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就你这样貌连在柳屋给那些公子烧水都不够,这年头良家公子还都想凑进那风月场所去?!”
“啊啊啊,你们这群流氓!”我挥拳踢腿,无奈手脚筋被伤,我连常人力气都比不得,挥出的拳头软塌塌,就跟**似的。
眼见着那小二就要来扑上我的腿,顺着往上摸,我大惊失色。
“扑哧。”却听着边上一位公子笑了。我才看着一位蓝衣公子带着冥离坐在大堂里,身后跟着个伶俐却好像很鄙视我的小厮。“你别闹那位公子了,不就十两银子,我替他付上了。”
那小厮一脸不情愿的拿了十两银子扔给了掌柜,那掌柜看了一眼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我,拿了钱就给我道了声对不住走了。
按照常理,这位公子应该找我上去聊一聊。他似乎表现出对我很有兴趣,那冥离后想来也是一张美的惨绝人寰的脸,然后他大概会说我很像一个故人,然后缓缓揭开冥离的那层薄纱,对我笑的很有深意:“我们以后会再见的。”
“你怎么还不走,还想在这儿扰了我们公子清净么?”那小厮一脸不耐。
“啊?你们公子……不打算请我上去聊聊?”
那小厮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叉腰走了,走回那蓝衣公子身边。我这边只能看见他骨骼形状极好的背,那肩膀撑起了衣裳,他的脊背绷得笔直,似乎隐隐有一种拔剑张弩之感。
我呐呐的有些无趣,那公子也从未回头看我一眼。但看那声音却是极美的,却带着冷淡与慵懒。
我走出茶楼,还一步三回头的看,那公子就坐在窗边,却从未往我这边看一眼,冥离有些可爱的朝里歪着,似乎在跟他的小厮说话。唉……原是我自作多情。
我这样想着,就要回头,却看着一阵风微微吹起了面纱,翻飞了一脚,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小片明显是烧伤的肌肤在那公子脸侧下巴的位置,往上延伸着不知道有多大面积,很可能那公子半张脸都是烧了的。
而脖颈的皮肤却完美无瑕的如同半透明的美玉,带着微微透出来的青色血管。
我莫名怔了。烧伤……
瞬间那块微微掀起的已经落下,我有些心虚的猛然回过头,心里却闷极了,难受的我眼泪都快掉下来,我低头往前快步走去。
这么好一个公子,怎么就脸毁了呢。唉,我捧着自己的小心肝,忧郁的无以复加,果然公子我多愁善感,连陌生公子的悲惨命运都能联想到自己的一贫如洗,顿时眼泪一汪一汪都往嗓子眼儿里咽。
妈蛋,老娘全身家当就只剩二十两,怎么可能给你雅座钱!
我颠着这点钱,明眼人都能看出我的忧伤啊,其实也不怕迷路,在盛京里往中间一望就是高大而耀眼的皇城,往西边一望就是楼阁重重的柳屋,最好辨认的除了皇城竟然是勾栏院,也算知道这朝代多少淫民了。
我怀念着楼里厨房的老张做的油酥鸭,觉得在外面吃饭实在不划算,便晃悠晃悠扇子准备回去了。
柳屋东侧门是条不宽的集市街道,我刚走到街口,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眼见着一帮人围在一处,我可是拼了老命的捂着胸往里挤,终于挤到了最跟前,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站在人群中央,穿着朴素紫灰色粗布衣裳,脸蛋白净微圆,眼睛大而懵懂,呆呆愣愣的却也可爱极了。
不过她这时候表情却不太好,一脸惊怕。我就看见了他旁边凶神恶煞的赵汐,今儿穿了个紫底彩蝶绸边袍子,衣料华美,今儿倒是没带他那银色的大圆盘子,带了个艳俗的金锁,整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胳膊上倒是没什么银饰,露出了那小麦色的手臂,倒是显出几分活力与柔媚并在的感觉来。
“呵,没听哪个偷了小爷的钱,还能好好活着的。”赵汐手里拈了把折扇。
“公子,我错了,这不把钱还你了么?”那姑娘白皙圆润的手腕上还有几个红手印,想也是被赵汐这壮士给掐的。
“哼,还钱就行了,女子行窃,品德低下,算到了官府,你这罪可是不小。估计最起码也会打个你皮开肉绽吧。”赵汐倒是会威胁人,不过他也没说错。
盛朝对于女子犯罪,特别是行窃强盗诈骗这种关乎品质的罪,可不像别的罪有女子优待,绝不可能让你只抄抄书思个过,那都是要出人命的。而且还有连坐。盛朝对于女子的教育和行为总是规范也更严格些。
那女娃倒真是懵懵懂懂,张大了嘴巴:“啊,这么严重啊,还要打板子?”
“可不是,你要是男子也好,我大不了把你卖进勾栏院去,你这是女子,可就要上官府了。”
“公子,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那丫头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不要挨板子啊!”
“那就给我三百两,我放你一把。”
“成!”那女子听说要掏钱,挺乐意,她身上一身布衣,我却眼尖看着她带了块好玉,她毫不肉痛的就扯下来塞进赵汐手里。“这玉值千两呢。”有这个好玩意儿你偷什么东西啊!
的确是块好玉,不知比赵汐脖子上那个鎏金的金锁好了多少倍。
身边的人也看着好商量就散了,然后我就看着赵汐掂了掂那块好玉,低声道:“啧啧,这次那青花瓶子总算可以买下来了。”
呔,这货竟然要用一块好玉去换个假瓶子!
第七章
我眼见着他走远了,砸吧砸吧嘴,不过那钱也迟早是清琅的啊。
而那小姑娘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啧,多好一个姑娘,竟迷上赵汐了。
刚转了身,就看着清琅站在侧门那儿,手里捏了封信,有些急切的四顾盼望,抿着嘴皱着眉头,我看他小小年纪总是一副紧张又愁的模样,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清琅原来在温召身边掌握情报,算是旧部,我的失忆必定给他造成极大压力吧。我摇着扇子快步走了过去:“清琅,你在找我么?”
“公子!”他连忙把我扯进柳屋里来,低声说道:“上边来的信。”
我大惊,压低嗓子道:“温溟?”
“正是。”
我手有点哆嗦,弄了半天也没拆开信封,清琅看不过我的怂样,一把夺过来,揭开蜡封,取出小小的一张纸。
“赵汐贬为公子,并携温召速来见吾。”
这行字极为潦草,写在一张破草纸上,我思酌了一会儿:“你说这温溟是不是上厕所的时候突发奇想随便写的啊。”
清琅翻了我一个白眼,那纸条仿佛浸了什么液体,我刚草草看完就化作蓝火,差点烧伤了我的手指。我连忙扔地上踩了几脚,那纸条却早已化为灰烬。
“这……这要暗算我啊!”我大惊。
清琅又翻了个白眼:“惯例,要这也算暗算,你早死了无数回了。”
咳咳,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实在面上无光,不过很快我就又激动起来:“话说赵汐贬为公子……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公子这词儿在柳屋外边倒是正经意思,不过在勾栏院里可就不一样了。赵公子和赵主管在这儿天壤之别,如同小姐跟小姐的差距也差不离儿了。
清琅笑的比我还坏:“小爷早看他不顺眼了,不过这回他做了公子可是会更有钱了,到时候狠狠黑他几笔。”
“对了,他是不是看上你那儿一个青花瓶子?我看他黑了别人一块好玉,要去那儿换瓶子,我看那玉不错,你不如回头留着给我。”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清琅的脸色,生怕这位财主不高兴。
“玉?你要好玉作甚?再说就你那眼光,看的玉也未必有多好,回头我替你看看去吧。”清琅说道。
我乐得拼命点头。
“你在这勾栏院也不用太小心,我看不惯你整日这样。以前这勾栏院就是咱们的地儿,是咱们掌握盛京的眼,就算如今温溟拼命渗透进来,这地方还暂时是我能控制的,你不必如此。”清琅执了我的手,带着我往里走。
我认真点了点头,一脸正经:“每天装严肃真是累死我了,还要对着赵汐卑躬屈膝,你早说这是咱的地盘,我才不会怕他!哎呀呀,还有每天老张做的香酥鸭,我能吃下两只,还要装作娇弱无力只能吃一只半的样子!”
清琅嘴角抽了抽:“你确定……你每天都装严肃来着……?”
我讶然:“你竟没看出来?”
清琅看了看我,过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说道:“阿召,就算失忆人是不会变的,只会让你以前的个性更明显。我不算了解你,也认识你几年了,你……还总是一个人。仿佛谁都帮不了你一样。”
我有点尴尬:“原来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猥琐啊。”
这句插科打诨说的我都没底气,清琅深深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你还是……”
“哎?”我愣了一下,却看着清琅自嘲的笑了笑,扭头就走了。
不知怎么的,我没追上去。一低头就看着站在池塘边的自己,头发还乱糟糟的,有点可笑,脸上也挂着有些尴尬的笑容。一尾鱼红鳍拨了拨水面,弄碎了我的倒影,我故作忧桑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
“让我挂牌,想都别想!温溟你大爷,你敢让我来卖!”我大老远就看着赵汐在房间门口破口大骂,几个小厮都拉不住他,李管事正准备把赵汐房间里的东西搬出来,要搬到公子该住的房间里去。
“虽然您年纪大了些,不过该学的伺候人的本事还是要学啊,自然有别的公子来教你。”李管事指挥着小厮们搬出了赵汐藏得那些假古董,我看着那半人高瓶子上画的图案,明明就是我昨日看得那出新戏的一折,名为——小公子失手偷桃,贵家女怒而踹裆。
这一看……就知道,这瓶子也太假了。
“你他妈敢让我去摆那骚样去勾搭女人,想都别想!”赵汐挣扎起来,旁边站着的红牌公子摇了摇扇子:“汐公子说的跟自己多高贵一样,我至少赚的钱不比你少,放心,虽然你脾气差了些,可是公子我亲手调…教,马上让你变成我们柳屋第二个红牌。”
“呸——”赵汐怒极了,一脚就要踹过去,那红牌公子扭腰一躲,只看着赵汐踢碎了木质栏杆,真是位壮士啊。
“啊,温主管,汐公子的牌子是要您亲手写名的,您给他起个花名吧。”李管事把我也拉进这场混战里,我捏着那红漆木牌,旁边小厮捧着笔墨,我蹙着眉毛,半天也想不出给赵汐这臭脾气的家伙起什么名儿。
“你要是敢给我名字里加个什么花字,蝶字,翠字你就等死吧!”赵汐气鼓鼓的,我觉得他已经够惨了,实在没必要雪上加霜,好心的说道:“就单名一个汐字吧,公子中还有名字里带这个字的么?”
“并没有。”
“那就一个汐字就好,人称汐公子便罢。”我抬手拿笔写了个端正的汐字,好心的安慰赵汐:“这个字还是很好听的。”
他夺过牌子来,端详了一会儿皱眉说道:“写的真丑。”
那牌子后面就是他的价钱,倒是明码标价:摸个小手就要二两,亲个嘴十五两,搂一楼腰是要五两了,按夜算五百两一夜,如果是包的话,千两一日。
这倒是个暴利行业,不过这价位真不算低。我思忖着,要是包一天,那千两银子,可不知道要被翻红浪多少回,才能把这钱上回本来。
赵汐咳了咳,脸有点微红,把那牌子递给我,我以为是他为自己未来性福生活羞涩,没想到他说:“那啥,我不识字……”
……
这楼里文盲的公子都是个位数啊。
我越念他脸色越黑,一怒之下差点把我脑袋拍成烂西瓜,我战战兢兢的在心里算账。这钱六成交楼里,四成自己用,虽是这样他自己还要付吃喝,熏香,小厮的费用,被包一天也差不多能净赚两三百两。
乖乖哟,我惊喜的琢磨着,这么一来,我估计赵汐一个月就能买三五个假瓶子了!真是不错——
也不知道他那屋子能不能堆下那些破烂。
赵汐也知道了要带我去见温溟的事儿,表情严肃了许多,跟我说当晚就走,我顿时慌了:“她不会一不爽,再把我好不容易长好的手脚筋再给挑了吧。”
“说不定。”
我泪如雨下,求着赵汐让他给我一味死的不疼的毒药,我要是实在受不住就服毒自杀算了,他根本不欲理我,回去端详他的‘贵女怒而踹裆’青花瓶了。
清琅虽说着跟我生气了,却仍然替我找了套舒服的青色衫子,洗净让我换上。
等到夜幕刚落的时候,我蹲在花园里埋东西,背后却听见了清琅的脚步声:“温召?你在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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