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如意虚应道。
阿香瞧了她一眼,目光有些迟疑。“小姐也怪呢!”
“胡说!”她摇摇头。
“奴婢没胡说,昨日冯少爷不是说花园起怪风——”
“我同娘说过,那是因为韩大夫学过几年道法,昨儿个他只是在表演让我增加见识。”她扯谎道。
“虽然小姐这么说,可大伙还是有些不信,心里直发毛;这韩大夫真是有些怪呢!
原来冯少爷提及时,奴婢也不信,可昨儿个晚上我仿佛瞧见韩大夫在小姐房里,不知怎地,他一下子就不见了。”她愈说愈心惊。
“恐怕是你眼花了。”如意说道。
“可昨晚真的很奇怪呀!小姐,奴婢听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想睁眼瞧个究竟,身子却像被千金重的东西压着,动弹不得,可听又听得不真切,像是小姐同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会?大概是你作梦了。”如意敷衍着。
突然,她瞧见母亲招手示意她过去,这才陡地松了口气,很高兴能摆脱这个话题。
如意走向母亲,同住持点了个头,这住持约六十开外,头发与胡子已有些灰白,身子瘦小,面容和善,他捻着胡须,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如炬。
“姑娘身子欠安。”他说。
“小女自小身子便不好,昨日脸色与精神都有起色,可今儿个却又这样苍白,大夫说她是气血虚。”孟夫人在一旁解释道。
住持颔首,表示明白,突然道:“孟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如意愣了一下,不过仍点了点头,与他走至一旁。
“老朽见施主这病怕是好不了了,既是与生俱来,便是业报,药石罔效。”
如意见他说话率直,笑容不自觉的扬起。“住持说的是,如意甘愿受之,无怨无悔。”
他望了她一眼,捻胡笑道﹕“施主倒是看得开,那么老朽便直言了。以姑娘的面相气色观之,近日将有大劫,若过了,便是福寿皆至,可若不过……”他大摇其头,没再说下去。
如意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害怕,自觉遇见韩殇以来,她一直有不何日会命断的准备,所以倒也不惊慌。
“生死有命,如意明白。”她平静地道。
住持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而后道:“施主情根深,可该明白人鬼殊途啊!何以执迷不悟?”
如意大惊。“你……何以知道……”
他微笑。“施主的顶上有银光,可是他为你锁上的?”
“银光?”她直觉的抬头,“什么?”
住持微微诧异。“施主不知情?”
她摇摇头。“这银光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记号,一般妖鬼见了你,便碰你不得。”他朝远方天际望了一眼。“他慨知有妖怪作孽,为何不除去呢?留着也是危害生灵。”
如意听得一知半解。“住持——”
他转向她。“施主要好自为之,老朽言尽于此。”
“可是信女还有好多疑问——”
“时机到了,一切自会明朗,姑娘不用心急。”他顿了一下,而后才道:“施主临行前请听老朽一句话,你非他族类,无法与之长久相处,只会受他之累而日渐虚弱,人鬼殊途,施主三思啊!”
如意沉默不语,没有应声。
住持长叹一声。“去吧!”
“如意谢过住持。”她福了福身子后,便转身朝母亲走去,她与阿香正与进香的信徒聊天,大伙儿的脸色都非常凝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阿香奔了过来。“这会儿您可得相信奴婢了。”
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让如意微瞠双眸。“你在说什么?”
“方才大婶说,她隔壁的二楞子昨晚死了,是给妖怪害的。”她惊恐地道:“那尸首干巴巴的。”
“奴婢没有,是那大婶亲眼所见啊!”阿香陡地打了个冷颤。“真是恐怖。”
孟夫人一见女儿过来,急忙抓住她的手。“住持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女儿的身体罢了。”她搪塞道。
“大婶,我们家小姐不信你的话,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阿香对着一个胖胖的妇人问道。
“这事哪有假,现在我想来都还害怕呢!二楞子像老了几十岁,身子干巴巴的,像是被人吸干似的。”大婶颤声道。“所以,我一大早便来求菩萨保佑。”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也矶矶喳喳地嚼起舌根来,大伙儿全面露惧色,手上拿着好些个求来的符咒。
“咱们回去吧!”如意说道,不想留在这儿听他们绘声绘影地说着妖怪的事,她莫名地觉得排斥。
孟夫人点了点头,向住持颔首后,便与女儿一起离开。
“回去前咱们先到冯府看看瑞骅的伤好点没。”孟夫人说道。
昨天他在后花园寻找如意时,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把大伙都吓坏了,他们夫妇俩还亲自将他送回,到府说明,对于瑞骅受伤一事甚为愧疚,于情于礼他们今日也该过府探视。
如意微微一惊,连忙摇头地道:“不了,孩儿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了。”
“怎么了?”孟夫人紧张道,“哪里不舒服?”
“只是小毛病,母亲不用担心,由阿香扶我回去便行了。”她说道。
三人来到大街上,孟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是真的不舒服,还是不想见瑞骅?”她可没忘记女儿昨天说的话,本以为让她静静便会想通,如今看来仍是没有丝毫改变。
“娘多心了,女儿是真的不舒服。”如意轻咬下唇。
“那好吧!娘自己去。”孟夫人说道,但心里暗忖,同府后她得和女儿好好谈一谈才行。“阿香,送小姐回去。”
“是,夫人。”阿香答道。
“娘。”如意顿了一下。“麻烦您转告冯大哥,要他好好静养。”
“我知道。”孟夫人叹口气,往另一条路走去,真不知女儿是怎么回事,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小姐,咱们走吧!”阿香说道。
“嗯。”如意又叹口气,举步往前,心里对于冯大哥有说不出的抱歉,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受伤。
“小姐,这儿人多,咱们转另一条路走。”阿香说道。这儿是城里的商街,人群都往这儿涌来。
“嗯。”她应了一声。
两人避开人群,转进巷子,阿香却与迎面而来的行人撞了一下,手上提的竹篮也落了地。
“哪个冒失鬼?”她骂道。
只见一美貌女子连忙道:“不好意思,匆匆忙忙中撞了你。”她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穿着一袭鹅黄襦裙。
阿香咕浓一声:“算了。”人家都道歉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弯身将祭拜的鲜果捡起。
“姑娘没事吧?”如意问道。
那女子转向她。“没事,是我鲁莽。”她在瞧见如意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怎么了?”如意注意到她的异样。
女子笑了笑。“不,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的脸色好苍白,有些诧异罢了。”
“我身子不太好,所以脸色差了些。”如意说道。
“在下略懂皆理,可帮小姐诊断诊断。”她微笑。
“不用了,只是一些小毛病。”她低头看见阿香仍在捡东西,只好继续待在原地。
“小姐不用客气,就当是我撞了你们的赔礼。”女子伸手便往如意的右手探去,谁知一碰上她的手腕,整个人就被震得后退一步,她顿时惊讶不已。
“怎么了?”如意也因她突然退了一步而诧异。
“不,没什么,只是没站稳。”她仍是带着笑。
此时阿香已捡好东西起身,那女子立刻道:“耽误你们了。”
“不,哪里。”如意仍是一脸狐疑,与她点个头后,便和阿香一起迈步离开。
走了几步后,如意忽地想起住持的话——一般妖鬼见了你,碰你不得——她睁大眸子,猛地回头,却已不见那女子的踪迹。
她……难不成是妖鬼?
不,怎么可能,如意甩掉这念头。那女子面容和善,怎么会是妖魔?而且还让她碰上,未免太巧了!她笑着摇摇头,是她多心了。
★ ★ ★ 回到房中,如意才掩上门,一转身,就见韩殇坐在圆桌上,遂吓了一跳。
“你别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她抚了抚心口。
“你最好习惯。”他在瞬间移到她面前,瞧见她又是一怔,他不由得皱一下眉头。
“父亲说你上山采药?”如意开口问。
他摊开手掌,一颗翠绿的药丸置于掌心,他将之喂入她口中,如意直接吞下,见他又拿出一红色药丸,她摇了摇头。
“是血吗?”她蹙着眉问。
“不是。”他将药丸送到她唇边。
闻言,她这才肯张口,却也不敢咬碎,直接服下,只觉喉头有股呛味传来,她咳了几声,问道:“这是什么?”
“草药。”他说道。
如意有些怀疑,不过,也没再追问。
“昨晚我又乍梦了。”她忽然道。
“梦见什么?”他追问。
“一条蛇咬了我的手,你为我将毒血吸出。”她望着他。“这件事发生过吗?”
“嗯。”他的黑眸盯着她。
“为什么我要杀你呢?”她问出心中悬宕已久的问题。“还有……你在前世为何也这么……寒冷?”
他没有应声。
她急道:“拜托你告诉我,我不想这样不清不楚的,我要知道一切。”
他凝视着她,将她的急切与渴求尽收眼底。
“有人来了。”他突然说道。
如意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往前一步,离开门边。
“小姐,是奴婢啊!”
“什么事?”如意说道。她才刚支开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怎么她又跟来?
“小姐,阿香能不能进来一下,马上就走,不打扰小姐清静。”
如意疑惑地打开门。“什么事?”
“奴婢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阿香拿出一叠符咒。“夫人吩咐的,回来后得贴上。”她正经地道,这可是驱鬼辟邪的东西,不能马虎。
“不用了。”如意摇头。
“怎么不用啊!现在城里头不安宁,还是小心点好。”她边说边往门上贴。
“原来你去求符咒。”
韩殇冷冷的声音传来,如意急忙回头解释,“不是的,我陪娘去上香,她——”
“小姐,你在跟谁说话?”阿香大吃一惊,心里直发毛。
如意只得又回身。“没有,我房里不用这些东西,你贴别处吧!”她连忙将门掩上。
“小姐”阿香敲门。“夫人说——”
“我说不用了。”她背抵着门,坚决地道。
“可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意又道。
“那……好吧!奴婢先去贴别处,等会儿再来。”阿香站在门外,一脸狐疑,小姐……真是愈来愈怪了……
门内的如意试图解释,“娘只是觉得府里不安宁,所以求了些符回来。”
“不是你想拿来对付我?”他勾起她的下巴。
“我没这想法。”她摇头。
“是吗?”他仍旧冷冷的。“你不想赶我走,让我消失?”
她摇头。“我没有想过这念头。”
他盯着她的双眸,似在评断她话里的真假。“为什么?”
她微蹙眉宇。“我不知道。”她的眼神充满困惑。“在你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是来同你作伴,而是来向你索命的。”他抚着她细致的下巴。
“我知道。”她颔首,并不在意这件事,心里只记挂着他方才未回答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
“前世的事。”他接续她的话。
“嗯。”她急切地点头。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妻子。”他抚一下她的颈项,却没见她打冷颤,眉头不禁蹙了一下。
“这我知道,我是问我为什么恨你?”她面容焦急,想知道答案。
他轻轻扯开她的领口,抚过她柔嫩的肩头。“冷吗?”
如意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脸蛋晕出了粉红。“不冷。”
他的眉蹙得更深,她体内的寒气果然又增加了,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他得想办法释出或化去才行。
“你在做什么?”她颊边的红云有增无减,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的眼睁深沉黑亮,像两潭深渊,令她迷失其中,彷若许久前曾有相同的感受。
他的手向下游移,抚着她光滑细致的锁骨。“记得我为你盖小筑的事吗?”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因为你说洞房花烛夜该有新居、龙凤蜡烛、鸳鸯枕被和合欢酒。”他的手指更往下移,轻触她亵衣的上缘,低头俯身向她耳畔,沙哑地道﹕“我不以为然,只道最重要的是一对有情人。”
她涨红脸,感觉到他的唇已贴上她的耳垂,如意惊得差点跳起,他揽住她的腰身。
“不过我仍为你建了小筑,以柴火代替烛火,以水代酒,以我为枕被。”他吮上她的耳垂,听见她倒抽一口气。“那天你娇羞的坐在床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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