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薇是我,八王爷,你是否还记得那日宫门口,我将一盒桂花酥给了你。”
“萧潜那胖子回来了啊,”孔不二自客栈另一间地字号房的窗口往外看,地字号房有一扇窗正对着大街,看到萧潜带了一队人穿着素服回京奔丧,“说是奔丧,其实是另有目的吧,切,司马召之心,谁不知道?”
“是路人皆知,你这个笨蛋,”有人在身后逮到机会就骂他,“孔不二,你蠢得像猪就不要学别人舞文弄黑。”
骂他的正是上次被他们孔家兄妹抓住的小玉,那日让客栈掌柜的送“红方”不过是告诉自家大哥:自己就在这家客栈,孔府外有人监视,不便回府,要找他就来此处。
结果,大哥到痛快,直接把孔府一圈人全部点住,拉着二姐,扛着小玉就来了这里,这就是有武功的人啊,自己是千万个小心,他挥手间就搞定了,只盼当时没有漏网之鱼看着他们往这里来,不然又得换地方。
不过现在看来,要担心的并不是有人会发现此处,而是眼前这奶娃实在吵得让人想掐死她。
本来是点着穴的,但孔灵心疼她,怕一直点着穴会伤到经脉,所以改用牛筋将她捆住,用布塞住她的嘴,但人总要吃饭是不是?吃饭时,那娃子只要逮到机会就骂他。
孔不二皱了皱眉,知道她无非是想逞逞口舌之快,但实在是太可恶,便嘻皮笑人的走近她,旁边的孔灵还在给她喂饭,见孔不二走近,一双眼瞪着他。
孔不二伸手摸摸她滑嫩的脸,小玉马上“噗”的一声,将口中没吃完的饭粒会部吐在孔不二脸上。
见他中招,小玉哈哈直笑:“活该,蠢得跟猪一样。”
孔不二接过孔灵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去,然后转头冲孔灵道:“二姐,你是知道我的,几天不进女色就全身难受,本想找个窑姐乐乐,但现在情势不便,这样,反正我老婆死了,不如你作个主,将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子给我做续弦,今晚就洞房,免得我全身难受。”
“你敢?”小玉脸都白了,没等孔灵开口,自己先跳起来,她本是极聪明的人,孔不二这样说明显是吓她,若是平时她早会看出,但因为被孔不二轻薄过一次,对孔不二的品行多少有所忌惮,竟信以为真。
孔灵在小玉身侧捂嘴笑了笑,道:“不二,不要逗她了,”又转向小玉,道,“是吓你的,你也休要再骂他了,乖乖将饭吃完。”边哄边将一勺饭塞进她嘴里。
“老三,你过来看。”正在这时,一直站在窗边的孔有力忽然朝孔不二招招手,指指楼下。
孔不二一怔,往楼下看去,萧潜的马车正好从楼下经过,一个人的脸自马车的窗口露出来,是个女人,头发盘成了高高的髻,珠翠叮当,她面无表情,却无损她绝世美好的容颜,一双眼无意识的看着大街,然后可能马车里的人叫她,她面无表情的脸极快的扬起迷人的笑,放下车窗上的帘子,整张脸就看不见了。
“老三。”孔有力回头看看旁边的孔不二。
孔不二脸有些发白,定定的看着那马车走远,忽然一把抓住孔有力,道:“老哥,走,你替我抢她回来,走。”说着拉着孔有力往楼下奔。
孔有力并不阻拦,跟着他往楼下去。
然而孔不二自己却先停了下来,然后人蹲下来头埋在腿间,背对着屋里人。
半天,才道:“你说那女人为什么这么贱?她为什么不学人家贞洁烈妇,以死抗争,偏要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说着一拳捶在墙上,这一拳应该打得极重,顿时沁出血来。
身后的孔灵轻轻叫了一声,想走上去劝孔不二,但被孔有力拦住。
小玉睁大了眼看孔不二,他是为女人吧?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依她的脾气此时该是拍手叫好,将孔不二嘲笑一番,可不知怎的,孔不二在她心中的无赖样子此时竟有些动摇,她忽然好奇,他刚才在楼下究竟看到了谁,令他这般失魂落魄?
“我去喝酒,老哥,你陪我。”正想着,却看到前面的孔不二已经站起来,也不管手上的伤,直接就出门去了,孔有力则跟在他身后。
“姐,他是为了谁?”小玉闪着大眼睛,问旁边的孔灵。
“当然是女人了,”孔灵叹了口气,走过去看看刚才孔不二捶过的墙,上面还有血的印子,“老三还从没这样过呢。”
陈薇无意识的摸着手腕上的那只手镯,那是孔不二送她的,她始终没有摘下来过,也只有在摸着这只手镯,感受手镯的湿润时,她心里才会稍稍的觉得平静。
不二若是知道他此时又与萧潜一起,一定又会骂她贱人吧?她几乎能猜到他的表情,恶狠狠地,应该还有失望。
对,失望,她宁可他是恶狠狠,却不愿看到一丁点失望的表情。
“薇薇,自那日你送本王桂花酥后,本王便始终无法将你忘怀,本王也曾四处找你,却不想你竟在萧延的府中。”身旁的萧潜见她发呆,抓过她的手说道。
陈薇笑笑:“王爷对贱妾抬爱过深了,贱妾已不是当时的帝师之女,不过是任人玩弄的舞姬而已。”说着抽回手。
“你放心,你跟了本王,本王决不亏待你。”萧潜说这话时显得有些兴奋,将陈薇抽回的手又抓在手中。
陈薇看着又被握紧的手,直到这一刻,她才知一切看来都是萧延安排好的。
“看来他这么多年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真的够痴情,这是个好机会薇薇,只要你说服他与本王合作,此事结束后本王就放你们陈家人自由。”
那是萧延的目的,她又一次成了棋子,有时候他觉得那是萧延故意在折磨她。
他也曾是父亲的学生,自恃是各位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骄扬跋扈,万事都不看在眼中,然而父亲有一次却当着众皇子的面骂他不学无术,专学些旁门左道,不过十几岁的萧延铁青着脸就走了,自此再也不肯来上父亲的课;还有,先帝在位时几次想让父亲带头请表恢复萧延的太子身份,父亲也直言此人心术不正而拒绝。
萧延一直是怀恨在心的,虽然从未说明,但应该一直都记着,看看这位洁身自好,正义凛然的帝师之女又会是什么下场,不过是被一个又一个男人玩弄。
想到这里陈薇不由心中苦涩,低头看着眼自己的掌心,一条极淡的红线横过自己的掌心。
“本王知道你已经不甘心被人摆布,但你确实逃不开,本王给你十天,十天内没有好消息,你手中的红线就会越来越深,若一个月内拿不到解药,你手中的红线就会爆开,不仅你会死,你服过这个药的所有族人都会全身腐烂而死,到时,你的小七该会疼的一直在哭吧?不要再想着孔不二了,他对你只是一个梦,就如齐筝一般。”
那是萧延下的一记猛药,就算以前,他也没有让她事先服毒药,所以这次,可见他有多急迫。
然而他似乎又说的没错,孔不二不过是第二个齐筝,到头来还是梦一场,她还是要被当作棋子来伺候另一个男人,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自己真的脏污不堪,当时齐筝被抓,她被安排嫁给孔不二时,她还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这样的命运,但这一次,想到孔不二,她的心就用力的痛起来,怎么再伺候另一个男人?连抓她的手都觉得恶心,她又该怎么继续下去?
闭上眼,是小七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忙又睁开眼,尽量的忽略。
小七,你能原谅姐姐自私一次,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吗?她在衣袖下轻轻握紧刚才自头上偷偷拔下的发簪,如果要死,姐姐会来陪你。
“王爷。”她叫了一声。
“什么事?”陈薇主动叫他,萧潜受宠若惊。
“王爷真的是来奔丧,还是另有目的,”陈薇靠在萧潜的肩上,“我听说与王爷一起来的,还有京城外,王爷的十万大军,带这么多人来奔丧似乎太兴师动众了一点。”
萧潜的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陈薇一笑,答非所问:“我们王爷说擒贼先擒王,还说美人杀,就是杀人刀,如果杀了你,那城外的十万大军就群龙无首不足为惧了,王爷,你真的以为昨夜我们相见真的是碰巧?”
陈薇说话时手中的发簪已经举起来:“那个真的陈薇薇其实早就死了。”说着已经朝萧潜刺了下去。
萧潜虽然惊怒到极点,但毕竟手握大军,多少会些武功,身体肥胖,人却异常灵活,一只手使力一拍,拍开陈薇手中的银簪,另一只手伸到陈薇的领口将她整个人拎起,往旁边扔去,陈薇人撞在结实的马车壁上,跌了下来,嘴里喷出一口血来。
“原来是骗我?萧延竟敢骗本王。”即使曾经自卑懦弱非常,但正是这样自尊心越强,越是不容别人轻视,他说着,人站起来,就要往陈薇身上踩去。
陈薇闭眼等死,那一脚却没有踩上来,人又被一把拎起,只听萧潜道:“本王且留你活口,将你带到萧延面前,让他无话可说,敢杀本王,哼!”
陈薇一笑,一口血全部喷在萧潜脸上,道:“你以为王爷会怕你,在他眼中你不过还是当年那个胆小的胖子,不值一提,我只恨没杀了你。”说着做势往萧潜身上扑去。
萧潜已被她激得怒到极处,大叫一声,一把又将陈薇扔了出去。
陈薇半个身子撞在马车上,半个身子从车门的往外跌去,街上顿时一片尖叫声。
孔不二喝了口气,有些郁闷的看着萧潜的马车走远,正要拿起旁边的酒壶直接往嘴里灌,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忽然一阵骚动,然后一个人被扔了出来。
那衣服,还有那梳得极高,此时凌乱的发髻,孔不二大吃一惊,顿时心神俱裂。
是陈薇。
人猛的站起来,却一把被孔有力拦住:“我去。”
说着人已经自窗口跃了出去,跃下的同时,随手抢过一个过路人头上的斗笠,人如鬼魅般往那边的马车纵跃过去。
陈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没晕过去,全身都疼,她强忍着想爬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
不知道今天的决定对不对,萧延想坐收渔翁之利,她偏不让他得逞,方才她并不想杀萧潜,若想杀他也不会事先说那番话,马上动手便是,那样做,不过是让他误会萧延派她来杀他,如此一弄,萧潜连杀了萧延的心都有了吧,只是苦了小七,只有与她在九泉之下相见了。
她又吐了口血,听到萧潜在马车中喊:“给我绑了那贱人。”
手下人正要动手,忽然眼中一花,一个人影就这么飘了过来,轻易的闪开几个人,一把将陈薇抱起。
“什么人?”手下人大惊失色,喊到,“保护王爷。”
然后那人却一下跃起,连踢好几只马的马肚,几只马吃痛,将马上人甩下来,四处乱冲,一队人顿时乱作一团。
“这边。”孔不二不知何时已经躲在最近的巷口,冲孔有力挥手。
孔有力身形一翻,在拉着萧潜马车的那匹马马肚上踢了一脚,才朝巷子里跃去。
一只茶碗在萧延手中被捏得粉碎,碎片插入掌心,他犹如未觉,伸手又是往桌上一拳,红木的茶几顿时粉碎。
旁边人不敢吭声,看着血自萧延的掌心不断的流下来,才抖着声音道:“王爷,您息怒。”马上让旁边的丫鬟去请大夫。
萧延满脸的冷意,一只手毫无感觉的在另一只受伤的手上一片片的拔下插入掌心的碎片,那样的疼痛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若萧潜来问罪就说本王病重一律挡回去。”他坐下来,冷冷道。
“是,”手下人应着,又想到什么,问道,“要不要给姓陈的一些颜色看看,用她的妹妹将她逼出来?”
“有用吗?若有顾忌她今天就不会这么做。”
“王爷难道就任她被人救走?”
“她中了我的毒,就算有人救她,她也活不了,”萧延眼中毫无暖色,看着被自己打碎的茶几道,“她这样做本就不打算活了。”
不知为何,他说后面半句话时在下人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丝极淡的颓意,也不敢开口,等着萧延往下说。
“边境情况如何?”他却已转了话题,似乎方才的怒意全没发生。
“死伤惨重,但暂时能牵制住孔全的黑衫军。”下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道。
“传本王令,让边境与黑衫军达成协议休战一年。”
“王爷?这样孔全不是就要搬师还朝?”
“是该他回来的时候,不然谁替本王对付萧潜的十万大军?”
“王爷的意思是?”
“这几日让宰相在朝中放下话去,说本王将有所行动,赶在萧潜之前动手夺位。”
“王爷是想逼八王先动手。”
“没错,以他的脾气一定按捺不住先动手,这种时候谁先动手谁就是谋反,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