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的绫缎便更加显得难以对付——
以柔制刚是么——
白玉堂忽而嘴角一勾,一收剑势,直身立于原地再无一动。
耶律楚绫一怔,挥手绫缎挥向一动不动的白玉堂,瞬时白玉堂便被绫缎缠住周身,繁复的绫缎紧缚住了飞逸的白衣。
“呦,白公子不想玩了?”耶律楚绫一牵绫角,却发现白玉堂仍旧直立不移,嘴角微勾。
“的确,白爷爷没心思玩。”
闪瞬间,白玉堂手腕一转,画影剑身顺势转向长划一弧,竟对准白玉堂自己背部——
“你——”
“哧喇”一声——伴随着裂帛的厉响,剑落布碎,白玉堂周身的绫缎登时应声而断,他自己的衣衫竟依旧毫无破损,依旧白缎华然。
白玉堂脸带不屑,“哼”了一声,立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故意立身不动,以待绫缎缚住,等到绫缎再不活动,再挥剑而斩……只是,绫缎尽碎而衣帛无伤……那人的剑法造诣,竟如此之深——
转眼间白衣渐无,留下怔然的耶律楚凌,与一地的破碎绫缎。
※※※※
“展昭,回手!!”
耶律集光招式不减,而展昭依旧是闪身避退举剑相挡。
“竟是为何……同阵为友你无意,兵刃相向你也不愿……?”
展昭依旧轻蹙俊眉,“将军,若真要比试,他日沙场相见再言罢。”
“不要——”耶律集光剑花错落,顿时一个扫剑,剑沿巨阙直扫而上,展昭挽柄瞬转,又是一声激烈的铿锵,略微一个退身,与耶律集光剑尖格开距离。
“沙场相见?你要我用千军万马再把你我格开?”
欺身向前,剑光瞬绽,招式繁复错落,眼见一剑寒光直逼而上——
猛烈的一声交击,一道白影飞身跃上,龙吟清响间耶律集光的剑已被一声挑开。
“玉堂——”
眼前人一袭白衣,硕长华然,目光在望过展昭之后瞬而向耶律集光转为凌厉。
“辽贼,当真好伎俩,有什么招式直找你白爷爷便是!!”
耶律集光紧蹙眉头,手握长剑,望向白玉堂未作言语。
白玉堂正要上前出招,耳边却一阵寒风,猛一回身甩剑数翻,几根冰针应声而落。
“哥,走!宋军向这边来了——”耶律楚凌轻喘着气,望了眼当场的人,直声向耶律集光道。
耶律集光沉默半晌,忽而举剑对向展昭,“展昭,你说他日沙场再见,好。三日后,辽军进军宋境,期待你的表现——”
言罢甩剑一跃,随耶律楚凌策马而去。
“伤着没?”白玉堂侧首望向展昭,见后者闻言略微摇头,方才呼出口气。
“猫儿,适才作甚么不还击?那辽贼明明招式狠厉,你当真念他将府相顾?”
白玉堂蹙眉远目,剑不回鞘,余怒未平。
“……耶律集光,并非真想伤我。”同样是蹙眉而望,展昭却略有所思。
“你的意思……?”
“耶律集光虽是出手狠厉,却都招招留情。你知道,他明明知晓你我招式剑法,所以在出每一招时都留有余地,让我避招。不然,你以为就他的武艺内力,我能不出一招止作防守而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白玉堂闻言看向展昭,略一沉吟后,目光放回原处。
“可你无意回手,却是事实。”轻叹了口气,白玉堂缓缓收剑回鞘。
展昭微微颔首,还想说什么,眼前已是一群兵士携马而至,前头的一人上前揖手道:“将军见二位沙场未归,心下担虑,吩咐我等前来支援……”
“谢将军关心,已经无事了……”
真的无事了?两人一个对望。
三日后,便是辽宋沙场罢……
※※※※
大漠荒烟,风起沙行。
狂沙肆散间,军队整装队立于宋境边关前的阔地上,劲风游走于每一副戎装兵马周围,只有铠片翻飞,不见兵骑一丝动摇。
展昭白玉堂于三日前自荐领军,耶律集光那日的话言犹在耳,辽宋之战无法避免,既然是冲他二人而来,终究是有上阵应敌的一刻。对陈将军表明状况后,由于再三坚持请命,陈将军答应他二人一同领兵,宋军兵分三路,待敌军至,再适时调动阵形。
两人直身于马上,风掀起发带下的青丝,两副隽然俊朗的表情平静下,跳动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搏动。这不同于以往的除暴安良,治国居家,而是在面对外侵之时守护自己的民族国土。那是一种为国而战,为家而奋斗的强烈的使命感。
白玉堂侧首看向身旁那个深蓝衣衫,如果说他的温润是为了守护正义和安宁而练就的隐忍,那么他在面对外侵,维护太平的时候,这股力量就会愈加强烈。化为他游走沙场奋力御敌源源不绝的动力。
号鼓声响由远而至,茫茫然的浩漠上出现了戎装两然的浩荡军队,耶律集光果然守言,带领军队声势而来,只是由军队的规模,便可料出,这是他的奋力一击。
两方号角连连响起,陈将军一声号令,万军顿起,侵袭与捍卫,挑战和宣示的争战,在一声震撼的铿锵后,骤然爆发——
※※※※
两军势力不分上下,混乱的场面瞬时把主将陈将军与展白而人划分开来,远远的距离只能看见将帅的旗帜迎风而动——
“集中军力,不要散开——”下出一个号令,展昭望见白玉堂的旗帜在不远处,一个策马赶了过去。
“玉堂!”
看见展昭策马而来,白玉堂与其汇至一处,一边回手拒敌问道:“那边怎样?”
“陈将军正面迎敌,辽军势力集中甚猛,你我位于两翼,所以……”展昭一个挥剑,望向白玉堂。
白玉堂会意一个颔首,随即一声:“左翼将士听令,沿左向前行进——”
展昭随后发话:“右翼将士——继续向右靠前——”
辽军队伍中并没有发现耶律集光的身影,两人没有多虑,随着己方部队各自亦行亦战向辽军队伍两边靠去。
等到展白所领队伍已然行成纵式,辽军大部分已被包围在宋军之中,这便是他二人的目的,按鳖画瓮。
现在陈将军的部队仍在辽军主力方向苦战,现下夹击的任务便主要落在他二人身上。
展白几乎是同时举剑止军,再向前一挥剑,两翼浩荡的队伍随着一声响彻全军的号令,瞬时一齐攻向中间的辽军——
辽军只顾应战,没想已被宋军包围,一时失措,随着两旁宋军的冲击,顿时小部分溃散开来。
就在宋军以为能够一击定成败之时,辽军后方忽而响起一句号令,霎时其中军队开始后撤,展昭白玉堂但见一怔,因为他们似乎觉察出……耶律集光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前方主力,是因为——他本就在后方指挥!
——耶律集光知道贸然攻击易处被动,所以……干脆处身队尾,辽军的主力部队——不在前方而是后方!
啧了一声,白玉堂策马而上,直赶辽军后方,展昭望了眼白玉堂的身影,未作多想跟了上去。
由于辽方的后撤,陈将军的主力部队一方压力逐渐退去,但一时亦不能贸然前攻。而展白的队伍跟着上前向辽军的主力后方攻去,两翼军士与陈将军的主力逐渐拉开距离,带着部队赶向正在撤退的辽军后方——
“将军,两翼部队渐远,追赶辽方后队去了——”一小兵回来报道。
“什么——”陈将军双手握拳,望向远处,“何参军,传令下去主力人马速备支持两翼——”
“陈将军——”战场远处跑来一兵士,细看正是展昭军队中人。
“将军,展护卫要我赶来告知将军,将军万需带队坐镇主营,莫要出兵追援——”
终章
辽军的撤退似乎训练有素,行动迅速且不留痕迹,展白二人追至甚远,忽而喊停,两翼的队伍瞬时安伫在原地。
“再追过去就是辽军的主营了。”白玉堂淡望一下前方,目光进而转到展昭身上。
“嗯,”展昭略微抬头一望,“时候不早了,现下情况不能贸然前进。不若先在这瑞安营,待情势稳定后再作打算罢。”
白玉堂蹙眉一个颔首,开始吩咐队伍安营休憩。
篝火起好时,夜幕已慢慢布下。
“陈将军那边不知如何,若是把主力搬来支持,主营一空,宋境那边就麻烦了。”白玉堂轻轻树枝挑着篝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
“追来的时候,我已经吩咐一下士赶回禀报陈将军情况,相信将军应该能够理解。”展昭一手搁在单膝上,也望向篝火上跳动的火星。
白玉堂闻言略微颔首,再看向展昭的时候,那个温润恬淡的人正用两指轻揉着眼角。
“怎么?累了?”
淡笑着摇头,“许是白日里晒的,不碍事。”
白玉堂忽而嘴角一勾,倾着脑袋拍拍自己的肩头,“累了靠这儿歇息罢。”
展昭眯着眼,“谢五爷关心,不用了。”
随手带起一根树一并挑着篝火,“展某怕一在那儿歇息就醒不来了。”
白玉堂笑得愈加张狂,“是醒不来,还是不想醒来啊?”
手腕一转,一点火星自篝火里飞了出去。
“——哇痛,猫儿你干吗拿火烫我啊。”
※※※※
冬季的漠北干燥寒冷,尤其是清早,凛冽的风虽不刺骨,却显得异常冰凉。
望着城楼下不远处一早便整装待发的宋军队伍,耶律集光抿起唇角,但淡淡呢喃,“展昭啊展昭,没想到一个朝廷的护卫亦能带兵若此,你又让我吃了一惊呢。”
得将若此,可抵三军。
“昭,你不是一直在令我吃惊的么……”
自什么时候开始呢,该是迎客宴那次罢,耶律集光一开始并不是一定要招募展昭,先前也只是听闻过南侠的传闻,若真是要招募大宋侠士,一时也不是非要先找他。可是,自那次宴会,那次敬酒,那一眼的深望又带过,他便对展昭这个人有了非同一般的感觉。所以,他放下招募他人的决定,千方百计要招展昭入麾。而之后的见面,每一次,都令他对展昭这个人有了更进一步且更令人震撼的认知。起初只是对能人贤士的欣赏,进而愈感惊叹,诧异,甚至使他二十余载平静的心竟起了波澜。对一个人,他从未如此执着过。
终是有不能改变的东西,比如立场,比如——信念。
他毕竟是一个将领,辽国的将军,他不能为一人而战,不能为自己而战,他的身后有一个国家。
既然如此,就由他,由他亲自去解决罢。
“楚凌,吩咐下面,出兵——”
※※※※
两军交战,尘沙飞散,号令不止,刀剑铿锵。
展昭与白玉堂在队伍中指挥作战,距离不近不远,可以在恰当的位置相互照应。马蹄声与金属交击声的混乱中,耳边忽而一阵列风,展昭闪身回击,剑气寒光之下,是耶律集光深沉依旧的英凛冷颜。
瞬地甩剑长击,剑气溢绽,溅出寒光四散——
“辽贼——”白玉堂策马挥剑而至,凌厉地一个劈剑,耶律集光一闪躲过,随后回身侧击,白玉堂仰身于马上,闪过狠击,接着就仰靠的姿势横剑一扫,耶律集光躲避及时,其马却生受一击,退后一个踉跄,白玉堂还欲逼上补招,一旁却几根冰针带风而至,转剑一挡,却让耶律集光后退几步立稳。
展昭随后上前助阵,耶律集光二人却愈打愈离开战场,几人亦战亦趋,耶律集光忽而退阵赶至战阵外界甚远,展昭一个策马追了过去,耶律集光却瞬地回身一击,力道甚深,展昭抵剑回力,后方忽而一道寒气,心想该是耶律楚凌的冰针,可现下状况已不及躲避——
“猫儿——”白玉堂跃身上前几个挑剑,冰针瞬间被甩开,却在同时,忽而颈上一刺——
蹙眉触颈,猛然回首道,“你——”
耶律楚凌轻笑,“白公子,你没有想到,小女子会同出两针吧?你挡了展昭的一根,还有一根却没有发现呢。”
耶律集光停下手来,望向耶律楚凌道,“你答应过了不使针的。”
“哥哥可知,这针上掺的是紫纹荆,中者可是……”忽而一笑,“对使针者……唯令是从呀。”
见展白二人一怔,耶律楚凌笑得愈深,“这可是帮哥哥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呢。”
耶律集光不作言语,望向展昭,但见他只是紧握缰绳,蹙眉凝望。
白玉堂此时已渐渐无了表情,眸子竟是淡望前方,立身于原地毫无动作。
“——那么,白公子,劳驾到小女子这边来。”幽幽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