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心有灵犀啊?
燕恣真想揪着燕伯弘问一问。
“着礼部行封王一事吧,”燕伯弘淡淡地道,“你们都退下吧。”
眼看着卫予墨走出了屋子,还没等燕伯弘出声呢,燕恣便哧溜一下出了门,留下一句便没了影:“父皇你先批奏折,我找予墨有点事情,去去就来。”
卫予墨走得很慢,燕恣没几步便追上了,拽着他在一棵老槐树下,一五一十地和他说起了自己和曲宁的计划。
“你可欠我一回,没当成我的夫子,让你免费辛苦个一两天总成吧?”燕恣期盼地看着她。
卫予墨听得十分高兴:“你的想法真是太妙了,如果能成,对那些流民不亚于再生父母。我能为之尽绵薄之力,不胜荣幸。”
“你也觉得这个主意好?”燕恣努力抿紧嘴唇,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得意,“我还有个主意,你听听怎么样。”
燕恣把洛安山庄中的佃户正在试验种双季稻、忙农活、开渠蓄水的事情一一道来:“曲宁请了两个农活的高手,我琢磨着,光口耳相传太可惜了,你们读书人有没有法子,派个人一起去跟着记录一下,到时候编撰成册,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卫予墨呆了呆,眼中忽然跳动起摄人的光芒来。
彼时士农工商,农户的地位很是微妙,历朝历代,但凡明君,都以农为本,注重民生,农业发展好了,社稷便稳定富足。燕恣此举,便意在把各地农事的妙招都收集起来,可以让农户们扬长避短、对症下药。
“不光是你们洛安山庄的,还可以广传天下,让大梁各地的农活高手都把自己的经验上报收集,然后验证,最后作为一本全大梁农林渔耕的百科全书。”卫予墨喃喃地道。
“对,予墨你的主意更妙。”燕恣不得不佩服了起来,卫予墨的主意,覆盖面更广更大。
“小恣,”卫予墨忘形地叫了起来,“我得好好琢磨一下,去和工部、翰林院商议后给陛下上个折子,这事做好了能惠泽万民、流芳百世啊!你的点子真是太妙了。”
燕恣不好意思了起来:“喂,真的假的,再夸下去我要飘起来了。”
“小恣……不……公主殿下……臣没有半句虚言。”卫予墨清醒了过来,恭谨地道。
燕恣一听就恼了:“现在没人你还和我这么生分?我问你,你打算这辈子都叫我公主殿下了不成?有空去春香楼和人卿卿我我居然也不来瞧我一眼,予墨你这样重色轻友可不行。”
卫予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急急地辩解:“什么春香楼……小恣你别冤枉我。”
燕恣逗弄之心顿起:“人家都唱了你的曲子啦,什么小桃初落二三花,缠绵悱恻得很。”
卫予墨的脸更红了,目光炽烈地落在她的身上:“那是她们买了我的诗稿拿去谱的,我和春香楼半点关系都没有,小恣你信我。”
“开玩笑的啦,”燕恣愉快地道,“我当然知道予墨你洁身自好,不过你写得真好,我很喜欢听。”
卫予墨的心突突一跳,定定地看着她,这一瞬间,他喉中干涩,呼吸紧张:“小恣……那首词……是我写给……”
身后传来重重的咳嗽声,两人回头一看,霍言祁正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燕恣刚想傲气地瞪他一眼,那日做的春梦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的脸上顿时起了一抹绯红,生硬地别开了脸去。
霍言祁的脸色更难看了,眼前两个人,一个隽秀,一个俏丽,一个是才子,一个是公主,一个情意款款,一个满面羞涩,怎么看都好像郎有情妹有意。
他忍耐了半天才控制住想要把燕恣拖回家的冲动,沉声道:“陛下在叫你了。”
燕恣一看,果然,荣公公正在殿门口冲着她笑呢。
燕恣急忙压低声音对卫予墨道:“予墨,我先走了,哪日有空了你到我府上来,我们再细聊。”
屋里,燕伯弘正在看着奏折,一见她回来,佯作不快地道:“怎么追着予墨就跑出去了,说什么呢?把朕都丢下不要了。”
“不告诉你,你猜猜看。”燕恣一脸的俏皮,走到他桌旁,顺手替他换了一杯热茶。
“朕知道,朕的女儿仰慕大梁的第一才子,向他请教学问去了是不是?”燕伯弘取笑道。
燕恣可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燕伯弘,插科打诨道:“是啊,予墨才华横溢,只怕不止是女儿,全京城的女子都仰慕得紧吧。”
“非也非也,”燕伯弘笑着道,“予墨只能夺走一半,另一半的目光可都在言祁身上呢。”
燕恣酸溜溜地道:“是啊,霍小将军横刀立马,谁人不喜?”
燕伯弘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小恣,你怎么一提到言祁便和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难道还在生他的气不成?这都不像你了。”
仿佛一道雷电在耳边炸响,燕恣呆若木鸡。
往事一桩桩在脑中浮现。
从一开始的全心信任,到后来的无故苛求,霍言祁在她的心中和另外几个好友相比,完全就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霍言祁把她的手珠交换了一颗,就真的成了一个不一样的存在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霍言祁进来了。
他此来是为了燕伯弘曾交托他的任务,他在西北边境安插了人手,一直监视着轶勒的动向。
最近轶勒有些异动,除了边境的将领频频调动之外,还有探子来报,前些日子轶勒的大汗在那幕大会上被一个图谋不轨的部落俟斤行刺,幸得神秘人相救。
“目前尚不能判断那神秘人的身份,只是由种种迹象判断,原本轶勒大王子一家独大,坐拥轶勒三大部落的支持,现在看起来轶勒内部好像有了利益冲突,这对我们大梁来说大有裨益。”霍言祁道。
燕恣的心里一跳,猛然想起了辛子洛。
这都快过去一年了,辛子洛还是音讯皆无,不知道霍言祁有没有打听过辛子洛的下落。
房间里君臣二人谈论起军事来,一来一往好不热烈,霍言祁甚至在桌上画起了图纸,以笔砚镇纸作物,和燕伯弘演练起边境两座城池的攻略来。
末了燕伯弘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霍言祁的肩膀道:“好啊,你小子有朕当年的风范,成璋就是少了你这种气魄和胸襟……肥水不流外人田,朕可真想把你变成自家人啊。”
霍言祁的心如擂鼓,情不自禁地朝着燕恣看去。
“只可惜小恣看起来和你不太合得来,”燕伯弘遗憾地道,“倒是和予墨有说不完的话。”
霍言祁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燕恣怔怔地看着他,恍然惊醒,急急地辩解道:“父皇……其实我……”
“我知道,予墨很不错,朕很看重他,小恣你的眼光不错,言祁,你觉得呢?”燕伯弘微笑着问。
霍言祁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燕恣脸上,半晌才颤声道:“挺……好。”
燕恣这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口气憋在胸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言祁你也要抓紧了,你父亲都在朕面前提了好几次了,含婧很不错,对你也一往情深,你就别拖拖拉拉的了,不如朕就替你作主……”燕伯弘显然是身负重托,想来个拉郎配。
“不,陛下!”霍言祁迅速地道,声音有些嘶哑,“臣……轶勒不退,臣无意成家立业,望陛下成全。”
燕伯弘愕然:“莫不是你另有心上人?说出来朕替你作主就是。”
霍言祁跪倒在地:“是,臣有心上人,非常非常喜欢,这辈子非她莫娶,只是臣不愿她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所以不愿说出她的名字,还请陛下见谅,臣……心绪不宁,只怕冲撞了陛下和……公主,臣请告退……”
说罢,他冲着燕伯弘磕了一个头,狼狈地后退出了屋子。
燕伯弘目送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意味深长地冲着燕恣笑了笑:“看起来,言祁用情颇深啊。”
☆、第44章
公主府的下人头一次发现,他们的安阳公主转了性了。
以前动不动就往外跑,可现在却动不动就出起神来,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叹息,活脱脱好像一个犯了相思病的怀春少女。
的确,这是燕恣平生第一次有了女儿家的小心思,这心思好像一团乱麻,找不出个由头来。
什么是喜欢?
她喜欢上霍言祁了吗?
如果她喜欢上了霍言祁,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能换个人喜欢吗?霍言祁又凶又闷还总是让她不高兴。
最最关键的是,霍言祁口中的心上人到底是谁?真的会是那个红绡吗?那岂不是她的喜欢还没发芽便被一下子按死在泥土里不见了天日。
茶饭不思了好几日,燕恣一下子便想开了,人多好出主意,不如把那几个好友请在一起,加上曲宁这个花花大少这么有经验,一定可以帮着参谋参谋。
京城的景福楼占了城里最好的位置,一眼望去,繁华尽收眼底。
燕恣包了一个最大的包厢,宴请的时间定在午时,她自己则早早便领了人到了景福楼。
景福楼里有专门的戏台,定时便会请名角前来唱戏,一楼宽敞的大堂四周还有一些民间的艺人在展示自己的手艺,捏面人、吹糖人什么的,甚是热闹。
燕恣兴致勃勃地瞧了一会儿,便看到窗外卫予墨急匆匆地从远处走来,好像身后有人在追似的。
燕恣正要到外面招呼,却看见有个小个子追上了卫予墨,一边走一边不知道在争吵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大吃一惊,那小个子不正是霍言岚吗?她什么时候和卫予墨扯上了关系?
难得看到卫予墨向来光风霁月的身姿如此狼狈,这种热闹燕恣向来不会错过,她眼珠一转,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包厢很大,靠窗的边角上摆着两个大衣柜,燕恣打开其中一个钻了进去。
脚步声传来,有人进包厢了。
“霍小姐,我都说了好几遍了,这是我和好友的聚会,你跟过来不方便。”卫予墨简直对身旁这块牛皮糖没法子了。
“叫我霍公子,”霍言岚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她头一次做这种有违女戒之事,显然不够坦然,一直在四下提防着有没有熟人,“我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的娘子包在我身上,你就别和我抢人了。”
卫予墨无奈地道:“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有本事让你哥来。”
“我是照顾体贴你,怕你竹篮打水一场空,”霍言岚和燕恣相处久了,居然也开始满嘴胡吹,“公主她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是趁早移情别恋了吧。”
卫予墨的脸色一白:“是霍言祁让你来和我这么说的吗?”
“对!”霍言岚继续吹嘘,“我哥和公主两情相悦,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只是这两天他们有了一些误会罢了。你就不要心怀叵测,”
燕恣在柜子里听得差点没晕过去,她什么时候和霍言祁两情相悦了?她要不要跳出去纠正一下呢?
“一派胡言,和公主两情相悦的在这里好不好!”门被推开了,曲宁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拉身旁的景铄,愤然道。
景铄乐了,捶了曲宁一拳:“好了,你别开玩笑了。”
“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表哥你和公主青梅竹马,公主她足足惦记了你十多年……不对,是几年来着?”曲宁掰了掰手指头,“五六年,她心里一定有你。”
“满嘴胡言!”霍言岚见半路里又杀出一匹马来,急得不得了,“你们都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嘴上越是说讨厌,心里就越是喜欢,公主喜欢的当然是我哥,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公主对我哥又打又骂,一定是爱得不行了,你们毁人姻缘,那是要被……拔舌的!”
她滔滔不绝地分析着燕恣的心理,末了说不出狠话来,只好随口胡诌了一句。
卫予墨的脸有些发白,半晌才道:“你在这里巧舌如簧又有什么用?霍言祁人呢?他连亲口对公主说喜欢都不敢,还配喜欢公主吗?”
霍言岚急了:“谁说他不敢?”
“我们和公主因蹴鞠结缘,相交日久,感情莫逆,”卫予墨坦然道,“今日此来赴宴,我原本便是要让公主明白我的一片仰慕之心,至于公主喜欢谁,丝毫不会影响我的心意,不过霍小姐若是要以国公府之威,迫使我们偃旗息鼓,只怕是万万不能的,我卫予墨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是胆小之人。”
“霍公子!”霍言岚气急败坏地纠正。
景铄也笑了:“是,予墨说的对,藏着掖着不算好汉,公主的风采令人折服,我也喜欢她,至于公主喜不喜欢我,丝毫不影响我的心意。”
“要说喜欢,也算我一个,”曲宁唯恐天下不乱,“霍小姐公子,你有本事把我们仨打趴下,那我们就把小恣让给你……”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