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伤无辜。”青衣男子语气依旧淡然,径直飞身直下,落地无声。只见他两袖轻拢,脚步轻缓,恍若乘风踏云而来的仙人,转瞬便至平阮儿对面。
黑狼面对青衣男子,如临大敌。只见它龇牙咧嘴,身体绷紧,狼嘴愈发贴近平阮儿的脖子。这动物竟然灵性十足,知晓青衣男子投鼠忌器,知晓该如何威胁!
“阿姊,出来吧,本少主已经没有耐性了。”细长的眸子里迸射出凶光,像极了不远处黑狼的目光,凶恶狠辣!血腥残忍!
“啾——”空中,一声鹰唳长而亮,穿云裂石,自东而来。
苍冥的细长眸子中立即闪过一线亮光,视线投向东方。只见苍鹰盘旋下方,一位全身素白麻衣的女子自山道上款款走来。
第95章 仇人见面
苍冥的细长眸子中立即闪过一线亮光,视线投向东方。只见苍鹰盘旋下方,一位全身素白麻衣的女子自山道上款款走来。
随着女子走近,他的脸色愈发阴沉,如夏日暴风雨前天空密布的阴云,沉甸甸的,密密匝匝压来,顷刻间便可化作瓢泼大雨!风雨侵袭,横扫天地!
平阮儿被狼爪压在灌木丛中,根本看不见来人,却恰巧可以透过缝隙瞥见苍冥的脸色。很显然,苍冥现在心情很不好,极度不好,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可当听到与苍冥心有灵犀的黑狼愈发暴躁的怒吼声时,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毕竟她刚恢复内力不久,若是妄动真气,只怕逼至一处的毒素会迅速蔓延全身,虽然她可以取出绑在手臂内侧的残月宝刀,可一旦速度不够,这一举动定会激怒黑狼,无异于加快自己死亡的节奏!
那她现在,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要坐以待毙,或是拼命一搏,还是——等人来救?
这一思索,她立即抬头朝那青衣男子看去。一开始她还以为那青衣男子是楚筠,在她印象里,楚筠总是身着不染纤尘的天青色罩衫,面色如玉,郎若青莲,挺若修竹。
可后来听声音才发现,此人根本不是楚筠,更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而且此人的气质比楚筠更出尘,颇有几分遗世独立、出世离尘的味道,好似已经看破了十丈软红尘,看透人世变幻。可又不单单如此,那种脱离世俗的背影又似乎带着某种苍凉孤绝的意味,好似他所能如此自处,不过是因为清醒,冷眼旁观而已。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熟悉。
脑海里突然莫名其妙蹦出初见楚轲时,湛蓝天幕下他独身一人的颀长身影,以及圜丘坛祭天时那人一身黑袍挺立台中,却让人感觉可望而不可即的画面……
黑色如鸦羽的长睫轻轻眨了一下,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之人,很惊讶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那个不相干的人。
虽然很显然此人戴了人皮面具,但那声音,却是不是楚轲的,何况楚轲如今重伤未愈,如何能在此?不过这个男子并未否定自己是红族之人,只怕与那人也多少有几分联系。
尤其是那一双冷冽凤眼,即便易容,那神采,依旧与楚轲兄弟二人有些神似。
而此刻,这一双微扬凤眼,也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目光交错,她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忘记了危险的处境,而去思索一个可笑且无任何意义的问题。是不是又如何,是了又能如何?
这就么一晃神的时间,她才发现,压在身上的黑狼早已不见,而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玉白的手掌,正伸向自己。
“起来吧。”青衣男子语气依旧很淡。
平阮儿直视他面无表情的脸孔,并没有伸手,而是自己手掌撑地,自己翻身站了起来,随即拱手致意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阁下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本尊乃红氏护法。”男子回道,随即转身看向苍冥与麻衣女子所在。之后再未开口,显然并未打算透露姓名。
平阮儿撇撇嘴,红氏护法能回应她,已经是纡尊降贵,她也不能强求不是?只得拍拍身上泥土,主动站离青衣男子三尺之外,目光朝来人看去。
这一看,却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说的是她已经猜到了来人必是苏姨无疑,意料之外却说的是苏姨那一身素白麻衣。那一身麻衣,正是孝衣样式,而且苏姨全身除了头上一朵素白小花之外,并无丁点饰物,这般着装打扮,根本就是奔丧去的!
看来,令苍冥愤怒的,当是此点无疑。
她不禁疑惑,苏姨为何作如此打扮?而且苍冥称她为阿姊,那么他们是——姐弟?
可二人神色冷峻,却怎么看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毫无半分认亲该有的亲切温馨与感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疑惑重重,不得其解。
“苍晚,你这算是怎么回事?”苍冥冷酷的声音响起,只见他脸色暗沉,气势凛然。平阮儿略微挑眉,因她听出那一声“苍晚”中所蕴含的愤怒与厌恶。和先前那一声声阿姊截然不同,那阿姊仿佛只是一个称谓,他并不在乎,唯独这苍晚,却好似他心头之恨一般,逼得他咬牙切齿、嗜血啖肉!
“我姓苏,叫苏晚,还望苍少主莫要叫错了人。那苍之姓,你不喜,我亦不屑,何必再叫?”苏晚轻嘲道,沉郁目光中不乏嘲讽鄙夷,似对那姓氏避之不及。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苍氏嫡长女之位的确被我盘踞多年,苍少主心中不忿也理所当然。但苏晚昔日曾得主母荫庇照拂,又得家主厚爱,如今主母仙逝已久,家主灭陨,为报十五年养育之恩,自当披麻戴孝,此乃人间纲理伦常,孝悌之道,不是吗?”
“家主如今还好好活在世上,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苍晚,你这是诅咒,你就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期望家主过世吗!”苍冥已经有几分激动。
苍狼部落等级森严,即便身为儿子,苍冥也只能叫苍家主一声家主。然而,即便父子亲情如此淡薄,苍冥却亦是决然不容任何人诅咒家主,对父亲不利,因为能坐上苍族之位的,必是一代勇士!
苍狼部落,敬奉勇士,崇尚力量!
他们的图腾,便是生生不息、野性难驯、猖狂不羁的苍鹰与黑狼!唯有无畏之勇士,方能令二者臣服。
“家主当年曾言,除非他死,否则他再也不会愚蠢到出来寻我母女!家主金口玉言,苏晚不曾敢忘,如今苍少主前来寻我,岂不正是说明家主已经归西?苍少主可莫要拿生死开玩笑,家主之威,不容侵犯,苏晚位卑人微,万万承受不起这等冒犯大罪!”
苍冥一时语塞,苏晚与蓝姨走的那会儿他虽然还小,却已经记事。当时族中内乱,蓝姨不体谅家主,甚至还火上浇油,家主一怒之下口出此言。只是如今这话被她原封不动地道出,无疑是在打自己耳光。她对家主越是表现出敬畏,越是惧怕家主的权高位重,便越是愈衬托出家主出尔反尔,可笑非常。
讽刺之意尽显,讥嘲之味浓厚!
这叫他如何回是好!
第96章 睚眦必报
“我怎会拿家主生死与你玩笑!此番前来,便是家主让我来寻你。当年蓝姨一走了之,这些年又未曾听闻你们二人有何危险,所以家主并不曾令人来寻。然如今……”苍冥说到此顿了一顿,瞟了眼不远处的平阮儿与青衣男子,然后才低声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阿姊与我厢房再叙。”
苏晚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拦住她!”苍冥一声令下,在苏晚头顶天空久久盘旋的苍鹰猛然俯冲而下!
呼啸风声转瞬即至!
眼见着苍鹰尖锐勾喙就要啄向苏晚,巨型大翅就要狠狠拍下!
就在这时——
苏晚出手了!
她头也不抬,素手一扬,一根透亮冰棱自手掌中催生,激射而出!如惊电急闪,又似流星忽现,在天空中划过耀眼的弧度,直直奔向巨鸟!
巨鸟在青衣男子手中吃过一次亏,此番已经显得机灵谨慎得多!赤金瞳孔瞬间瞪大如铜铃,翅膀猛烈扇动,侧身斜飞躲过!
躲过一根,却又来一根!无数根冰棱于空中突然凝聚、显现,如利箭纷射,晶光璀璨,场景壮观!苍鹰于无数冰棱交错织成的巨网中不断翻飞,斜飞、滑翔、振翅拔高、收翅后退,艰难躲闪着。
四周气温骤降,寒意侵人。初夏的阳光此刻已沦为摆设,四野,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寒世界。
冰棱过后,是无数如雪花般的冰霜,纷扬而下,坠了苏晚一肩,沾染上她的眉眼,衬得她肤色透明如雪。
平阮儿瞳孔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如冰霜做成的苏晚,心中震撼难言。印象中的苏姨,是一个从烟雨中走出来的温婉女子,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水色柔软,朦胧迷离,温煦和暖。而现在,这汪弄柳碧水却冻结成极北苦寒之地的千年冰雪,极冷、极硬,以及,极其陌生。
原来,这就是她不曾见过的苏姨。
她震撼于苏姨的变化,她震撼于苏姨会武功的事实,她震撼于自己所不曾了解的一切!
也曾猜测过,在苍冥缠上她后,心里更是多少有些底,可却不曾料到竟是这番情景。她从不知苏姨会武,也曾替苏姨把过脉,却从未发现她有任何内力。而如今,这些又是什么?
武力高强?聚气成冰?凝冰成箭封喉见血!这让她如何相信,当年被一群乌合之众的山匪追杀得气息奄奄、浑身是血的人是眼前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
手无缚鸡之力,被自己与父亲救下的人,真的是苏姨吗?
还是说,从一开始苏姨就撒了谎,或者那场相救,便是一个局。离驻地这般近,如何能有山匪,当年父亲还为了这件事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命部下巡逻搜山,排除一切敌军暗探。为此耗费了大规模的人力物力,却无一所获,只得令军中各部加强警戒,整个驻地在紧张的气氛中度过了整整一个月!
难不成从头至尾真是苏姨的苦肉计?若是这般,她又是为了什么?这些年来,她在威远侯府中,又得到了什么?
一阵冰雪吹来,模糊了平阮儿的视线。纷纷洒洒的雪花飘落苏姨脸前,纯净而晶莹,像极了眼泪。这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苏姨的歉意与愧疚。
天地澄净,唯风吹雪白。
苏晚迈着轻盈的步子,自雪中走来。
身后,巨鸟展翅的阴影笼罩而来!
她霍然转身,双手一前一后成牵引手势,只见先前落于地上的无数冰棱瞬间弹起,朝巨鸟下腹猛然袭去!
“小心!”苍冥急忙提醒。
苍鹰立即大力振翅,扇起罡风阵阵,冰棱应声碎裂。赤金眼瞳立即闪过得意金光,再多冰棱又如何,还不是禁不住它翅膀一扇!仰头挥翅便是一声啼叫,高亢而响亮,难掩心中得意。然而,就在它沾沾自喜意欲继续追击苏晚时,背上却突然一痛,所有血液仿佛被转瞬冻结,锐利巨爪登时因痛蜷缩。
众人只听得那原本高亢的啼鸣瞬间变得尖锐刺耳,余音哀绝,然后便见苍鹰摇晃坠落,挣扎不起。
“伤我阮儿者,当如是!”苏晚冷声道,面色愈发白皙透明,却不是剥了壳的荔枝那般水润清华,而是要融入空气中消亡,沉寂如冰雕般了无生息的苍白。
众人再细看苍鹰,才发现此刻它身上灰色长羽如覆冰霜,现下正冻得瑟瑟发抖。
苍冥脸色阴寒,未曾想到苏晚竟这般睚眦必报,宁愿自损也要刺伤苍鹰,只为报自己挟制平阮儿之仇,让自己也体验一把心爱之物被人损伤的痛楚。
苏晚却不管他心中所想,冷声道:“你错就错在不该动她。如今阮儿安然无恙,所以只是小小惩戒,你若是再打她的主意,我苏晚便是拼尽这条老命,也定会让你讨不了好去!”话语中竟然隐隐有疯狂的决然。
苍冥身子一震,不禁觉得这女人真是疯了,这才明白,这不是睚眦必报,而是**裸的护短!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平阮儿也不禁觉得心中震动难言。苏姨常常责骂她与猴子太过急性、护短而不讲理,而如今,脾性温婉、知书达理的苏姨竟然也会这般以牙还牙,只为给苍冥绑架自己一个“教训”?让她错愕之余,更是浓浓感动。
她们终究是一家人,一样的护短,一样的冲动而不计后果,一样的任性而为、嚣张狷狂。
“何况我不过与阮儿说几句话而已,你何必如此着急。既然我人已经来了,你便将心放在肚子里,莫要做无益之事。”言外之意,便是应允了先前苍冥的邀约,愿意与其入室详谈。
苍冥正待回话,苏晚却早已转身,只留下纤细冷漠的背影与他。风雪依旧飘扬,她面色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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