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管如何,结果还是好的。潘逸说完这事后就离开了荣灏的美人窝,兴高采烈奔回屋内,噔噔噔的几乎把青石板蹦穿。
“什么好事给你摊上了?”
孟青听到脚步身就从屋里出来。他俩同住一处,来到这里一年多,还从没见他这般高兴。
潘逸光笑不说话,一个箭步窜上台阶,一把将他抱紧。
孟青吓着了,身子矮了小半截。
“你这又是干嘛?!”
潘逸松开手,煞有介事地摇头。“你身子太硬,抱起来不舒服。”
孟青皱眉,拿折扇往他脑门上一敲。潘逸缩脖躲过,得意洋洋地笑。
“我刚才和王爷说这附近山贼猖獗,作恶多端。他竟然让我惩治,你说,这可不是立大功的好机会?”
潘逸想的立功,是立小鱼那处的“功”。
孟青听后摇起折扇,眉头紧皱。他思忖半晌,“啪”地合起扇面,往手心上一敲。
“不妥!”
“嗯?哪里不妥?”
潘逸不明白,高兴劲儿被他一盆冷水浇了。
孟青撩下长袍下摆,款步下了台阶。月牙白的衣边拖过阶上青苔,他忙弯腰掸去泥灰,边掸边轻声说道:
“你真是脑瘦胆肥。山贼都有靠山,你不摸清底细就胡乱捣腾,也不撞冲了土地爷的庙。”
潘逸听了不服,正声说道:“我们王府还怕地痞流氓?陛下派我们过来,又不是装样子的。”
“呵呵,看来你没听过‘土地庙,水龙王’这一说。”
“哦?那你说来听听。”
潘逸抬起浓眉,两手环胸等他说书。
孟青也不搭架子,扇子一敲便道:
“‘土地庙,水龙王’指的是富贵楼的洪二爷和我们家的王爷。你看哪个在前,哪个在后?洪二爷是这里的霸王,黑白两道做生意都得给他利钱,新官走马上任都要给他送礼。他不点头,没人敢撒野。你不掂量掂量,就提脑袋去了?”
“谁说我没掂量过?”潘逸白他一眼。“与其胆小怕事做个缩头乌龟,还不如豁出去干一番,是输是赢我都认了。”
“你可是家中独子。”
提及此处,潘逸犹豫了下,随后眼珠子一转溜,猛地拍上孟青肩膀。
“那你和我一起去,你鬼点子多,定能打他们落花流水!”
孟青斜眼睨他,掸灰似地把他手弹开。
“跳崖别拉上我。”
“我们是兄弟。”
“谁和你是兄弟?”
“你,当然是你。”
硬得不行,潘逸便贴上他身开始麦芽糖似地黏。
孟青最受不了这一招,忙把他推出三尺远。
“好好,跟你去不就行了?别学姑娘,你这块头也不像。”
孟青嫌弃皱眉。潘逸奸计得逞也就随他去嫌。
☆、第4章 四字不吉利我是第3。5章
日近黄昏,潘逸又来到相约之地,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消息告诉小鱼,好让她高兴。
来时,小鱼已经到了。她梳了新头,也换了新衣。嫩藕色的半臂,鹅黄的裙。风起袖舞,道不尽窈窕。
潘逸看得有些愣神,不知不觉缓下脚步。小鱼突然回首,霞光映衬在瓷做的脸上,而她的眸竟将这艳色压下大半。
“潘哥哥。”
她笑盈盈地轻唤,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潘逸唰地脸红耳烫,待腮颊稍凉才走过去。
“呃……今天……你……”
他突然结巴了,本来想好逗人笑的话竟然全不记得了。
小鱼没察觉到他的局促,小手拉住他深蓝绸边的衣袖,边走边笑道:“快随我来,我找到个好地方。”
她像灵鸟,雀跃地跳入林中,上了后山。潘逸被她拖着,人轻飘飘的,似要飞去九霄云外。
小鱼把他拉到一棵老松前,然后抬手往上指指,接着脱去绣鞋,灵巧地攀到树上。
老松近五丈高,盘根错节,糙枝粗皮。
潘逸哑然,眼睛就随着一副玉似的小足往上移。
小鱼爬得飞快,一会儿就到树冠。她坐上一根粗树枝,悠哉悠哉荡起小脚,笑眯眯地招招手。
“快来。”
潘逸回过神后,连忙卯足劲,使出生平绝学爬上去。离她近了,他便大显身手。一个鲤鱼跃龙门,稳稳地跳到侧枝上。
粗枝轻晃,松叶沙沙作响。小鱼紧张地绷紧身子,道:“小心,别摔下去。”
潘逸不以为然地挑起眉,练杂耍似地晃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下,两脚弯勾紧树枝,像猴子似地荡了个转。
小鱼似被吓到了,立马涨红腮颊,愠怒道:“再这样我走了!”
见她生气,潘逸连忙坐定,讨好道:“我听话,你嘴别撅这么高。”
小鱼瞪他一眼,依旧气呼呼地鼓腮帮子。潘逸拿肘碰碰她,她不理;再用肩顶顶她,她还是不理。
这下玩笑开大了。潘逸挠挠头,想了会儿后,可怜巴巴地皱眉求饶。
“我知错了,你别生气。”
小鱼撅起的嘴慢慢平了,她斜眼瞥下,又轻哼一声。
“我是找你来看好玩的,你倒吓出我一身病。”
潘逸爽朗地笑了起来,问她:“有什么好玩的。”
小鱼笑而不语,两指放至唇间吹出“啾啾”的鸟啼声。没多久,鸟儿全都叽叽喳喳地欢叫起来。
突然,小鱼兴奋地拉拉潘逸袖摆,说:“看那儿!”
潘逸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落日熔金,一片绚彩简直要化了眼睛。小鱼的鸟叫声引来无数鸟儿。它们落在枝间,飞过潘逸手边,带着一缕残金,将寂静的林子搅得热闹了。
归巢的鸟儿,西边的红。长这么大,潘逸第一次发觉落阳如此壮美,他望着尽头的五彩绚丽,恍然如梦。
“原来有这么美的地方。”潘逸喃喃,侧过头去,他的小鱼在笑,清澈的眸子里掬满绚烂。
“我以前常坐在树上看日落,那里能看到山,这里看不到。我时常会想什么时候能回去,看来如今是回不去了。”
说着,她眺望起天地尽头,爱笑的眉眼似被余辉凝住了。
潘逸听着她的心事,胸口就像被狠狠揪了把。他想把她眉间半点忧愁抚去,而一转眼,小鱼又笑了,俏丽的脸蛋比景色更娇美。
“说这话干什么呢?潘哥哥。你看,那只鸟儿迷路了。”
潘逸转头,果真见到一只雏鸟忽上忽下,碰碰撞撞。见那呆样,他也忍不住笑了,忙说:“我替你把它抓来。”
“哎,别!”小鱼急急拉住他,两只手小心撞在了一起。
柔荑如丝滑过手背,潘逸心弦轻颤,不禁抖擞。小鱼的脸更似被烫过,红过天边彩霞。她羞涩低头把手藏到袖里,过了半晌都没发声。
潘逸的脸也红了,看到袖边无意露出的一截玉白,他不由自主挪起屁股往她身边靠。小鱼抿起嘴,往外移了点。他再靠,她再移,不知不觉两人快移到枝中间,粗枝受不了二人重量往下沉了几分。
“小鱼,其实……我……我……我……”
终于,潘逸鼓起几分勇气。他想说: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但是“我”了半天,最要紧的那几个字没有蹦出来。
小鱼轻笑,娇羞难猜。潘逸紧张得都快断气,脸更是红了几分。
“小鱼,我……我……我……”
后半句话眼看要挤出来了,“咯嗒”一声,粗枝蓦地往下猛沉,齐齐两声尖叫,惊了鸟儿美梦。
危急关头,潘逸一把抱住小鱼,以身为垫。好在底下土松,他又有几分功夫,才没摔得头破血流,容貌尽毁。
潘逸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然而又是“咯吱”,那半垂着的粗枝晃晃悠悠几下,迎面砸来。潘逸苦笑,心里在想:说句喜欢怎会这么难?
细长松针落到潘逸脸上,刺得他哇哇大叫。小鱼忙弹起身,使劲把他拉起来。两人灰头土脸地跑出了林子,拍光身上树叶烂泥,潘逸这才把最重要的事告诉她。
小鱼听他说找到凶徒几乎不敢相信,急问:“真的吗?你真的找到他们了?”
潘逸连连点头,道:“当然!那群山贼作恶多年,我定会把他们抓来为你讨个公道。”
说这话时,玉般少年多了几分威武。小鱼感激涕零,梨花泪染了芙蓉面,看得潘逸心疼坏了,他忙拿出帕子给她拭泪。
小鱼用完将帕子收起,然后吸吸鼻子,羞涩说道:“洗干净后还你。”
“不用洗,不用洗!我自个儿来就成。”
潘逸急忙伸手,怕上面的汗味把她给熏了。小鱼手腕一转,将其藏到身后,红着脸低头跑了。
潘逸云里雾里,反应过来之后人已不见踪影。
“死丫头哪去偷懒了?!还不快把那盆海棠给两姑娘送去?小心别摔坏了,这海棠比你人还贵呢!”
阿五刚回院中就迎来一顿臭骂,她没顶嘴,低头将袖里的男帕塞紧,接着就照嬷嬷吩咐,捧上玉海棠去了双春园。
园里住着对孪生姐妹,是荣灏最宠的两位美人。阿五见过她们一次,两姐妹穿着一样的云烟软罗裙,在园中肆意糟蹋她的花草。
阿五不喜欢她们,放下海棠花后就离了园。走到门处,眼里突然闯进一条明晃晃的威武金龙,张牙舞爪,霸气得很。
阿五没有抬头,弯腰屈膝,作了福礼。
荣灏止住步子,低头打量这个有意藏脸的丫头。
“你是阿五?”他突然问道,语气如冰,冷冷刺上她心尖。
阿五心头一紧,随后如平常般点头,轻回:“奴是阿五。”
荣灏莫名轻笑,甩她于身后,大步走进了双春园。紧接着,美人娇嗔隔空而来,就像青楼姑娘的莺啼。阿五起身站直,回望一眼,然后匆匆回了丫头房。
***
得了美人心,潘逸兴奋得一夜未合眼,次日清早他就拉来孟青,带几队人马闯入城外山林,誓将山贼一网打尽。
那些山莽霸道惯了,不知这次是燕王兵马,不但没逃,反而持枪舞刀和他们硬干。
潘逸相貌清秀,一脸青涩,而孟青又是文弱书生,手不能提、拳不能打。见此二人,山贼们哈哈大笑,戏谑这是两娘儿们。
潘逸恼了,拿出看家本领,使得一手红缨枪,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几个回合下来,山贼逃得逃躲得躲,威风灭去大半。而孟青早在四处布下天罗地网,不管他们往哪边跑,都是这瓮中的鳖。
三天之后,潘逸凯旋而归,除抓回那群恶霸还缴获不少真金白银。回到燕王府后,他向荣灏报功。荣灏正在亭中画荷,一面细描一面问:“这次抓来多少人?”
潘逸翻翻眼,掰掰手指头,道:“贼首三人,其余有三十六人。”
荣灏煞有介事点头道:“不错,本王要好好赏你。我让厨间做了五十打桂花糕,让你一次吃个够。至于那群恶徒就先关几天再说。”
话落,一朵娇艳红莲跃然纸上。荣灏不甚满意,他回望亭中的莺莺燕燕,随手指了一人。
“站到那边去,本王替你作画。”
美人受宠若惊,连忙提裙小跑到他所指之处,千娇百媚摆出姿势。
奔波三天,给五十打桂花糕,盘算真是越来越精!不过潘逸并没因此不高兴,他施礼告退,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小鱼,好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潘逸已筋疲力尽,他知道此时的模样定是潦倒,可一想到她,累痛就全都抛下了。约会之时,他强打起精神,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说当时自己如何英勇。
“那三贼见我便操起大刀,我往旁边一闪,使出银蛇出洞……”
潘逸边说边做起躲闪样。小鱼捂嘴偷笑,然后从袖里拿出洗干净的汗巾小心递上。
“别说了,这个给你擦脸。”
帕子叠得整齐,还有股茉莉香气。潘逸接过后不舍得擦,就拿袖子抹去额上细汗。
小鱼面红耳赤,羞赧抿嘴。过了会儿,她开口道:“潘哥哥,你能否带我去牢里看看,我想知道杀我爹娘的是什么样的人。”
听了她这话,潘逸为难起来,照例他不能带人进去,若被荣灏知道,十个屁股也不够打。但见小鱼急切,犹豫再三,他还是答应了。一入夜,他便让小鱼乔装打扮,偷偷带她去了地牢。
牢中昏暗,气味难闻。火烛如鬼火,浮在半空。潘逸以为小鱼会害怕,没想到她胆大得很,冲在前头把每个牢笼、每张脸都仔仔细细地看了遍。
“你个龟孙子,敢关老子?老子定能让你不得好死,等着吧,等老子出来!”
贼头看到潘逸,突然冲到牢前放肆大叫。潘逸忙把小鱼拉回,用剑柄狠捅了贼头下腹。贼头蹲身哀嚎,嘴里仍在骂骂咧咧。
小鱼打量他半晌,只道:“我们走吧。”
潘逸迫不及待要带她离开这污秽之地,连连点头道好。
回去路上,小鱼闷闷不乐,潘逸以为是牢中臊臭把她给熏着了,便关切问道:“是不是不舒服?那里的确臭了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