?如你所愿!”
嘶啦一声,衣襟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华雪颜胸口一凉,绣着牡丹的肚兜跃然而出。
她双目含霜不发一言,也不反抗,只是厌恶地把脸转向另一边。
纪玄微纵有不悦却不肯放过她,解下腰带把她双手绑了起来,三下五除二褪去自己衣衫,露出黑黝健壮的身躯。
“这么快就任人鱼肉了?”他用力扳过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向自己,居高临下道:“不许躲,看着我!”
他弯腰下去猛然噙住她的双唇,狠狠吮着,同时大掌钻进她的衣裳里,沿着玲珑腰线缓缓下移,扯掉了她的罗裙。
华雪颜紧紧咬住牙关不肯松口,对方粗粝的手掌摩挲得她肌肤泛红,隐隐作疼。
纪玄微百般探舌也不得其入,片刻后他直起腰来,冷冷一笑:“我看你能忍多久。”
说罢他撕掉她身上余下的布料,捧起了她纤软的腰肢。
眼看纪玄微就要攻城略地,华雪颜忽然抬腿环住他的劲腰,往自己这里一勾。
纪玄微被她顺势带过,转眼趴在了她身上,两人紧密贴合,肌肤相亲。
她靠在他宽阔的肩头,主动吻上他的脖颈,同时大腿在他腰际来回轻轻摩挲,有意撩拨挑逗。
“呃……”
纪玄微只觉体内燃起一把烈火,烧得他浑身澎湃激昂。他的呼吸又火热几分,声音变得沙涩。
他亲着华雪颜脸颊,在她耳畔喃喃唤道:“影子……影子……”
“将军。”
华雪颜也温柔地回应着他,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舔他耳垂,尽显情意缱绻。
可惜,她柔美的音色背后是杀人不见血的冰刀,话语一出伤得他体无完肤。
“那次,在西越大帅的帐中,我也是这样。”她朝着他耳朵里轻轻吹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就像这样,就和我跟你现在一样。”
纪玄微浑身一僵,犹如一桶冰水自头灌下,寒彻心骨。
华雪颜眼眸含春带笑,口气透着轻佻:“你以前栽培我不就是让我勾引男人的么?”
“将军,如你所愿。”
尘封记忆被翻开,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初遇那一年。
西越大军骤然攻打边关,守城将士苦战七日之后还是失守了,蛮军一涌而入,大肆烧杀抢掠。纪玄微率领的援军自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一路赶来,在城破三日之后终于赶到,大举反击又把敌军打了出去。
尸横遍野的城门口,他远远看见三五西越人抬着一个瘦弱身影扔到墙角,恣意□着扯开腰带,而女子尖利的骂声怒吼不绝于耳。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这种时候竟然都没有哭。
他快马加鞭过去,手持陌刀猛然砍下其中一人的头。余下的人被他身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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