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出来!”
“你别生气——”
“我怎么不气?你是不是猪啊,猪都没你这么蠢的!”想到那时候风邪说,这些人盅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知不知道蛊毒发作有什么后果!全身筋脉爆裂而死!死后那些蛊虫从你周身各处钻出来,吸饱了血每个都有指尖大,死时痛苦无比,死状恶心至极!”
他是蛊族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只是……有些事并非可以选择的。
云曼柔声道:“你别担心,蛊王大人说过,只要日后及时杀死成虫,无性命之忧的。”
“谁担心你!蠢得跟猪一样的人,早死早超生!”蛊虫何时反噬,风邪就能掌控吗?留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在体内,每天都似活在刀锋上,发作死亡不过瞬时的事。
他是蛊族的人,效忠的是蛊族的王,作践的是自己的命,关她屁事!反正他留下来也是另有目的,迟早要回去风邪身边送死。
长河想到风邪更心烦,这人连对自己的族人都狠心,简直泯灭人性。倘若有天给他大事得成,天朝百姓还有活路吗?二十年前杀父灭族之仇,还不知道会怎么报。
越想越烦,看对面这人逆来顺受的样子更来气:“还不滚?等着我拿八人大轿抬你出去啊!”
习惯了她随时发火,云曼一言不发地掩门出去。
折腾了一整夜,东方的天边已现出鱼肚白。
长河打开窗,清凉的晨风拂面。
与云曼一道,她不能跟孤烟回地下暗桩,只好又回这先前投宿的客栈。
分别之际曾与孤烟密语,随云曼回客栈只是问清楚情况,一个时辰后孤烟就会找来,两人联手制服人。
带着他诸事不便,他毕竟是风邪的人,难保何时会反咬一口。不杀已是仁慈的极限,多可怜都是他自己的事,她没义务去拯救别人的人生。
有真心也好,没真心也好,长河没时间更没兴趣去猜。这种不纯粹的真心,还是留给圣女宫主去消受吧。。
她想到这处,忽而长长舒了口气。这客栈就定了一间房,把他赶出去,能去哪儿。
长河打开门,那人果然就在门口坐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盯着屋顶,朝向人的半边侧脸美丽而落寞。
那样毫无防备的孤单,看得人心有戚戚焉,长河甩去心头迥异感觉,轻咳一声,他没听见,她又重重咳了一声,终于引人回头看她,长河轻道:“进去吧。”
剑口逃生
长河与孤烟约好一个时辰后客栈碰面,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眼看日上三竿,孤烟还未出现。
人未到,也没有传话的人,这般全无交代不是孤烟的作风。她心头有不祥预感,难道出什么事了。
“我去街上看看。”话音刚落,半掩着的窗户忽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滚了进来,撞翻桌椅摔倒在地,发出巨响。
第一时间看清来人,长河惊得心脏骤停:“孤烟!”
孤烟一身白衣全被血染红,发丝凌乱,一手按在下腹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谁把你伤成这样?!”长河下手连点了她几处大穴,从内衣下摆撕下一块做了紧急包扎,“不行,你伤得太重,要赶紧找大夫才行!”
孤烟闭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需费劲强挤:“快,快走……”
怀里忽然一空,长河错愕抬眼,云曼抱着血人:“走!”
入耳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是不是追兵到了?长河从半掩着的窗户往外看,有一队黑衣人正从后门进来,似是感觉到长河注目,领头一人忽望向她所在的窗口,长河慌忙避让到一边,也不知他是否看到。
孤烟一身是血,沿着血迹找人不是难事。
“我们从前门走!”
云曼将抱着的人递给她:“你们先走,我去引开人。”
“你——”质问的话刚出口,他低声吼断:“还不快走!”
长河一言不发抱过人,走到门口忍不住道:“你当心。”
她沿着小巷一路狂奔,感觉怀中这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孤烟,千万撑住!”
孤烟已陷入了昏迷,下腹刚包扎好的布条血红一片,新流出的血已经吸附不住,沿着长河的衣衫缓缓滴下。
眼看拐角近在眼前,长河猝然停住。
有人,从墙壁的阴影后缓缓走出。
黑色的长袍,凌厉的眉目,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
是他,先前院中领头的黑衣人。
长河眸色一凛,难得出手的流星展从袖口飞出,一时间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向对面的黑衣人,这银针借助长鞭的韧力打出,无论速度和力量都是原先的双倍,却见对面那人横剑在胸,剑光四射之下连他出手的动作都看不清,只闻叮当声响,是银针撞至剑身所至。银针细,剑气更细,这人显然是个用剑高手,针雨当中游刃有余,银针扫落一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
长河后退一步,放下人,摸过孤烟长剑,正抵住他气势凶猛的一剑。她只有暗器毒药是强项,论起剑术,六扇门内也就强过大漠,放到江湖连排名都排不上。
实力悬殊的争斗,怎么看结果都明了,关键时刻另一人及时赶到,与长河联手对敌。
云曼衣服上都是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剑术比起长河好上不少,却显然不及对面这黑衣人一半,二人联手也难以匹敌。
长河手中的剑匡然坠地,动都不敢动下,黑衣人的长剑就指在她胸口,剑尖停在不足半寸的地方。
剑尖往前送了一点,云曼失声叫道:“不要!”
黑衣人道:“就是为了她?”他面容冷峻,声音也很冷,听得人心中发寒。
听他这话意,与云曼是相识的,长河并不惊讶,刚才动手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云曼的武功路数与这男人是一样的。
“你放过她吧!我跟你回去!我去跟蛊王大人交代!”
黑衣人眸色冰冷望着他,良久似是怒极反笑:“就凭你?你早昏了头,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今天无论如何留她不得!”他手中剑动,却被生生扼住,一时急火攻心:“你!”
云曼右手握于剑刃之上,强以掌劲制止,右手鲜红血肉模糊。
趁着黑衣人震怒分神的当口,长河背在身后的手陡然扬起,一根细细长长的丝线以极快的速度缠上黑衣人的脖子,她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待到黑衣人察觉,丝线已在颈项结结实实饶了一圈。
丝线勒紧,黑衣人只感慢慢呼吸艰难,面色转成窒息的青紫色。
云曼急道:“不要!”仓促之下顾不得自己的伤,手要往线上摸,长河忙制止:“别碰!”还想伤得更重不成。
长河道:“我不想杀人,只求个承诺。”
黑衣人眸色凌厉与她对视!长河松了手中丝线一点,让他可以开口说话,他眼中怒火似要将人焚烧殆尽,一个字都不肯吐出。
云曼哀求道:“哥,你放过我们吧!”
黑衣人没看他:“你铁了心要跟她是不是?”
“我……”
“族人不要了,大哥也不要了。”
他话语中那样深重的失望,任谁听了心中都必定难受,何况是相依为命至亲之人。
云曼似是想解释,话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说,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解释还有什么用呢。
他忽然跪下来,恭恭敬敬给面前这人磕了一个头。
黑衣人道:“好,我放你们走。”从被擒到现在,他没有看云曼一眼。
地上那人一直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半晌没动,长河伸手扶人:“走吧。”其他追兵到了就麻烦了。
云曼起身,走至一边抱起孤烟,两人往前行至拐角,黑衣人忽道:“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再回头。”
清瘦的身形僵了僵,什么也未说。
长河找到凤鸣城中另外一处暗桩,是城西的一家绸缎庄子。孤烟的情况很不好,昏迷不醒,长河不惜冒着很大风险请了几名大夫,看过的都摇头。
“药先吃着,能不能清醒就看这姑娘的造化了。”
长河一直很冷静,差人抓好药,煎好,端进来给孤烟喝。
扶着人,把药灌进去,顺着唇畔都留下来,扼住她下颚再灌,须臾全吐出来。
她不着急,继续灌,端着药碗的手越来越抖。
直到手抖得快拿不住碗,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握住。
云曼将人拥进怀中,手指轻抚着她后背,一下一下,徐徐缓缓。
长河未挣扎,蜷首埋在他胸口,云曼襟口很快湿了一片。
让这神经紧绷了许久的姑娘无声发泄够,感觉到怀中的人不再颤抖,云曼放开人,握着她双肩:“别急,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很柔,让人莫名想信赖,她莫名点了下头。
“有空心的秸秆吗?”
长河立刻明了他的意思:“我去找!”
秸秆找来,吸了再喂进人口中,终于将一碗药都喂下去,长河将碗放在桌边,云曼放好人平躺,细心掖好被角。
“血止住了,也喝了药,很快会好的。”
“嗯。”长河凝神看着床上那人,“她不会有事的,她自己是大夫,救过那么多人,阎罗王一定不肯收。”
喜欢这人笑的样子,习惯她发火的样子,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她哭,她一定很少哭,笑起来太好看的人,不适合哭
“你们师姐妹感情真好。”
怎可能不好呢,“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师父抚养长大的。寒师兄和师姐们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她说着走至身边,牵起他右手,小心翼翼摸上伤口,回来之后一直跟着她忙东忙西,连包扎都没顾得上,“还疼吗?”这么好看的手,日后结疤了也不知何时能褪。
他笑了笑:“不疼的。”面上带笑,眉间隐有忧伤。
长河明白,身上的疼是一时的,心上的伤才难痊愈。她无父无母,有亲如姐妹的伙伴,他也无父无母,只有敬爱亲近的兄长。
“值得吗?”路是他选的,她无权置喙,只是不明白,“我比其他人好在哪里?”比起对他一往情深的圣女宫主,她不知自己有何吸引。
云曼专注看着人,轻柔的声近乎叹息:“你很好看。”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发脾气的样子好看,沉思时蹙眉的样子也好看,“第一眼看到,我就在想,怎会有这样好看的一双眼,这样无所顾忌、肆无忌惮,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期盼看着这双眼,期盼被这双眼看着,盼着盼着就贪心了,原本只是想看着而已,现下希望看着我的时候,有与别人不一般的欣喜。”
冰凉的触感在面上游弋,长河按住不安分的修长手指:“我算是明白了,等到有天我瞎了,你肯定就扬长而去了。”
云曼闻言不由一笑:“那若是有天我瞎了,你还要我吗?”
长河撇嘴:“现在也没说要啊。”
对立立场
“暗桩被官兵搜索到,那三皇女安全吗?”长河听宁封将之前的情况交代完,开口问道。
“当时官兵从前门到,孤烟大人留下来应对,已立马让人带三皇女从后门离开,现下尚未联系上,但没有被捕的消息流出来,应是安全的。”
她就说过,留凤儊多一天,多十分凶险。风邪真狠了心要找人,依今时今日的势力,拆了凤鸣城都有可能,“我们京师探子不少,凤鸣城也一样不干净。风邪会不会想趁此来个清扫,难说。”别到临头人没帮到,把自己的势力全搭进去。
“吩咐大家近日都小心些,三皇女那头先不要联系。”
“是。”
长河端了药碗进来,这令人作呕的药味,闻了几日都快受不了。
“给。”她一脸嫌恶的样子,云曼忙从她手中接过。
“她怎么样?”
“面色红润不少,早前还瞧见她手指动了一下。”都是好兆头,“应该快醒了。”他半扶着人,将药喂进去,现下也能自主吞咽了,喂药不需借助秸秆。
“派去抓药的人,除了孤烟的药,还多抓了几贴。”
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他习惯性地看人,耐心倾听。
长河道:“我虽比不上风邪,对蛊物之类也有心得,你先试试吧,不行再换。”杀死一般的蛊虫对她来说没难度,但像风邪这般拿活人当盅养千冢虫的情况从未遇过,有无效果只能实践才知。
“药我煎好了,摆在炭炉旁的石桌。”她从开始说前一番话就垂着眼,好像完全不想听对面神色怔忡的男人发表任何意见,“你出去吧,我守着就好。”
孤烟这一觉睡了四天,醒来时一眼看见床畔坐着的俏姑娘。
她手中拿了本书,视线却不在书上。
“在想什么?”
很低柔的声,长河回神,对上一双幽黑的眸,不由展颜而笑。
“睡得舒服吗?”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
“师父,寒师兄,大漠,落日,你……还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