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点名比武,那么受上提拔恩施自是大有能。但若是比试不慎,丢了大宋的国威,一个不注意怕是这三品护卫的衔也会给丢了,那可不是好搭的活儿。
除却场中二人,一语未发,目光不移,只是默然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
“冒犯了。”耶律齐云语罢,忽而倾指一弹酒杯,杯中酒水应声便径分二路,登时直向一方溅射而去——
循那酒水方向一望,但见展白二人就势齐举酒杯,一个倾转,直直接住二道酒水。
满座哗然。
耶律齐云略微蹙眉,眯起目来。
大臣愈急,望了望耶律齐云。道:“这……”
“二位好身手,如此,就有劳二位了。”
耶律齐云当下作出“请”的手势,展白二人略一作揖,随即就着一旁的指引出了席位,常步走向门外。
于侍者手中接了各自配剑,依引来到殿后不远的一处宽地,耶律齐云已从近门出来,长身而立于二人之前,青衫落落,嘴角微扬。手中剑未出鞘,隐溢寒光。
“劳烦了。”嘴角愈勾,笑容却不及其兄的幽寂深邃。
“王爷不必多礼,方才的动作已是再明白不过。阁下有何指教,尽管言于二位便是。”轻握剑鞘,白玉堂微阂眼睫,语气淡然。
耶律齐云眯目,旋即笑容淡上,“白护卫当真快人快语,”拱手一揖:“如此,便有劳展护卫先行指教了。”
“不敢。”
白玉堂望了眼展昭,见后者微一颔首,随即几步跃上一旁的假山,一挥衣摆便落坐了下来。
第一声剑啸长音出自耶律齐云,但见其剑花错落,一出招便似不遗余力,白光纷繁间,展昭剑若流水,身形轻稳,却止作回御,并不出招。
耶律齐云忽地一个转剑,旋即一带使力连击,铿锵之余剑气四溢,展昭转腕,剑自横陈,再一倾角挥过,气若行云,将耶律齐云剑上内力一带而走。耶律齐云堪撤回剑,再一蓄力挥腕而出,又是极具内力的一剑。
耶律齐云招式如雨倾盆,既快切准携带劲力,纵是其出剑如何缜密,不出几招便让展昭视出了破绽。这耶律齐云武行随是不浅,可比其兄尚有距离,耶律集光于展昭尚且难辨上下,况论其弟。
再一回合,耶律齐云已然隐现噪意,剑气于展昭周旁四窜劲溢,却始终无法触其分毫。
略微收招,耶律齐云一个退步,展昭见状,亦放缓剑势,没想耶律齐云乘其收剑忽而使一猛击,后者顺势提剑回挡,却无暇止住惯力而出的剑气,耶律齐云猛地被剑气一震,捂着胸口俯首便是后退几步。
展昭伸手便去扶,没想耶律齐云忽又仰首出剑一个疾刺,展昭倾后一仰,手依旧扶着对方,颈边几缕青丝却顺着修长的剑身,徐徐划下。
耶律齐云倏而收剑,伸指便接了那几缕青丝,托于手中,凝目而望。
“就是这个吗。”喃喃细语,带上一阵轻叹。语气喟然。
展昭束剑,略一蹙眉,方欲行近耶律齐云,旁的树阴处忽而射出一道暗影,即快且准,直向展昭——
还未看清那暗器是何事物,便闻一道清脆的击响,那暗器不知被弹到了何处,地上只留一颗浑圆的白色石子,在月晕的铺洒下隐隐泛着银辉。
“何人?!”耶律齐云转向暗器飞出的方向,厉声一喝。
树阴深处应声闪出一人,褐色衣饰,举止谦恭,道:“小王爷。”
“风行?你作甚么?”
“回小王爷,大将军行前嘱咐过风行,万要保住小王爷的安全。”
“你以为展护卫要近来伤我?”
“回小王爷,是的。”
耶律齐云眉间舒展,低声叹道:“他三让于我,又怎会伤我。”
旋即望向一旁淡定的展昭及白玉堂,道:“部下误会,还请展护卫莫要在意。”
展昭淡笑,略微摇首。
耶律齐云似又想起了什么般,望向旁的那褐衣人道:“这是风行,现任将府的禁卫兵长,也就是——”随即一缓,目光清幽,“之前玄鹰的职衔。”
“玄鹰……”展昭闻言,目光倏而清邃,“敢问小王爷,他如今可是安好?”
耶律齐云略一抿唇,“他三月前便已伤势痊愈,方能下榻行走,便递书解职而行了,如今——”微微眯目,望向远方,“该是已在你们大宋的某处土地上了罢。”
展昭唇角荡出一抹弧度,微阂眼睫,“在下也是此想。”
“他毕竟,也是大宋的护卫啊。”
耶律齐云一滞,再望向展昭,只见后者目光落在自己握着青丝的左手上,略带茫然。
微一抿唇,喟然道:“展护卫可还记得半年前辽宋一战?”
展昭闻言,略微颔首。
“那一战虽是不易,可当时大辽的百姓——甚至是举朝上下,都相信并期望他们的耶律大将军能够征得新土而归,没想……”耶律齐云目光忽黯,“他们只等到了一纸和盟文书,就连我的妹妹……也没有回来。”
展昭眸子里蓦地一阵淡淡波动,进而垂睫,并不言语。
“那时的人都不敢质问家兄,甚至是辽主,也对此从未闻问。可我不同,我去问他,为什么他轻易放下了沙场,为什么……我的妹妹没有回来。”耶律齐云喉间声音渐黯,略微抬首望向远方。
“可他只是缄默不语。”
“后来我找到了那时在场应战的士兵,方才得到了些只言片语。我再去问他,他才肯道与我些许。”
“但是他没有告诉你全部,所以你自己来找答案。”
耶律齐云望了望对方,对着那张扬傲飒的人略一颔首。“现在找到了。”
俯首垂着眼睫,耶律齐云嘴角挂着淡淡释然的笑,“我终于知道,家兄为何甘于放下了沙场。”
他回首,望着展昭,想象着其兄在望向同一双清澄明亮的眸子时的心情。
随即抬首,望向那抹整晚都安然沉寂实却不止于此的纯白。“还有你,白护卫。”
“你从一开始便看出了我武艺不及展昭,所以才甘愿息于假山之上,而又不遗丝毫松懈,能于千均之际稳投飞石,当真是我妹妹甘以性命相付的人。”
“过誉了,”白玉堂眯目,略提剑鞘指了指耶律齐云的左手,“王爷还未解释——”
耶律齐云一看白玉堂所指之处,方才一叹,几许沉默后,道:“来之前,我曾问过家兄,需不需我把那展昭带来,家兄坚决不允,我再追问,他只道:‘若是真要带,便带他几缕发丝来罢。’”言罢望了望手中的青丝,唇边轻叹声不止。
“开始我还不甚明白,直到那日,我见他于窗前对着大宋的一方凝目,多少也就了然了。”
也便是——睹物思人罢。
“我只是不明白,耶律大将军,那样一个大辽人民眼中的英雄,沙场江山他都放得下,他放不下的,究竟是甚么。”
耶律齐云沉默,展昭垂睫不语,白玉堂望着夜幕,唇角微勾。
划开寂静的是侍从细碎疾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并恭敬地停在耶律齐云面前。
“王爷,大殿那边……”
“大殿那边我就不去了,”耶律齐云语罢,望了望别处,对着侍从再道:“劳烦告诉那边一声,就说大宋的三品护卫,我很欣赏。”
随即对着展白二人作了一揖,方欲张口言说甚么,终究是咽了下去。“在下明日便启程回辽,这边叨扰了。”
“哪里。”
白玉堂随即从假山上一跃下来,望了眼耶律齐云渐远的淡青身影,目光转而落到一直凝望着那个身影的展昭身上。
“像不像其兄?”调侃的一句,白玉堂靠近了俯首道。
“像,却不尽像。”望着风行追上去给耶律齐云披上的御寒衣,展昭勾起唇角,浅淡地一笑。
不像。至少,那在看见耶律集光时所感受到的浓烈又无奈的孤寂感,在这个年轻的弟弟身上,全然不见。
看着风行不时帮耶律齐云掖着漏风的衣角领襟,展昭心下一阵安慰,却又在想起甚么的同时,眉间微微一蹙,一声轻叹随即溢出。
“觉得多少有些对不住他们?”白玉堂目光不移,语气轻扬。
展昭不语,微阂羽睫。
白玉堂一勾嘴角,望着那夜风一阵,泛起道旁数片落英,旋又飘落,徐徐。
“但求坦然。”
淡淡的一句,展昭闻言随之一凛。
这亦是他正欲道出的话语。人于一事,只能有一种立场,不能两全,但求心安。若是再让他选择行事,他也仍会在完成份内之务后再道一声不悔。
一个侧首,目光落入那人清幽的眸子里,眼底是深邃的墨色。
明吾者,君也。
风依旧徜徉,轻轻清清,带不走任何温度。静默了半晌,白玉堂嘴角弧度愈深,眯起了狭目,缓缓靠近了道:“猫儿,你冷不冷?”
展昭一醒,方才觉察出二人此时的距离,已然可以感觉到白玉堂萦绕的气息,近至眼下的便是白玉堂英挺的鼻梁。
心下猛地一紧,一掌推开几近粘着的白玉堂,俯首便径直往外快步而行。
“猫儿,等等,你不冷我冷哪——”
月色落人影,随后的一道人影愈赶,两道身影愈近,渐渐于夜幕朦胧处,融于一片,难以再辨。
楼阁不远处,金銮界,杯酒欢。
灯火琳琅外,跫音净,风正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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