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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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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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说这条路是师兄自己选的,”盏七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枉你聪明一世,又被我师兄耍了都不知道。”
  
  “哦?”苍翼似乎来了兴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师兄其实已经没有选择,”盏七垂下眼睛,“横竖也是一死,他选择死在你手上,至少可以换盏七一条贱命。”
  
  苍翼蹙眉,伸手抓过梁霄手腕,轻轻一探,眉头蹙得更深,喃喃道,“碧落。”
  
  碧落……茵茵蓦地抬头,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叮一声轻响,坠入迷雾一样的记忆深处。好熟悉的两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很久很久以前,一定在哪里听过,只是,好似无尽深海泛起的一抹粼光,幽微闪现一下,便再不见踪影。
  
  盏七的声音很轻,“没错,就是碧落。”
  
  苍翼沉声道,“我一向没什么耐心,你们最好不要再跟我兜圈子。”
  
  “师兄入鹰翦完全是被我所累,他本性纯良,离水疫这样惨绝人寰的事,只有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才干得出来。”盏七语气异常平静,似乎在说别人的事,“那一日景宸天本来要和肖湘母子离开圣域,可是禁不住我的劝说,最后还是同意帮我把颜渊引到大堤上。那日的雨很大,坝里的水已经涨得很高,颜渊为人一向谨慎,所以我率先走上大堤的青石台沿,面向他站着。台沿上的青苔很滑腻,我站在那里,示意景宸天离开。那日的天气实在很糟糕,水声和风声震耳欲聋。我一步一步挪到赤练锁旁边,用早就准备好的茗眉刃不过一刀下去就斩断锁链。直到闸口大开,颜渊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这样贪婪自私的女人竟会想和他同归于尽。只是可惜了景宸天,他竟然没能脱身。”
  
  心底寒气弥漫,他才不在意离水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不信景宸天死了,他竟死了。苍翼道,“离水疫,尸殍遍野,以他的性子不但不会帮你,反而会阻止你。”
  
  盏七微笑道,“师伯真的很了解你这个弟子,没错,我们原本的计划不过是斩断一侧赤炼锁,半开闸口,可是早就有人预先对两侧赤炼锁都动了手脚,这才闸口洞开,一发不可收拾。”
  
  苍翼道,“那人是谁?”
  
  盏七道,“想颜渊死的人很多,想我盏七死的人也不是没有,那个人可能是此刻在场的任何一人,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苍翼沉吟不语。
  
  盏七唇畔一抹冷笑,“若那人死了,则万事已了,若还活着,我敢打赌,活着反而比死了更痛苦。”
  
  “比起我那些个不成器的弟子,怎么程风收的徒弟各个都是人精。” 苍翼笑,“那些个没用的弟子死了也罢,我倒落得清静。”
  
  盏七却正色道,“这样有意思么?”
  
  苍翼挑眉,等她说下去。
  
  盏七道,“景宸天死了,师伯明明心疼的要死,干嘛不干脆杀了我。你今日装作无所谓,明日也许就要滥杀泄恨。”
  
  苍翼敛去笑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盏七道,“我说师伯你明明就很在乎景宸天,你早知道在江湖上一日就逃不脱这些血雨腥风,当初又何必废他武功。”
  
  “景宸天算个屁!”苍翼忽然抬手一掌,击在身旁的红漆圆柱上,整个昭彰台立时随之颤动,“他死便死了,与我何干!?”
  
  盏七轻笑,“不管师伯是真傻还是装傻,反正天下人都知道景宸天对师伯你意味着什么。”
  
  苍翼再次眯起眼睛,眼眸中依然是幽深莫测的光,“天下人?”
  
  盏七上前一步,“景宸天死了十年,要不是冰行健觉得时机已成熟,故意放消息给你诱你回圣域,师伯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那个人当年死在离水,本不是什么秘密,圣域随便一个平头百姓都知道的事,师伯你却不知道,你可想过其中的原因?”
  
  衣袖飞扬,苍翼沉沉击出一掌。掌风震飞盏七面上的薄纱,苍翼的掌却被斜刺里探出的一双手生生挡住。鲜血自赤鹤唇畔淌下,赤鹤就势跪在地上,低低唤一声,“师傅。”
  
  盏七没想到赤鹤竟会施以援手,心蓦地颤一下,很快又强自按捺下来。
  
  苍翼知道赤鹤硬接下这一招定然伤得不轻,收势站定,冷冷道,“你以为你挡得住我?”
  
  赤鹤不疾不徐道,“这世上能左右师傅的人恐怕只有景宸天。”
  
  “放屁!”苍翼一巴掌狠狠扇下去,赤鹤一侧面颊瞬时青肿起来。
  
  “他说的是事实,”盏七继续道,“这么多年,所有的人好像串通起来一样,只字不提景宸天之死,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景宸天在你心里有多重,这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和这件事沾边的后果只能是你的虐杀。”
  
  虐杀……心仿佛覆上一层寒冰,苍翼闭上眼睛。
  
  抬手杀人,开膛破肚,于他,已是再娴熟不过的事情。从血淋淋的身体里取出一颗温暖的心脏,仰头吞下去,依然灼热的鲜血经常淋了他满面满身,然而,再浓郁的血腥气也遮掩不去他血脉中绵绵无尽的痛苦。身体里沸腾的血磨平了他的意志,只有这样温热的心脏能让他得到暂时的平息。
  
  “虐杀,”苍翼缓缓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虐杀。”
  
  盏七凄然笑了,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最好的安排。
  
  “你敢!”莫良几个箭步冲到盏七身前,厉声道,“有我在这,你休想伤我娘。”
  
  盏七伸手抚上莫良肩头,喃喃道,“良儿,有你这句话,娘就知足了。”说罢,手腕用力,将莫良从自己身前强行推开。
  
  莫良木然后退两步,忽然自地上抄起一把剑扬手向苍翼刺去。苍翼身体微微后倾,只两根手指夹住刺来的长剑,指上用力,长剑应声断成两截,再一抬手,手指夹住的一截断剑已经直指莫良咽喉。
  
  盏七道,“师伯,你又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苍翼微笑,“放心,这孩子有趣的很,我暂时还舍不得杀。”话音落,手腕一翻,半截断剑已指向盏七胸口。
  
  “师傅。”墨鹭趔趄着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苍翼面前。
  
  苍翼敛去笑容,目光自梁霄、赤鹤、墨鹭身上一一扫过,悠悠道,“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女人,护着你的人竟这么多。” 
  
  盏七昂首站在苍翼面前,面上纵横的新伤翻出腥红的颜色,在阳光下分外狰狞,只是目光中再也无所畏惧。
  
  “面目残破如此,身边之人,依然还在身边,”苍翼轻声道,“极致的美,极致的爱,你全都得到过,该是死而无憾了吧。”
  
  太阳逐渐西斜,如血残阳,照在敞阔的昭彰台上,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不能共白首

  他这一生,就不管不顾了这一次。
  
  他们携手,在阳光下奔跑,好像身后有无数追兵,好像只要脚步一放缓,首先迈不过去的,就是自己的心。
  
  路很长,浅草葱茏,蓝白小花次第开了一路。
  
  盏七终于停下脚步,素白裙角静静拂在一朵稚嫩的花上。赤鹤怆然止步,回身看阳光下惨淡的容颜。盏七微微低头,似乎想要回避赤鹤的目光,却又绝然抬头迎向他。
  
  赤鹤撕下一块衣襟,在旁边的清泉浸透,一点一点小心擦拭盏七面上翻张的伤口。盏七安静地接受他的照料,压抑着难以言说的酸楚,丝丝疼痛钻到心的最里面。
  
  “你是天底下最傻的人,”盏七道,“你为我做的太多了,我根本不配。”
  
  “我愿意。”赤鹤的声音很轻,于她听来,却无比清晰。
  
  盏七看着眼前这么多年始终深爱的人,含泪笑了。她曾经不惜一切只想他爱她,失去他的爱,曾是她心中最大的恐惧,比剜心割肉更甚的恐惧,但是,此刻,只是轻轻的三个字,让她紧绷了多年的心瞬间释然。
  
  一句如此清浅的话,却是她此生得到的最大的宠溺。
  
  盏七抚上赤鹤的手,她很清楚,无论多么想,他们还是不能就此挥手告别过去,不能就此相伴相携,白头相守。她做不到,他亦做不到。盏七轻轻拥住赤鹤,将脸贴在他宽厚的怀中,静静感受他的心跳,和同样拥着她的,他坚实的臂膀。
  
  就算这一次真的失去他,就算执着珍藏的曾经,就此一笔抹杀,她已满足。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松开拥着赤鹤的手。
  
  “师兄替我担下罪名,想救的人其实只是你。”盏七道,“你很清楚,这么多年,师兄和我形同陌路,可事实却不只如此,他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这一次,赤鹤避开盏七的目光。
  
  盏七却执拗地看着他继续道,“你可知道师兄为什么恨我?师兄曾在你面前说我是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可又知道是为什么?”
  
  赤鹤沉默,只是缓缓摇头。
  
  盏七直直看着他,她很清楚此刻若是不说,也许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这样不堪的事实,既然逃无可逃,她还是希望最终由自己来告诉他。 
  
  “不管是因为师兄对我还有一点点眷念,还是因为他不忍伤你,我很感激他帮我瞒了你这么多年。”
  
  赤鹤还是摇头,“无论是什么事,既然已经过去,何必再提……”
  
  盏七从未如此固执,也从未如此决绝。“当年师兄灭门,设计用离心散害他的是颜渊,但真正经手骗他服下离心散的人却是我!”
  
  每一个字都像刀锋,将陈年掩埋的事实血淋淋展现在他面前。他们其实,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不知道后果竟会那么严重,我吓坏了……”盏七的声音几近哽咽,无论多么坚决,坦陈一切,就此失去一生都在苦苦深爱的人,依然是她最深的痛。“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世,我只是怕你怨我,怕你不理我,所以,我把责任都推到师兄身上,我污蔑他偷练万象心法走火入魔,其实,从头到尾,师兄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她的话一字一字,有如惊涛拍岸,赤鹤僵硬地站着,仿佛连心痛都不会了。
  
  良久的沉默后,赤鹤缓缓开口,他对弑父之仇未置一语,只是轻声道,“你们一向亲厚,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盏七垂下眼眸,即使已经无所保留,将要出口的话于她来说还是无比艰难。
  
  “我只是想他帮我杀两个人,如果不用这种方法,他一定不会答应,只是,我没想到离心散的药性竟会那么厉害……”
  
  “你要杀何人?又为何杀人?”赤鹤的声音依然很轻。
  
  逃无可逃的过往潮水般涌来,虽然已经过去经年,仍然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盏七看着赤鹤,不再犹豫,她就是这样的人,骨子里的狠,在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就已经根深蒂固。
  
  “那两人是我的同门,但是,我一心要他们死,”心中的苦涩一气涌上来,她停顿一下,仍然无比清晰道,“他们轻薄我。”
  
  “程师傅的弟子我都很熟,怎么可能有人……”赤鹤道。
  
  “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盏七道,“他们只是酒后强吻了我。”
  
  赤鹤把目光从盏七身上移开,“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
  
  盏七仍然直直看着赤鹤,“那时候,我太任性,也太偏执,因为……因为,你还没有吻过我,我决不允许别人对我这样。”
  
  赤鹤闭上眼睛,心寒彻骨。生身父母惨死,少时伙伴殒命,最好的朋友无辜受累,从此踏上不归路,原来,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
  
  他自小和程风的一众弟子相熟,也知道他们中的几人偶尔贪杯,却万没料到,那么久远那么单纯的时日,竟已隐藏可怕的杀机。
  
  “我相信他们只是酒后玩笑开过了,心里是没有恶意的。”赤鹤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平静地让人心悸。她一直是他生命中最浓烈的绽放,像焰火一样灿烂,却从未发觉,她可以点燃生命,也可以无比冷漠地毁灭一切。
  
  “我做错了很多事,一错再错……”盏七一直认为自己的心很硬,而且越来越硬,此刻竟也不禁颤抖,“只有一件事我从不曾认为自己做错,那就是,我这一生都在念着你。”
  
  春风和暖,心中却是不可抑制的寒冷。赤鹤看着深爱的人,骇浪似要击溃心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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