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白衣卓然而立,微眯着眼,略仰着头似是在等他的下文。
“还是,阁下更愿意听在下唤你‘白少侠’?”
深知白玉堂入朝为官并非他本意,耶律集光一开口便试出了一招投其所好。
“抱歉,在下还是喜欢听人叫白爷爷。”
耶律集光深笑,端详着白玉堂好似漫不经心的俊颜。
“可是对于某些人,可是愿其喊你……‘玉堂’?”
一缕寒气腾了上来,竟让这么个不生不熟的人唤出这个叫法。白玉堂一蹙眉头,握鞘的手紧了紧,却忍着不把手里的画影挥过去。
“白少侠可曾想过,大宋与辽国实力不可相比……有朝一日,宋土会在大辽境内?”
“放屁。”白玉堂不冷不热地吐出两字,“有白爷爷在的一日,你就休想染指大宋国土。”
啧啧。还真是比那个人难办啊。耶律集光仍旧浅笑微目道:“白少侠若是肯助力大辽,必为两方之幸哪。”
“少废话。”白玉堂不甚耐烦,“有甚么目的给白爷爷直直道来,莫要废我时间。”
耶律集光笑意愈深,竟上前一步近白玉堂道:“在下是说,横竖小妹中意白少侠,不若结个亲家……白护卫也好——”
只闻一声龙吟,画影出鞘,霎时寒光飞溅。
带过桌案上的长剑,耶律集光一个提剑便力作回招,亦是招招紧逼,不留空隙。
“即入辽盟,便是官权在握,平步青云飞黄腾达,难道白少侠不愿?”
“白爷爷不稀罕!”
一时间厅内白光绽溢,铿锵不止,身起剑落间大厅竟为之震动。
隐约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轻健,着律适宜。
但闻有人忽至,两人皆而齐齐停剑,握鞘落身立于厅内两侧。
半晌,深蓝的衣衫出现在侧厅门口,浅笑微露,看向厅中方才还在战剑的两人。
白玉堂轻喘着气,俊秀的眉间稍锁。耶律集光则微微眯目,额上泌出了一层汗珠。
“将军,打扰了。展某见夜深,想要入寝休息,顺道来唤白护卫一起。”
“……也好,在下就不耽搁白护卫休息了。”一个手揖,耶律集光便搁鞘步入厅门。
白玉堂此人确实超乎他的料想,方才一战不知他用了几成实力,还有多少是自己未知的。又是一难测其深的人。不过,此行目的既已达到……耶律集光忽而又是一笑,挥袖入了卧房。
※※※※
“猫儿,方才是故意没有掩住脚步声的罢?”白玉堂横卧在客房的靠椅上,一个翘腿,望向一旁正在擦拭巨阙的展昭。
“嗯,”展昭边轻轻拭着剑身边应道,“若是硬闯进去,以现在的身份状况难免尴尬,不易解决。还是让两位听到脚步自行停战为好。”
把巨阙归入剑鞘,“倒是你,作甚么随便跟他打起来?”
白玉堂却也不回答,半晌一个起身,靠近展昭侧脸道:“猫儿关心我哪?”
两臂撑着桌沿,展昭被圈在里面,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脸颊周围。
耳根一烫,抬起剑鞘一抵白玉堂,“给爷爷去睡觉。”
白玉堂僵身一愣,没到自己的专有名词被展昭随便一说,还竟是有模有样。唔。
※※※※
清晨的气息混合和着秋的淡雅,隐隐约约在轻纱似的晨雾里浮沉,偶尔几缕晨曦透过萦绕的雾气射洒在铺满了脆金色落英的青石板。若隐若现,前一刻仍在树影中婆娑,下一刻便不知又飘逸向何处去了。
轻轻地眯着眼,怔然地望着前方,蓝色温润的身影伫立于雾中,任晨露在绽蓝的衣衫上悄悄沉淀,温稳的气息如其主人一般,散发着安然的不凡。
“展兄可有甚么想不明白?”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对耶律集光的突然出现略感愕然,须臾却是抿唇一笑。
“展某在想,天下之大,众民为主。既然天下众生已是一方,将军又何必执意相攻,在意这区区国界?”
耶律集光略回一笑:“正因如此,才更需一统江山,决出正主。既然万民已若一家,因此,君王只能有一个。”
蓝色的衣衫依旧静立,半晌不语。
“展某不明白,依将军的能力,会甘于屈人臣下?”只是婉转的试探一问,对此人的难以深测,展昭对其探悉的拿捏程度已有度量。
“耶律集光忠的是大辽,力在盛辽扩边,只要一统江山的是大辽,辽主是谁并不重要。”
轻描淡写的一句回话,功名利禄皆抛云霄。展昭略作眯目,不被名利牵制的能者,方能心高气远,淡定自若。
“其实,若是百姓安居乐业,又何必在乎几个君王。”轻叹了口气,展昭亦是淡望远方,目光清然。
身旁的人静了半晌,没有再语。末了一声道:“……在下有还有要事,就不相陪了。展兄若是有甚需要,尽量吩咐管家便是。”
“将军请便。”
※※※※
“小姐这是作甚么?”
一大早起来没有看到展昭,便要出去寻他,谁知一打房门竟见耶律楚凌托了个食盘笑吟吟候在门口。
“小女子亲自下的厨,不知燕窝莲子羹对不对公子的胃。”
“抱歉,在下没有早膳吃甜食的习惯。”随便掐了个理由,白玉堂就要往旁边走。
莲步略移,恰好挡住了白玉堂的方向。
“塞北珍茶调的料,甜而不腻,清凉溢齿,还请公子一尝。”浅笑于唇角,细目带羞,姿态吟吟。
眯目望了犹自倾身挡在面前的女子,半晌,一手带过汤羹瓷罐,仰首而饮。
微睁的杏眼带着不可思议的意味,望着眼前的白衫之人把汤羹像酒水般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小女子在里头下药?”怔了半晌,耶律楚凌问道。
“你不会的。”丢下一句话,白玉堂一个移身,大步而去。
望着白衣径直而去的身影,耶律楚凌的怔然方才恢复平静,随即望着盘上的空瓷罐低低一笑。
“好个白玉堂,算准了我不会在汤里作手脚。”
“——妹子当真有见识,第一个看上眼的人竟是这么个不简单的哪。”
角落里闪出了一个身影,青衫俊颜,细目淡笑。
“简单的就不是你妹子看的上的了。”瞥了旁边一眼,紫衣女子挑着眉,嘴边的笑不觉愈深。
※※※※
白玉堂找到展昭的时候,晨早的雾早已散开,落下真实的那抹湛蓝,在白玉堂一望见的时候仿佛看不到其它的颜色。
“呼,一大早的杵在这儿作甚么,还不喊你白爷爷起来。”快步走到展昭身旁,一个翻跳便侧身坐在了廊柱旁的亭椅上。
“白五爷睡得那么香,展某怎敢乱拔鼠毛啊?”
接过白玉堂笑吟吟携风而来的一掌,单手顺势向前几个翻转,按理对方见状该是回掌以闪后攻,谁料白玉堂却是忽而一倾,单手向前扣住展昭一臂,顺势一带,近靠的展昭一个没站稳,便跌向白玉堂那边。
就在将要跌到白玉堂怀里的霎那,展昭右手一撑椅木,左手继续回招,再一个翻身,便轻盈地移身到白玉堂旁边——背对着廊亭一个落身,双臂向后一撑,靠在了椅木上。
“木头比白爷爷的臂膀还要舒服?”白玉堂蹙眉眯眼,望着到手却又飞了的“猎物”,略带不满道。
“嗯——”展昭浅笑着,望着天空干脆又轻柔地回了一声。
嘟囔了一声,白玉堂亦一个起身,翻下廊木,双手枕着头靠在了展昭旁边。
两双墨般深邃又清澈的眸子一同望着湛蓝的苍穹,不约而同地安静着。
眯着眼,展昭感觉这几日来的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字松弛了开来,止这么躺着,浑身都舒畅许多,一点也没有了前些日子的疲惫感,特别是在感觉到身旁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也这样躺在身旁的时候,心下忽然便安然许多,如果就这么睡去,好象也是可以放心的。
游弋的白云间,一群秋雁飞过,紧紧相随,寸步不离。
本想说什么,开口却是另一翻话:
“猫儿,我来之前查看过这附近的粮草米坊,仍旧寻不着可疑之处。”
身旁的人静默半晌,开口道:“嗯……我也查了很久,亦是没有甚么发现。”
“明日出府再查罢。”
“……嗯。”
再一望天际,淡然的白云依旧轻轻飘逸着,空旷的蓝布上已然看不见一只鸟儿。
※※※※
沉沉的夜幕静谧着,偶尔几声秋蝉声起,衬得一晚愈加空寂。
榻上的人淡然地微睁着眼,稍微几个辗转,依旧难眠。
昨晚是白玉堂赖着要睡在自己房里,闹了一夜,方才睡去。今儿硬是把他赶回了客房,现下却再难入睡。
粮草的事情毫无头绪,江南一方又实为紧急……
手背轻抵在额上,勉强地一个闭目。心中思绪万千。
“嗽——”
一个暗器嵌入的声音,随着榻旁木版一响,展昭一个惊异瞬地起身把剑追出。
只是方才出门,外头却了无声息,四下全然安静,除却阵阵蝉鸣。
心下闪过一个稍想,转身奔回房里。
带下嵌入木版的暗器,细看是一飞刀,不出所料,刀尾果然系着一纸张。
“欲知粮草藏匿之所,速速赶至将府后山。”
稍一眯目,能够如此熟练地飞入暗器,又能够了无声息地掩踪而退,投信的人必是将府中人。只是这人的身份目的,还需亲自前往探问了。
没作多想,足下轻点,迅速无声地向后山奔去。
近至后山,远远果真见一身影背向立于前方,展昭止近几步,保持距离道:
“阁下有意邀展某至此,何不方才就领展某而出,却要留字相引?”
“直接让阁下跟来难免刀剑相交,惊动府中之人更是不好解释。留一字条,阁下心中也好有数。”
展昭略一颔首,此人想得倒是周全。只是,这声音却好生熟悉——
思量间,那人已然转身回首,月光轻照下,展昭已轻声道出那人姓名——
“——玄鹰?”
对方一个颔首,近了一步道:
“正是在下。”
夜色虽浓,藉着淡淡的月光,依然能够辨出,那人着的依旧是那日的墨衫,嘴角却挂着那日没有的释然。
“如果展某没有记错,阁下该是将军的左右臂膀罢?”若是将府的某个下人要告知他粮草的位置,他甚至可以多信任一些。
“在下要告知粮草位置,只是在下所愿,无关立场。”玄鹰听出了展昭言下之意,半晌叹了口气回道。
展昭忽而有些了然,关于玄鹰的真实目的也不想再问。只是有一事,却是他现下很想知道的。
“展某可否一问,阁下竟是为何,弃宋而奔辽?”至少他不会是为了名利高权,他的言行在展昭眼里已然证明了这一点。
对方竟然勾起嘴角一笑,笑容却难掩淡淡的无奈凄然。
“我原是大宋的御前三品侍卫。”轻淡的一声,似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展昭只是稍愣,随即仍旧静立原地继续听着。
“我曾以为,凭着自己的对大宋的忠诚,凭着三尺剑锋一片赤诚,可以守住自己的国土,守护住大宋的一国安宁。”
一抹自嘲的笑意溢上玄鹰清秀却似有沧桑的脸,“谁知朝廷官官相护,搜刮国财同流合污,无视朝纲只为一己之私!”
“就着区区绵力还妄想力挽狂澜,终是被一个参本革职查办。”笑意嘲讽愈甚,只是不知这回嘲讽的是谁。
“治国御敌又如何,连内乱都无法辨决的国家又谈何御外!”玄鹰略一俯首,面上笑意不减,“也好,便让他国摧倒这腐朽之枯,亦好重建一荣盛之国。”声音愈低,到了话尾,竟似在安慰他自己般。
展昭轻叹,这种理悟,他何曾没有意识到过。只是他不可能放下,亦不愿也不会放下。
“阁下可有想过,若是两国开战,第一个被累及的必不会是朝中官臣,若是一起刀刃,只怕多少城地尽染殷红。阁下难道忘了当初守护大宋的初衷?”
对面的身影显然一顿,片刻轻吐一句:“粮草藏于山口地窖,洞前击石三下动口即开,玄鹰告辞。”
再一望那个方向,墨衣不再,只余落英静默翻飞。
※※※
小小EG轻松一下……
EG片段一:
一大早起来没有看到展昭,便要出去寻他,谁知一打房门竟见耶律楚凌托了个食盘笑吟吟候在门口。
“小女子亲自下的厨,不知燕窝莲子羹对不对公子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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