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若瞳无意中听到家人将被处斩的消息,而那时她已怀胎八月了。
她无法自私到不顾那几百条无辜的生命。她知道羽西是在逼她回去。可是她无能为力。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那些人的性命掌握在羽西的手上。
在婴儿诞生的第二天。若瞳一个人悄悄的逃回了景国。
其实,让鸣涧最悲伤的是,若瞳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没有相信过他可以帮他解决一切。因为他从来没跟她说过他是澜国的皇帝,而她知道的他仅仅是个商人。
若瞳不想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受到伤害,也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和村民受到斩杀。所以,她只能选择牺牲自己。这是她可以想到的最好结局。可是她却忽略了最坏的。
当她被羽西酒后强迫失贞后,整日行尸走肉般活着。那样的痛苦只能独自默默承受。除了随行的奶妈照料她的生活,她几乎隔绝了一切的人。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让那两百多人为你陪葬!”只为这一句,就算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也需要苟且偷生。
直到她生下夜言。其实她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还有一个女孩。只有奶妈一个人知道。瞒天过海,只因为女儿会长得像母亲,她希望她以后可以自由的陪伴在鸣涧的身边。
羽西对夜言的到来欣喜万分。尽管在此之前他的慕妃已经为他生下了大皇子夜悟。可他还是为他破了很多例。那样的宠爱只是因为他是若瞳为他生的孩子。
在夜言五岁的时候,宫人大赦。若瞳乘机遣奶妈出宫,同时带走的还有那个一直照顾夜言的小宫女,汐儿。她画了鸣涧的肖像,交给了她那块天问剑剑穗上的玉佩,哀求奶妈带着汐儿去澜国的草庐找鸣涧。她以为,他一定会在那等她的。
“言儿,若有一天你看到了娘亲的这本札记,那么一定要记得去澜国找回你的妹妹。她不姓景,她姓楚,叫楚颜汐。因为鸣涧取过这个名字。”这是札记的最后一句。
“楚颜汐……”
她和他同时抬头,触到那同样的目光。命运再一次的捉弄了他们。
颜汐的眼里噙满泪水,却拼命的压抑着。这样的身世太过于沉重,她曾经也怀疑过,她对王后那种异样的感觉,而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那么的顺理成章……
“幸好你不喜欢我,哥!……”原来,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原来,和他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原来,她的承受能力是这么的巨大,竟然可以平静到微笑着面对这惊天的身世。
景国唯一的还未被册封和认知的公主。这是她现在的身份。
“汐儿……”夜言心疼的把她拥进怀里。这样的解释让他们都太过无措,不曾预计到的答案和故事。缠绕了两代的恩恩怨怨。澜国和景国的仇恨,却是从一个女子开始,而它也将终结于另一个女子。
十二 不知为谁弃残局
当天劫剑被装在锦盒里送到孤辰面前的时候,澜国的士兵已经驾着云梯攻了两个时辰的日怏城。梧国的救兵没有到,孤辰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澜国的攻击却越发的猛烈。日怏城,他志在必得。
“收兵!”在攻打即将胜利的时候,孤辰下了这样的军令。
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需半个时辰整个景国上下都会沦陷,可是皇上却在此时下令撤军。敢怒而不敢言。君君臣臣,唯有服从。
他从不知道,他的父皇也曾为了一个女子倾尽天下,最后为那场战役而死;如今,他也为了她,放弃了那唾手可得的江山霸业。其实,骨子里他们都是一样的。所有的孤傲背后隐藏的都是一颗脆弱的心,一碰就会碎。
他拿起天劫,带着被缚的初阳,在夜色中单枪匹马的进了日怏城。
他们拿颜汐来威胁他。尽管他一直不表现自己任何的弱点。可是他们猜对了,颜汐就是他的死穴。让他丧失所有的理智和思考。她不仅仅是他的杀手,曾经的杀手;她更是他唯一想要守护的女子。尽管她的心中没有他。
“军队已经撤去,初阳我也带来了,放了她!”孤辰冷漠的俯瞰了周围的一切。
一群士兵压着颜汐站在殿前。可他并没有看到夜言出现。
“颜汐,看看你最爱的夜言,他居然用你的生命做筹码,他还值得你无怨无悔的为他等待吗?他,不配。”他在心中呼喊着。
交换人质,多么老套的戏码。可是孤辰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颜汐想出来的办法,而夜言完全蒙在鼓里。因为她是景国的公主,她就必须为了这个国家牺牲点什么。
突然之间,喊杀震天。夜悟带着一小支军队匆匆赶来,“原来澜国皇帝如此言而无信!”
却见另一面一支铁骑,也架起了弓弩。两军对峙,而孤辰和颜汐却在那中间伫立。
这时的夜言却和残雪立在未央至之巅。他从来都不是一位王者,看着这战火横流、满目疮痍的景国,曾经的恨早已经淡去。可是,他依旧学不会爱。
误会了父皇、母后和哥哥,甚至是误会了初阳。他的人生从误会开始,也由误会结束。找到了自己的妹妹,他确信不疑,因为颜汐和娘亲的相貌真的那样相似。他糊里糊涂的当了景国的皇帝。这样的突变让他难以接受。
“你一直没有跟我说,你是谁?现在,我们回到了未央之巅,你的答案呢?”夜言看着沉默的残雪,现在一切都看开了,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只有她还是他的谜。她曾经对他说,“回到未央之巅,你会知道一切!”就让所有的霹雳一次性完成吧。
“对不起!其实,是我错了!”残雪看着远方的天空,黑压压的让人窒息……
“澜国,攻进来了!……”一片喊杀声,他终于感觉到了。似乎真的有心灵感应,他叫着“颜汐”边丢下残雪跑开了……
澜国的将士不甘得手的战绩化为泡影,于是不顾皇帝的撤军令,毅然的偷袭;他们以为以一座城池去改变一句圣旨,皇帝会记住他们功,而不是他们的过。
“放箭!”
“放箭!”
他们都没有思考过,站在那些弓弩中间的一个是他们澜国的皇帝,一个是他们景国的公主。弓箭无眼,他们却没那么相信。
颜汐用尽最后一次内力将孤辰推上天空抛到澜国军队的那边。所有的弓箭在她毫无反抗中穿透她的身体,一下一下,不曾止息……
“颜汐……”一边使用轻功一边奔跑的夜言终于冲到了这个战场。
当所有的弓箭手倒下的时候,夜言的天问依旧那么冷漠。不管是景国人还是澜国人,他们让他愤怒了,所以他都毫不留情。
“为什么这么傻?才找到哥哥,就不要哥哥了吗?”夜言又一次流泪了,他并没有看到夜悟身后女子,只是不停的为她输着真气。
“没用的,皇上……”颜汐虚弱的呼唤到。
夜言这才抬头看到无助的孤辰,那一刻,静静的抱着颜汐,他没有流泪。他只说,“你的命是朕的,朕不允许你死!”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想成为孤城……
颜汐勉强的笑笑,“可不可以……为了我……不再攻打景国……”
她在赌,赌他究竟有多喜欢他。她一直知道,她在孤辰的心中多么重要,所以她卑鄙的利用了他,这样就可以为夜言哥哥保住江山。而且她用自己的性命来增值,她知道她临死的要求和愿望,实现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她不知道,其实只要她开口,他就会为她罢兵的。因为他和他的父皇一样,或者他们都一样,在江山和红颜之间,他们永远选择后者。
她选择了这样决绝的方式,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永远不会有结果。就留下这些遗憾,让他回想、让他不再寂寞。
孤辰的眼泪终是落下来了。
我,洛孤辰,在此发誓,有生之年绝不染指景国一寸领土!
她很值得!她得到了他这样承诺!景国,将亡之国,只因她的一句话,改变一切。
“夜言哥哥……可不可以,在未央之巅为我吹最后一支曲子……以哥哥的名义,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不管答案是什么,他们都努力的追寻着自己的人生,不能逃避、不能割舍、不能替代的人生。
夜言和孤辰对视一眼,那两个白衣的男子为着同一个女子,一如多年前的交错。
十三 又负如来又负卿
夜微凉,风起如霜,拂了一层记忆还满;琉璃瓦,斑驳颓唐,尘封着前世的今生。
未央之巅,冷月影藏。
箫声咽,寂静断肠;泪滴垂,心碎独觞。
“好美……!”颜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躺在孤辰的怀里,嘴角还挂着甜甜的微笑。
夜言的箫声未止,孤辰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串串的画面,抱着颜汐的双手开始颤抖。
直到他吹奏了那曲《残枫》,吹出了无数的回忆……
孤辰居然跟着他的调和出了曲子,仿佛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一样。他甚至唱出了那首词:“喑哑的号角鸣吹,锋利的刀剑饮泪,寒枫吹,寒枫吹,月落征未归。灿烂的烟花流离,迷失的泪滴回忆,残雪碎,残雪碎,弦音彻天地。白首对,潇湘美,江山容颜唤不回。残红血骑,柔情妩媚,空许来生会,再不负举案齐眉……”
他没有发现,站在身后的残雪泪流满面的注视着他,嘴里哼唱的是和他一样的词,那首词,是连夜言都不知道的……
放下了颜汐的孤辰跪倒在地上,头痛欲裂,“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吹这首曲子?”
“我曾经在这里拾到一份残谱……”
“夜言哥哥……”初阳的惊叫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他才看到倚在若儿怀里的初阳。她终于平安了,这一切的守护实现了他的诺言,可是却是用颜汐的生命换来的,真的值得吗?他开始怀疑一切的对与错,茫然若失。
“我记起来了,我一定是来过这里……”
“我记起来了,我一定是来过这里……”
孤辰和初阳异口同声的说道,半晌的沉默。
却在这时,澜国的一位将军闯上了未央之巅,扰乱了一切。他在孤辰的耳边私语了一番,孤辰细细的抚摸着那倾颓的栏杆,“我还会回来了!”言毕匆匆离去,留下他们错愕不已。
夜言看着躺在地上的颜汐,“我们去陪陪娘亲吧,她一定很想见你的!”他抱起她,与初阳擦肩而过,连头都没抬一下。他偏执的把一切归咎到自己身上。
五年前,失去娘亲和初阳;五年后,失去父皇和妹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如果孤独是他的宿命,那么他不愿意在连累任何人,也无需守护任何人。因为一切的守护都是徒劳,再怎么努力,有些东西都永远无法留住。
当曙光来临的时候,澜国的军队马不停蹄的往回奔赶,据暗月回报,梧国和悱国联手攻打澜国都城,战况危机,澜国守将告急,再不回救,灭亡的将是澜国。
景国日怏城内,一片战后的萧条,他们曾经的太子景夜悟,处理着一切国事,吊死慰伤,安抚百姓,整顿军队,收拾残局,不停的奔波劳碌着。
唯有他,景国新任的皇帝,景夜言,靠在一座墓碑上,不停的喝酒吹箫,他的身边,是已经逝去的颜汐,苍白的面容因为残雪的药粉依旧保持着温度。
整整一天,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
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残雪踏着柔软的步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知道,那两个白衣长袍的男子,都不属于他,她的寒枫,早在写下那首曲子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原来,她早就失去了他。
等了千年,爱了千年,错了千年。
前世未了的缘,却成就了今生的孽。
她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如果昨夜孤辰可以记起一切,那么她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是,他的选择,还是像千年前一样。她的最后一个机会也失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
不用悲伤,我可以让你活着,那么就不会让她死掉,她之于你们两个人都是那么的重要,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着,让你们不那么痛苦。
“回景山草庐吧!相信我!”残雪低声的对倒在地上的夜言说,那般的平静安然。
夜言抬眼打量着这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在自己失去一切坠入悬崖后醒来见到的第一张面孔,那样一份美丽绝伦、巧夺天工的杰作,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掠过他。什么都没有问,他和她相依为命五年。她为他疗伤,他为她吹曲;她教他习武,他教她抚琴;她给他采药,他和她对饮……她只属于他,他也只属于她……
“好!”只有一个字,却道尽一生情长。
空荡落寞的景山依旧清冷如初,他们的竹楼,他们的草棚,他们的回忆。如果还有什么眷念,她想到的不是千年前的寒枫,而是和夜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