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的水已经全黑,乌泽的水质还在荡漾,左右晃着的波纹散发着股股的邪异。
很显然,江昊玄是中了毒,而且还是夺命的剧毒,一只脚已经跨进鬼门关了。塌边两个御医在守着,却是一个脸比另一个更哀沉,江昊玄的情况很不乐观。
是江予辰暗中下的毒?
“王爷怎么样了?”曲岩彬问两个御医。
“毒还在扩散,气息越来越弱。”其中一个御医战战兢兢的回道。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曲岩彬听得都有些厌烦了,他转向夏以彤。“夏姑娘,王爷要如何医?”
夏以彤走过到床边,江昊玄沉沉的躺在榻上,离死也就只差那么一步了。作为肃王府的人,夏以彤也见过江昊玄,但没有正面接触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站在江昊玄身边。
即使中了毒,即使沉睡着,那依旧是个俊美异常的男人。眉目如画,鼻子挺秀,薄唇,精致的五官令女人都为之嫉妒。眉里眼间,更是散发着只有皇室才有的高贵和骄傲。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都和另一个男人有着几分的相似。
……江予辰……夏以彤死死盯着江昊玄,表情也越发的凌冽。
“夏姑娘。”直至听到曲岩彬的声音,夏以彤才弯身坐在塌边的椅子上。她先是查看了一遍江昊玄的气色,再是把脉,然后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夏姑娘,王爷怎么样?”曲岩彬问道。
“中毒多久了?”夏以彤问道。
“十七天。”曲岩彬说道。
十七天,那就是最多还有三天的命了,夏以彤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陷入深思中。
“毒已经渗透全身,而且五脏六腑皆已坏死,如此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夏以彤停顿了下,才再说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像是抓到条救命绳,曲岩彬急问,等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人又镇定下来。
“换血。”夏以彤道。
换血。听到这二字,不光是御医,就连曲岩彬也是一惊。医术里,是有换血一说,却是一命换一命,实乃邪门歪道。
“此法确能救王爷?有几层的把握?”曲岩彬也是急了,质疑的看着夏以彤,问道。如果真能救江昊玄,就算多死几条命也没无所谓。
“或死,或生。”换血一法,夏以彤也只是听商厘鹊提过,但在此之前,从没给人试过。几层把握?她心里也有底,只能是看江昊玄的命数了。
或死,或生。要生不得,便是一死。
夏以彤再回头看向榻上面如死灰的江昊玄,她平静的面容,甚是冷酷,更是融了几分嘲讽在里面。江昊玄,你可有想过,今时今日的自己会落得如此地步?再狂妄,再不可一世又如何,自己的生死,如今还不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不过,江昊玄,你可别就这么死掉了。
终有一天,她也会把江予辰逼到绝境,随之,夏以彤眼里聚敛起一层寒光。
没有察觉到夏以彤那细微变化,曲岩彬则是在犹豫她提及的换血。
“曲大人,不可,万万不可。换血乃旁门左道,三皇子贵为皇子,性命怎可胡来。”两御医劝道。
“等想好了再来找我,还有,他最多只剩下三天的命了。”不是自己的命,夏以彤无所谓得很。屋里弥散着一股稠浊味,令夏以彤很不舒服,她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外走去。
出屋,站在沿廊上,夏以彤又看到了那两棵合欢树,合欢、合欢,花正是娇柔。可不止那名字,更有红艳的颜色,她都很厌恶。
“夏姑娘,王爷中的是什么毒?”曲岩彬跟着从房里出来。
“黑色曼陀罗花。”夏以彤收回视线,道。
“黑色曼陀罗花?”曲岩彬重复了一遍,他从没听过那个花名。
“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绝望的爱,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生的不归之路。”夏以彤喃喃自语道。如此凄凉而又绝望的花,下此毒的,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
夏以彤想起宫墙前,那个蓝服男子说的那些话,佘章程的小女儿,佘乐凌吗?夏以彤不认得佘乐凌,却是知道佘章程这个人。两年前,她还没被陷害成杀害璟贵妃的凶手,佘章程担任着礼部尚书一职,隶属于肃王的势力。从蓝服男子的话里推断,佘章程多半是死了,而且为江昊玄所害。
朝廷之事瞬息万变,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皇城不知又发生了多少事。
而究其过去的两年,那是燕无影在世人眼里已死去半年之久,璟贵妃一案曾被再次翻出来过,像是找到了什么新证据,证明杀害璟贵妃的另有其人。或许是过去了太久,又或者是相关的人都死了,更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人,都是善忘的,“燕无影”三个字逐渐被人淡忘。而谁才是暗杀璟贵妃的真凶,又是谁在背后操纵了那场阴谋,也没人再去追究。
不论是哪个朝代都一样,权术场里的真相,从来都只是一个结果而已。
江昊玄寝室相邻的一间房,一个丫鬟端了盆水从里面出来,丫鬟经过夏以彤的时候,夏以彤不经意的扫了眼。铜盆里的水,也和江昊玄房里的一样是黑色的,却是来得更浓更黑。还有人也中了毒?房门半开着,有个御医在里面,但门和其他摆设挡住了视线,看不到纱幔后躺着的是谁?
之后,曲岩彬叫人给夏以彤安排了住所,离铅华苑最近的清雅阁。阁里各种家具装裱齐全,格调很雅致,是女人住的地方。但空气清冷,甚至是有点阴,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也好,夏以彤倒是乐得清静。
一同的,还有两个服侍的丫鬟,说是服侍,到底是伺候还是监视,夏以彤也不说什么。
是下人送来的晚饭,夏以彤食了少许。
时间,悄然无声的流逝着,又一个夜,就这般降临了。
丑时,万籁俱静,一个黑衣人却是趁夜潜进了清雅阁。
黑暗中,一道锐利的白光划过夏以彤的眼睛,她睁眼,身体朝着内侧滚去,欲刺她的短刀扎在了锦被上。
卷一 第五十五章 救治
第五十五章 救治
杀手之间,不需要语言,也没必要知道来人是谁,反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对方死。夏以彤掷出手里的一枚银针,针刺进黑衣人的肩头,奇怪的是,负伤的黑衣人也没再攻击,而是跃出窗户逃窜开去。
夏以彤也没去追,她大概已经猜出,是谁来暗算她。窗户还在摇摆着,发出“吱吱”的声响,她抬眼看了看虚空的房间,到处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独自身处在漆黑的世界里,她莫名地有些心悸。什么也不想去想,夏以彤重新躺下,盖好锦被,闭眼睡了过去。
一场惊险过后,夜再度静了下来。
逃走的黑衣人,未出庸王府,而是去了后花园的雨亭。
“事情办得怎么样?”亭子里早有人侯在那里,曲岩彬问黑衣人。
“身手还算敏捷,但要和燕无影比起来,功力差远了。”黑衣人说着,递给曲岩彬一样东西,是夏以彤伤他的银针。针尖上面还沾着丝血红,黑色的夜里,泛出一道红色的幽光。“这是她所用的暗器。”
“下去吧。”曲岩彬接过那枚银针,金属的质感,入手有些凉。
另一边,肃王府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到江予辰和周婉晴的婚期了,可府里还没有开始做任何的布置。
书房的灯亮着,江予辰和沈敖南在里面。
“王爷。”沈敖南见江予辰久不说话,开口。而江予辰,内敛的眼眸泛泛的看着某一处,至下午从皇宫回来,便一直心不在焉。
“你刚说什么?”江予辰回过神来。
“今天下午,有人揭了庸王府的皇榜。”沈敖南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肃王府一直有人密切监视庸王府的动静,不过还没查清楚揭榜的是什么人。
“还有其他事吗?”江予辰并不是很关心揭榜一事。江昊玄中的什么毒,他再清楚不过,这次就算是大罗神仙,江昊玄也必死无疑。江昊玄,你狂妄自负,怎么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女人手上吧。
再看江予辰神色里袒露出的对江昊玄恨之入骨的狠意,不单单是皇位之争,还有比这更深的东西在里面。
“还有一件事。有人曾见过血花教的人在顺昌县出现过。离顺昌县三十公里,有个叫红药谷的地方,因地势复杂,山林茂密,容易迷路,附近又时常有野兽出没,县上的百姓都不去那里。更重要的是,谷里常年弥漫着剧毒的瘴气,就算是有武功的人去也是有进无出,很可疑。”沈敖南说道。
红药谷……江予辰总觉得那个地名有点耳熟,好像是很久以前,听谁说起过,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继续查。”江予辰对沈敖南道。
“就是不知道,那个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沈敖南面露怀疑之色。
不死药吗?
江予辰也不确定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不死药,吃了长生不老吗?但不管是真是假,不死药的传闻,已经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都有必要去探查一番。
“要是没别的事,你先下去。”江予辰说道。
沈敖南也留意到,江予辰一个晚上都是一副心有旁骛的样子,跟了江予辰那么久,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有发生什么事?
“王爷,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沈敖南问道。
“没事。”江予辰说道。
肯定是有什么事,可江予辰不说,沈敖南也不再问。沈敖南转身朝门口走去,人已走到门口,又折身回来。“下午的时候,绣工把做好的喜服送了过来,说是让王爷试穿一下,要是要不满意的地方,还可以返工。”
“放着就行了。”江予辰冷漠的说道。
“是。”沈敖南也没多说什么。
本来,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不会有任何人期待的政治婚姻。
天边挂着一轮月,却是被云遮去了一半,夜静静地。
沈敖南走后,没过多久,江予辰也从书房里了走出。
王府后院,竹林中央那座夏以彤曾住过的两层小楼,还完好的保留着。人去楼空,夜幕中,孤零的小楼有那么些孤寂。二楼左边尽头的房间,门窗和走廊的地板上都落了一层灰,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嚓。”江予辰脚踩在一片飘落的叶子上,叶片碎裂发出一声轻响,那干脆的声音,好似什么被折断了。那瞬间,碎了的仅是单纯的叶?又或是还有别的?
前面,离小楼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江予辰却是停住了脚步。一些场景,一些话语,从他深藏的记忆里勾出来。所有的画面里,都有着同一个人,美艳的、冷漠的、隐忍的、孤独的,各种不同的脸谱凝成一张面容。可那个人……江予辰没再走近小楼,也没转身离开,只是久久地站在那里,深深地望着黑暗中的那座小楼。
再回到庸王府,清雅阁。
窗子半开着,一席风卷进去,吹拂起垂地的纱幔。榻上的夏以彤翻转了一个身,双目轻闭,眉头却是紧蹙着,像在做着个可怕的梦。
一个重复无数次,却又始终无法摆脱的梦。
尤其是最近,夏以彤一闭眼,就会看到成片成片红花,欲滴的颜色,如血一般的妖红。
红药谷,那个扎根进她灵魂里的地方。
天未亮,夏以彤便醒了。
余梦犹存,她眼袋微肿,头有点痛,却是没有再去睡。
翌日,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可皇城里的阳光,却一点也不显明媚,似染上了几分浑浊。
夏以彤刚用过早膳,曲岩彬便匆匆的来了清雅阁,同意换血,要怎么医治,全听从夏以彤的方式去做。
暂不说换血是邪术,把堂堂皇子的命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手里,曲岩彬能放心?夏以彤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就在今晨,江昊玄的病情有变,咳过一次血后,脉搏和气息急速衰弱,怕拖下去也是一死,那还不如一搏。
夏以彤随曲岩彬一起去了铅华苑,御医看护在江昊玄的塌边。
“夏姑娘,需要准备些什么?”曲岩彬问夏以彤。
“一个身体康健的男人,要会武功,作为要换的血源。还有,则是一些器具和药材。”夏以彤道。
照夏以彤的吩咐,曲岩彬亲自去找合适的“血源”,御医也下去准备药材。各自都忙活去了,房间里,一时间,竟只剩下夏以彤和躺在榻上快死的江昊玄两人。
夏以彤过到床边,从袖子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摊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的几十枚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