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非清乖顺地点头,又示意赵元俨赶紧走,心里确想着:别乱跑,才怪呢,现在不趁乱走,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赵元俨看任非清这么柔顺、听话,不禁起疑:“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县衙吧,一人留在这我也不放心。”
任非清脱口而出:“那不行”又觉得不妥,说的太快了,继续道:“我一介商贾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给王爷添乱了。再说夜未央在这边,安全无虞。”
赵元俨一句话封死任非清:“哦,我走之前安排赵十三,把夙风、夙心都带到县衙帮忙,此时他们应该还困在里面呢。”
此一局,任非清完败,只好跟着赵元俨一起到青阳县衙。
县衙内更是一片混乱,明镜高悬的牌匾歪在一旁,堂内空空如也,所有的衙役都守在正门,赵元俨一行人来的时候,更是赶上j□j开始。外围难民如潮水般的冲向大门,手里拿着一切可以找到的硬物,木棍、铁盆、石头…敲击着大门,互相推搡着,一种愤怒的情绪相互传染,人们变得亢奋,门内衙役明显不敌。
就在民众情绪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开门,难民们各个不知所措,没有人领导的散乱群体,遇到突发情况不是面对,而是相互退缩,去看其他的人的反应。
冯瑞身着官服,就站在门口,夙风跟在其身后,衙役们站在两侧:“朝廷赈灾粮款已经送达,本官现在着人安排发放,每天卯时起,在东西两路路口、丰於、丰初、西邻、西关开放施粥点,每天未时开始发放赈灾物资。另外,年龄弱冠至不惑之间的男子,朝廷征用修筑堤坝,每人每月一贯铜钱,至于姜县令他另有要务。请大家不要过于冲动,朝廷是不会放弃每个人的,但是如果有人蓄意挑事,公然反对朝廷,一律以谋反论处,株连九族。”
冯瑞说完后,底下一片悉悉索索,大家小声议论,没人敢硬闯,但是也没人退回去,互相僵持在门口。
任非清瞥了一眼赵元俨,示意人才啊。临危不乱,安排有序,一下就击中重点,把当前最棘手的问题解释清楚,而且恩威并施,讲明利害关系。
赵元俨负手而立,也点点头。
下面一个颇有些声望的老者带头问道:“官老爷,我们听说赈灾粮食有假,迟迟不放粮,我们这些老老小小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就连树皮都快吃没了。”底下附和声一片,还掺杂着小孩的哭闹声及哀嚎声。
“胡闹,传言岂可轻信,朝廷特派荣王前来赈灾,不日便挟圣旨抵达青阳,怎会弄假?如果让本府查出来是谁造谣生事一律重处,现在按队排好领取号牌,明日按不同颜色的牌子到对应地点领取粮食棉被。留下壮丁同衙役一起搭建帐篷,之后还会有军医给大家准备汤药。”
原本众人已经有些动摇,相信冯知州的话了,本身大多都是难民,多等一天也比扣上造反的帽子好,可这时底下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别听当官的,他们都是官官相护,如若有粮早就放了,现在肯定是拖着咱们,好等援军。”
还未等冯知州说什么,赵十三已经动手把刚刚喊话的人抓起来,押送到冯瑞的身边,并对旁边的夙风努努嘴,示意任非清也在。
冯瑞是个人精,否则也不会做到知州:“妖言惑众者,严惩不贷。如果再有人蓄意挑拨,休怪本府不客气。”经过一番安抚,难民的情绪有所稳定,大家有序的领取号牌,排队登记修筑堤坝。
冯瑞也松了一口气,返回府衙大堂,当他看见荣王赵元俨的时候吃了一惊,自己根本没发现王爷的到来,急急忙忙行礼。
“冯大人,请起,青阳的事情本王已经上报朝廷,姜程一案将押回京城审理,新任的青阳县令已经在路上了,这几日还烦知州着人暂管青阳赈灾事宜。”赵元俨边说边轻轻托起冯瑞,显得谦虚有礼,又不失风度。
冯瑞没想到王爷如此年轻,又有亲和力,诚惶诚恐地谢了恩,站起来汇报近日青阳的情况,以及池州灾后重建的进度。
赵元俨满意地点点头:“冯大人辛苦了,是我朝栋梁。大人的功绩,本王也已上表朝廷已与嘉奖。”
此时,赵十三早已藏在暗处,而任非清和夙风还在堂内,任非清撇撇嘴,跟夙风暗示,看见没,这拉拢人心的手段,学着点。
而夙风并没有看明白任非清的暗示,还以为她想出去呢。虽然夙风没看懂,有人却看懂,赵元俨不动声色的站在任非清身侧,既不让她出去,也不和她说话。
冯瑞眼皮跳了跳,他是知道夙风的,夙风虽然不是朝廷官员,但这几天也帮了他不少忙。而任非清他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她就是传说中聚贤楼的老板,还以为她是荣王的人。冯瑞知道荣王寡欲,身边甚少有女子,真正的勤政爱民,看着荣王谈公事也没避讳任非清,态度略有暧昧,却没介绍,所以他纵然好奇,也没胆子去问。
在官场混迹多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他汇报完正事,恭恭敬敬地以安排青阳灾后事宜为借口,退了出去。出去的同时,还不忘了说要借比较熟悉青阳的夙风帮忙,拉着他一同离开。
偌大的公堂上,只剩下赵元俨和任非清,还有隐藏在暗处,正在纠结着要不要离开的赵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分道扬镳
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独处的时候,两人不是安静,就是针锋相对,赵元俨最先打破僵局:“你可有要问的?”
任非清摇摇头,她一心只想着逃离,这个人已经影响了她的心情,让她若干年平静如止水的心,泛起了涟漪。尽管只是一点小小的波动,并不是心动的感觉,但却足以让她却步,远离危险。
“咱们之前的约定作废,聚贤楼我自有办法,而王爷违背了诺言,如此大费周章的设下圈套,无非就是清除江南一带的毒瘤,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也不再需要我做什么了。”任非清神色清明,眼睛如一汪清澈的潭水。
“哦?本王可不知道哪违约了,通商权,优先权,云风露的秘方,这些本王都能兑现,并且已经兑现了一部分,非清要食言吗?”赵元俨再怎么儒雅,都会透露出一种王者之气,只不过平时隐藏的好罢了。
任非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你一早就知道姜伯父的身份,又怀疑司徒商隐,利用我们出人出力出米,设下赈灾款被劫案,只是为了找出证据,一举擒拿?”
“姜程的身份我虽然比你知道的早,但是不像你想的那样一开始就知道,而你的出现是个意外,本王原计划是由赈灾款被劫案引出万石镇的幕后黑手,顺便让江南一带的商户放放血。”赵元俨不可置否,他的确是隐瞒了部分事实,而且这个部分还很大。
“我就是自动送上门给你利用的,别说我不出粮,单单以我跟司徒商隐的身份,我不找上你,你也会找上我们,因为你早就怀疑是四大家族中的问题,而我恰恰是身份不明嫌疑最大的一家。”
“不是,本王最先把你排除在外,因为任家虽然神秘,但没有什么背后扶持,关系最为简单,而且我还知道你是三年前被逐出家族的大小姐,这就更不可能是幕后黑手了。”赵元俨一下揭开任非清的伤疤,逐出家门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的事。
任非清攥了攥拳头复又松开,这细微的动作尽收赵元俨的眼底,他很欣赏任非清控制情绪的能力,一般人不是悲伤就是气愤,而她掩饰的很好,超过自己的想象,越来越想把她收藏起来了。
任非清不怒反笑道:“原来王爷对非清甚是关心,奴家感激不尽。”边说,她还边装出楚楚可怜加上娇羞的神态,用着最甜腻的声音,心想气不到你也恶心死你。
这招果然奏效,赵元俨顿时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赶忙扯开话题:“万石镇的案子,不会止于表面,你这些日子和我在一起,有心人已经把你和本王划归一处。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也不会硬拦着你,因为你迟早会回来。”
“王爷倒是很自信,最好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永不相见。”任非清毫不在意的说。
赵元俨纵是如此好脾气也有些来气,这个女人真会气人,真想给她捉起来好好教训一顿:“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聚贤楼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既然你已经露面,麻烦就会不断,树大招风。”
“不劳王爷费心,聚贤楼我自会安排。”
任非清又恢复初见面时的,生疏有礼,而赵元俨也变回儒雅俊逸的王爷,二人同时走出县衙,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次日清晨,在冯瑞的安排下,赵元俨身着朱衣朱裳,外束罗料大带,伴有绯色罗料蔽膝的朝服,身挂锦绶、玉钏、银鱼袋,脚着白绫袜黑皮履。站在县衙前的空地上宣读圣旨,池州知州冯瑞带领其下属县令们和全城的百姓一起恭恭敬敬地下跪接旨,地方官员甚少入京连大一点的官都没见过,就更不用说王爷了,而底下的百姓就更加诚惶诚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江州、歙州、池州,水患严重,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流离失所,朕甚感心痛,子民之殇,亦感同身受。念百姓之苦,特拨赈灾粮款,减税三年,派荣王前往赈灾,代天出行。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荣王的出现,令谣言不攻自破,大大安定了受灾地区百姓的心,与此同时他的所作所为,也得到了各地百姓的传诵。荣王赵元俨是太宗八子,自景德元年赈灾后,八贤王的称号,就在民间流传开,并一直沿用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泥泞的小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行,车内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垂髫少年,而驾车的是位一袭黑衣的英俊男子。
任非清手捏着一张秘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没想到赵元俨非但没有强行留下她,还把云风露的配方留给了自己,另外,还送了两瓶成药,自己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
“师傅,咱们这是要去哪?”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任非清一行在万石镇救下的公孙策。
“去见一个老朋友,偷他的梨花酿去。”任非清边说边捏着公孙策的脸,感叹着手感真好。
公孙策一脸无奈,他彻底的错看任非清了,对自己拜师这件事颇有些后悔,任非清虽然本领不小,可是这性格,实在不敢恭维,还有就算自己年幼,但也懂得了男女设防,呃,总之拜师之后,一言难尽。
“现在后悔,晚了。”任非清一脸得色“早叫你跟着赵元俨,你非跑来和我吃苦。”
“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跟着师傅的。”公孙一脸正色。
任非清再次捏公孙,不过被轻巧地躲开了,只好讪讪罢手:“等安顿下来,教你辨药,医书看的怎么样了?”
公孙策非常聪明好学,任非清收了这么一个徒弟算是省大心了,基本上给书看,然后不会的时候指点两下就好……
这边一派其乐融融,而留在青阳的某人则是阴云密布。
从万石镇回来的王隽忍不住咋舌,他算是见识到表哥的雷霆手段了,赈灾井井有序地进行着,同时涉案一干人等也被分开刑讯,被牵连的官员一并查处。
总得来说事情还算顺利,可王隽依然觉得头顶一片乌云,这几天兢兢战战的,说好听了赵元俨是忧国忧民,所以周身气压才这么低。其实,他心里清楚,回来以后就没看见任非清,估计和这个女人有关系,自己还得帮忙收拾烂摊子,唉,招谁惹谁了。
能被赵元俨瞧上眼的人,也都是人精,王隽、冯瑞这两天j□j练地很狠,王隽负责万石镇一案,主审姜程、司徒商隐、苏日禾,冯瑞则负责安排赈灾事宜,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晚上得了空,一对难兄难弟凑在一起吃饭、喝酒,府衙的后院风景不错,凉亭的周边爬满了蔓藤,夜风习习,这二人都不是讲究的人,吃的也简单,四个菜,一壶酒。
“郡王和王爷这几日就要回京了吧?”冯瑞率先打开话匣子。
“后天就走,虽然拿到了人证、物证,但是最终还需要皇上亲自定夺。”王隽叹了一口气,自己的逍遥日子真是到头了。
“咳咳咳,不知荣王和那位任小姐是什么关系?”冯瑞八卦道,这两天他和王隽‘共患难’,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了。王隽向来不看重出身,只要脾气秉性合得来,他都愿意结交。而冯瑞则是欣赏郡王的洒脱,而对着儒雅温和的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