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难以启齿,这让孔不二的优越感又上来了,他忽然有些同情这位与他同级的县令,好好一个县令怎么当成这样,不该啊不该。
“谢大人找我何事啊?”他整了整官服,笑看着谢怀青道。
“是有关红衣社的事。”谢怀青开门见山,虽然隐隐的,他觉得眼前这个笑得油滑的新任县令不怎么牢靠,但还是直接说了目的。
“又是红衣社?”听到红衣社,孔不二的好心情没了一半,脱口道。
谢怀青一怔:“大人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个红衣社了?”
“知道,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每家每户门都竖着神像呢,我怎么会不知道?”孔不二有些心烦的挥着衣袖扇着风。
“那孔大人对这红衣社是什么想法?”
“想法?不就是像佛祖,太白这类的神社吗?”孔不二没说实话,他就是因为这红衣社才被皇帝派来的,路上差点被红衣社劫杀不说,昨天入了绍兴城开始他耳边听到最多的就是“红衣社”三个字,他对红衣社的想法是什么,就是此地的土皇帝。只是他为什么要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实话?官场如赌场,掷骰子还要抽老千呢。
而谢怀青哪知道他的花花肠子,见孔不二不以为意,正色道:“孔大人可不要小看这红衣社,那可是之前红莲社的余孽。”
“红莲社?”
“攻占京城,差点火烧皇宫的红莲社,大人不记得了?”谢怀青似乎很激动,站起身。
“真是这样?”孔不二故作忽然领悟,“那谢大人是意思是?”
“这样的组织早点斩草除根为好,照他现在的势力发展下去,早晚会威胁到社稷安危,孔大人,我们应该联起手来,把这个红衣社给铲除。”谢怀青边说边握起拳头。
怎么跟皇帝说的一样?孔不二眯眼看着他,虽然跟皇帝说的一样,可看他现在混得这副怂样,跟他联手?止不定哪天自己也成他这副德性,他又不是傻子。
“那个,”他抓着头,想着那个词怎么说,半天才想起来,“那个还得从长计议,谢大人,我回去考虑,考虑一下。”他站起来,有要走的意思。
“孔大人?”谢怀青不甘心,“这关系到社稷安危啊。”
“知道,知道,”孔不二往外走,他不怎么喜欢谢怀青这类当官的人,看上去一脸正色,其实草包一个,动不动就社稷安危,他见多了,“从长计议啊,我先回去想想。”说着不看谢怀青的表情,出了亭子上轿去。
谢怀青还在身后跟着,见孔不二头也不回的上轿,顿时一阵失望,原以为来了个帮手,现在看来也是个怕事的,指着孔不二的轿子,道:“我看你就是和那何知府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想想,就是根本不想管,好,你们不管,我一个人管,也怪皇上信错了人,派你这种人来做县令,我那废尽心机递上去的奏折算是白写了,我呸。”
孔不二没想到他当场就骂开了,毕竟也是堂堂县令啊,老爹不是说斯文吗?可自己是斯文了,人家不斯文啊。
原来那奏折是他写的,孔不二正自思量,听谢怀青最后一个“呸”字出口,便有些忍不住,毕竟平时无赖惯了,从轿中伸出头去,冲着谢怀青道:“骂谁,骂谁呢?不就是个县令吗?该干啥干啥去,整个一瞎折腾,翻天了。”说着才又缩回头去。
他早忘了自己也是个县令,以为还是一品大员孔将军家的三公子,一口京片子,一骨脑耳就把教训人的话吼了出来,直把谢怀青给吼愣住了。
“回去。”孔不二看看他的样子,放下轿帘对轿夫道。
☆、试探
灯光暗下来,下人关门出去,整个屋子像一个黑暗的牢,他站在窗口,仰首看着暗沉无月的天,手里一枚女子配带的珠环,指腹摩挲而过,渐渐握紧,指节泛白。
他又辗转难眠了,头又开始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现在却像旧疾复发,让他痛苦不堪。
为什么忽然之间又这么想她?是因为她的祭日又快到了吗?还是最近有什么事让他想到了她,然后一发不可收?
“卿卿。”他叫一了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已不似原来的声音。
“主人。”外面有人敲门。
他一怔,哀伤的眼顿时转为冷利,那枚珠环往入怀中,道了声:“是赵霖吗?”
“是。”
“进来吧。”
门轻轻的推开,赵霖看看屋中漆黑,不敢发出太大声音,也不敢再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又叫了声:“主人。”
然后看到屋里亮起来,他抬起头,看到主人一身素衣站在桌旁,旁边是刚点亮的蜡烛,表情淡漠,就这么看着他,他心里无端的一寒,又速速低下头去:“属下来是与主人说那新任知县的事。”
被唤作主人的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应一声:“他怎么样?”
赵霖的头又往下低了低,很恭敬的说道:“属下在那孔不二身边观察了两月,他一天到晚除了玩就是玩,没干过一件正事,红衣社的事他也不管不问,据属下看,他根本对我们构不成危胁,我们可以放下心来,任他自生自灭了。”
男子没有说话,半天才道:“你是觉得让你待在他身边太大材小用了?”
“不,不是。”赵霖忙否认。
“此人,”男人在桌边坐下,“此人这两个月的表现确实如你所说,没有一点用,只是我想不通,既然没有一点用,那皇帝派他来做什么?还有,那处官驿,陆老二没有杀了他,反而莫名的死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赵霖。”
“是。”
“他要么如你所说真是个草包,要么就是藏的太深,故意混淆我们的视听。”
“主人的意思是…。。。”
“他跟我们耗着,我却没时间陪他玩,他想井水不犯河水,我却偏要处处找他茬。”男子淡漠的眼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
做山阴县的县令,如果不生事的话,就过得很省事,百姓柴米油盐这种事全都找红衣社去了,根本不用孔不二操心,一句话,有红衣社这个地土皇帝在,要县令做什么?
所以孔不二又开始了他纨跨子弟的生活,喝花酒,上赌馆,京城时还会斗蟋蟀,此间并不流行,便养了个鸟,走街窜巷的听戏,当时昆腔在绍兴已十分盛行,而昆腔多半路乡随俗编了很多颂扬红衣社功德的戏,每每开场,总是引得一帮人来看,孔不二也会挤在里面看热闹。
孔不二初到绍兴时,一帮百姓都对他十分警惕,然而时间一长,看孔不二不过就是个不管事的昏官,那份警惕心里也就放松下来,孔不二又与当地士绅一起喝了几次花酒,听了几回戏,便越发如鱼得水起来。
然而他何尝忘记过皇帝让他来此地的目的呢?对付一个人什么最可怕?就是无懈可击,让你毫无把柄可抓,百姓没有受苦,这山阴县也没有冤案,丰衣足食,一派富饶,而这全拜红衣社所赐,他又该从何着手?如果像那谢怀青一般,贸贸然来个剿灭红衣社,那他还能拎着鸟笼,走街窜巷,过得逍遥吗?
“头再低下一点,不然水全到脖子里了。”头上有柔柔的声音在说,一双柔荑在孔不二的发间来回轻揉,孔不二很享受的闭上眼。
“娘子,我以后都不让别人碰我的头,只有你能碰,我的头就给你了。”他伸出手抓住自己发间那只滑腻的手,如是说。
“相公的头还是相公的,妾身可不要,”抽回手,继续替他揉了会儿头皮,然后让旁边候着的丫头把温热的水往孔不二的头上浇,边浇还边问,“相公,会不会烫?”
孔不二只是舒服的摇头,感觉自家娘子的手轻柔的滑过自己的头皮,轻轻的拧干头发,然后又有手指软若无骨的擦过他的耳朵,他睁眼,见陈薇正凑近他替他擦着耳朵上的水,不由心里一动,伸手一扯,陈薇一时没注意,被他一扯便跌坐在孔不二的腿上。
“娘子,亲一下。”他凑上嘴。
陈薇忙推开他,想要站起来,口中道:“有人在呢。”
孔不二看看旁边,不就有个丫头候着,便挥着手,冲那丫头道:“你先退下。”
丫头捂着嘴偷笑着跑了。
“现在可以亲了。”他又凑上去。
“可是我们是在外面。”陈薇纠着他的衣领。
“管他呢。”孔不二吻上去。
陈薇还想躲,这家伙一头一脸的水,照他平时这种亲法,是整张脸都要亲过去的,那不用多时,她刚画的眉,刚点的唇不是一塌糊涂?不行啦,她正想推。
“咚,咚,咚。”衙门外忽然传来击鼓的声音,孔不二一怔,停下来,道了声,“那是什么声音?”
陈薇已听出来那是什么声音,却也觉得奇怪,道:“是,有人击鼓鸣怨。”奇怪,这还是她来这山阴县第一次听到。
“击鼓鸣怨?”孔不二一下子跳将起来,“你是说有人来我衙门击鼓鸣怨?”不是有红衣社主持大局吗?一有怨情百姓喜欢跑去红衣社在县中的神社里喊怨,什么时候轮到他的县衙了?
“相公不如出去看看。”
“对,出去看看。”总算有事做了,孔不二想也不想的奔出去。
“相公,你还穿着便服呢。”
手忙脚乱的换了官服,到大堂时却见一男一女跪在堂前。
师爷赵霖已候在一旁,见孔不二装模作样的慢吞吞进堂来,等他在座位上坐稳才凑近轻声耳语道:“大人,那妇人是要告那名男子奸污了她,事情紧急,没写状纸。”
按理该是有状纸才可以接案审案,不然就是不合规矩,可孔不二本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直接拍了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喊怨,报上名来。”
只见那妇人哭哭啼啼道:“民妇夫家姓吴,是从外地来探望表姐的,今天到时表姐正好不在家中,隔壁刘二假装好意让我在他家等候我表姐回来,结果却对民妇……。”说着便嘤嘤哭起来。
旁边的男子该就是刘二,一听妇人这么说忙嗑头道:“冤枉啊,大人,是她刚进小人屋中就忽然撕破自己的衣服,大叫小人奸污了她,小人可是连根指头也没碰他一下啊。”
旁边的赵霖凑上来道:“这事可难判啊。”□这种事,就算当床捉住,仍极难判断是强迫还是自愿,更何况两人已在公堂之上,虽然那妇人真的是一身衣裙被撕破几处,但也难说。且看你怎么判?他不由得看了孔不二一眼,孔不二微微皱着眉
“那个谁,”孔不二指指堂下两人道,“这么简单的案子就不要找我了,不是有红衣社,找红衣社去自会有个公断。”
赵霖有点想捂嘴偷笑,果然是个草包,竟然直接就说找红衣社,主人还说要再看看,现在看来不用看了。
却听台下刘二道:“红衣社判小的有罪,可小的没做啊,所以小的来找大人你,大人你一定要还小的一个公道。”说着又不住嗑头。
原来已经去过红衣社了,孔不二摸着下巴。
此时,堂外围了一群百姓来看热闹,一来是因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个女子有勇气喊怨说自己被□了,要知女子贞洁胜过性命,一般发生这种事暗自忍了就过去了,谁敢告到公堂之上,广而告知,这以后怎么做人?所以一定要看看热闹;二来,这新知县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审案,还是这么难审案子,且看他怎么审。
孔不二怎么不知道这些百姓来看些什么热闹,而他方才确实说的实话,这案子其实很简单。
而他的难题是审还是不审?
那刘二他是知道些的,光棍一条,无赖一个,因为闹过几次事,所以有些恶名,红衣社判他有罪,也是冲着他的恶名,但今天的事,他却不怎么同意红衣社的判决。
所以,审,一定与红衣社判决相左,必定让红衣社对他关注起来,这样他难免被动;不审,维持红衣社的原判,反正那刘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失了一次在百姓面前表现的机会,同时也是证明红衣社不是万能的机会。
审还是不审?
妈的,当然审,他正愁无处着手,不管堂前那妇人敢于告人□是否刻意?是否受红衣社指使,老子审定了。
“那个,”他指指刘二道,“把你的上衣脱了。”
在场人都是不明所以。
“大人?”刘二当然更不知原因。
“让你脱了不脱了。”孔不二不耐烦道。
刘二忙脱下上衣,一身白胖肥肉,外面百姓有人在笑。
孔不二又看着那妇人道:“吴氏,你说他奸污你,是成还是没成?”
妇人一怔,哭道:“民妇虽然拼命挣扎,无奈根本敌不过这畜生的蛮力,已经,已经被他奸污了。”说完嘤嘤的哭起来。
“那你是今天被他奸污的还是几月前?”孔不二又问。
外面人都在笑,笑孔不二问得莫名其妙。
妇人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