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社?”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孔不二想着这个名字哪里听过,看到石桌上他刚买的桂花糕,顿时心里一跳,妈的,敢情就是刚才听过,他下意识的摸摸怀中的符,却并不对皇帝说自己刚遇到过一个信红衣社的老妇,而是道,“你要我去就是为了这红衣社?”
“对,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皇帝拿起茶喝了一口,依然是平淡的语气,却是杀气重重。
陈薇在房门口张望,已经不早了,她那个相公还没有回来。
一大早,皇帝召见,匆匆走了,现在已是明月当空,却不见人影。
“儿媳,你莫急,这小子肯定与皇上谈什么重要的国事,耽误了时辰。”她那公公似乎很看重她,左一声儿媳,右一声儿媳,叫得勤,还特意让下人带她整个孔府转了一圈。
这孔府不是一般的大,只是被孔家父子弄得实在有些……,怎么说呢,惨不忍睹:好好的莲池圈了一块给佣人的小孩摸鱼;整一片桃林光秃一片,听带路的下人说是孔家大少爷前月在林中试验新研制的火器,烧的。看到后面,她干脆尽量抱着平常心去看,草盆里种地瓜是正常,好好一片花地按了梅花桩也没什么了不妥,到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这孔家三父子真是难得的妙人。
“小姐,姑父回来了。”正倚着门发愣,自己贴身的丫头,跑上来报。
她还是吃着瓜子,看着满地的瓜子壳,“嗯”了一声,进屋准备把鞋子穿上,女人小脚,穿小鞋不算,还要裹层布,着实麻烦,但相公面前不可失了淑女风范,她拿了鞋子匆匆的穿上,这才又出门去。
孔不二被他大哥孔有力扶着,不,确切点说拎着回来了,一身酒气。
陈薇愣了愣,不是说谈国家大事吗?莫非那皇帝喜欢边喝酒边谈?
“大哥,让丫头扶吧。”她忙让旁边的丫头去接手。
但眼下只一个丫头,哪里能扶得动,孔有力也没有撒手的意思,道:“待我把他扔到床上。”说着干脆一把扛到肩上,进屋去了。
真的是扔在床上,陈薇还听到“嘣”的一下,而做大哥的也不敢在弟媳房中多待,看看自己家小弟咧着嘴叫疼,“嘿嘿”笑了几声,拍拍手出去了,还顺手关了门。
孔不二疼的还在床上打滚,嘴里不住骂娘,陈薇倚在床柱上看他,却听手下丫头哼了一声,道:“小姐,你可知姑爷这么晚回是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去喝花酒了,连喝了八坛女儿红,被他大哥就这么拎回来的,我在门口时都听到了。”丫头有些不平的看着床上不住哼哼的孔不二。
陈薇却只是“哦”了一声。
“小姐?”哪有成亲第二日就去喝花酒的,这分明是没把小姐当回事。
然而陈薇显然没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去睡吧。”
“可是。”
“记得把门口的瓜子壳扫一下。”她又打了个哈欠。
“是。”主子都不在意了,她一个丫头生什么气?丫头悻悻的出去了。
床上的孔不二翻了个身,成大字形舒服的躺好,嘴里还在哼哼,陈薇看到他脸上还留着的唇印,看了半晌,爬上床,凑上去替他擦,才擦了一下,孔不二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抱紧,口中道:“春花,美人,让爷亲一个。”说着在陈薇脸上胡乱的亲。
陈薇被他抱着动弹不得,也就任他亲,他在她脸上又亲又舔了一会儿,忽然不动了,陈薇想该是睡着了,正想挣扎着起身,他却猛的起身推开她,大叫道:“小爷要尿尿,拿夜壶来。”说着跪在床上要脱裤子。
“嘎?”陈薇傻住,随即看孔不二真的把束裤子的带子扯下来,捂嘴轻笑,道:“官人你先得下床来啊。”
好不容易将孔不二扶下床,他嚷着要春花来替他拿夜壶,陈薇没法,就说自己便是春花,他却死活不肯尿,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大概憋不住了,转身对着身后盆景尿起来。
陈薇再次傻住,看着尿液流了一地,再看看手中的夜壶,心想,这个冤家啊。
再次将他扶回床上,陈薇一身汗,想起身将外衣脱去,孔不二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不肯松开,她动一下,他的整张脸就贴过来,浓浓地酒气喷了她一脸。
她只好不动,就这么瞪着他,孔不二嘴里还在哼着,白日里那双极亮的眼此时紧闭,灵气敛去,却带着几分孩子气,陈薇看了他一会儿,叹着气伸手替他擦去未擦尽的唇印,却听他咕哝了一句,并不十分会清楚,大概是在说,小爷三日后就要离开京城,以后难得再来,大家不醉不归,倒满,倒……。
三日后?她转眼看着床外桌上的红烛,去哪里?
☆、赴任(一)
京城渐渐远了,马车拐了个弯,就看不见了。
真的是三日后,孔不二别了老父与兄长,只带着陈薇和两个下人去绍兴府山阴县赴任。
孔不二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他自己倒是没什么,自家老爹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弄得很难看,还扯着他的袖子一顿叮嘱,娘亲死的早,他是不知道如果娘亲在世会不会这样,但此时老爹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说,怎么像个婆娘呢?
最后总算离开了,但一出城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回头望了京城许久,才作罢。
自此,他是个官了,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
一路往南,风景逐渐不同起来,而长时间的坐马车也绝不是件舒服的事,不用多久便腰酸背痛起来。
陈薇一直正襟微坐着,仍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孔不二本来就没个坐相,此时整个已躺下来,头枕在陈薇的腿上。
伸手拿过陈薇的手放在自已手中把玩,真不亏是女人的手,细致柔滑,让他忍不住放在嘴边亲了又亲,陈薇也任他亲着,空着的手缠着孔不二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了几圈,松开,再绕。
实在是无比亲妮的,在这枯燥的旅途中,也算是一种乐趣,孔不二眼神沉了沉,口中忽然道:“不管了。”人坐起来。
“什么不管了,相公?”陈薇松开手,有些措愕的看着他。
孔不二转过身来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道:“我不管那庸医说的话了,娘子,今晚我们就洞房。”说着在她脸上用力亲了几下,然后头埋在她脖子里轻轻的吻她脖子。
陈薇有点反应不过来,却也不推开他,笑道:“万一再发病怎么办?”
“发病,发病!”听到发病两字,孔不二有些郁闷的松开她,靠坐在车上道,“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碰你,那样老子不是要憋死?”
说着又躺下,枕着她的腿,眼睛望着车顶,不说话了。
陈薇以为他在生气,可他沉默了半晌又道:“娘子,你说实话,本来是嫁进爵爷府的,现在却随我去这么远的地方,你是不是很委屈啊?”说着发亮的眼看向她。
陈薇大眼眨了眨,笑道:“妾身既已嫁给相公,就是相公的人了,相公就是天,相公去哪里,妾身当然也跟着去哪里。”
她答的恭谦,左一句妾身,又一句相公,孔不二听得很满意,尤其喜欢“相公就是天”这句,老爹说的对,这才是大家闺秀,想想以后自己可是要做一品大员的,这样的一品夫人算是合格的。
“不错,不错,”他抓着她的小手又是一阵亲,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道,“为夫的以后一定让你做一品诰命夫人。”
看来是准备睡一会儿,陈薇看他闭眼睡去,本来端庄的表情才敢放松下来,微微皱着眉,腿好酸,还有腰,这个冤家是不是一直要这么枕着睡下去啊?
好不容易挨到有官驿可以投宿,孔不二已在陈薇垫着的锦帕上流了一大滩口水。
“相公,要下车了。”她轻轻的摇他,快点醒来,不然腿要断了。
孔不二这才幽幽转醒,双眼迷茫的眨了几下才回过神:“到了?”他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人凑到车外看,叫道,“原来天已经黑了啊。”
才知道,陈薇敲着自己的腿,看他回过头来,又放下手,摆出端庄的表情。
“娘子,我们下车。”孔不二自己先跳出车去。
贴身丫头这才钻进来车:“小姐,我扶您下车。”
女人下车与上车一样,淑女风范第一,下车动作可以一慢再慢。
孔不二看着陈薇下车来的动作有点僵,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枕着她的腿睡觉,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腿酸吧?
这才忙上去扶住她,道:“娘子,是不是腿酸?我来扶你。”
陈薇温和一笑道:“为相公分忧是应该的,一点也不酸。”
看她表情,孔不二觉得他这娘子实在温柔,心满意足的牵着她的手往那官驿走。
官驿顾名思义是给当官的人住的驿站,只要有官府文谍就可以住,所以孔不二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自己大小也是个官了啊。
只是眼前的官驿似乎破了点,一只破灯笼挂在檐下,风一吹晃荡的厉害。
下人上去拍门,半天才有人应,是个瘦小的老头,手里掌着灯,看也不看孔不二几人,直接道:“此处官驿不住寻常百姓,若你是官老爷,再行二十里外有客栈。”说完直接要关门。
孔不二听得火大,瞧不起他是怎么的?虽然是七品小官,也算是官吧,怎么就不能住这里?
“小爷我千里迢迢要去赴任的,怎么就不能住这官驿?”很容易的,他的无赖气又出来了,只差没有一把拎住老头的衣领。
老头这才抬头看了眼孔不二,摇头道:“敢问官老爷要去哪里赴任?”
孔不二眉一挑,道:“住店就住店,小爷我去哪里赴任与你何干?”
老头灰白的眼往上翻了翻,自顾自的说道:“大老爷,若是要去绍兴赴任,此处千万住不得。”
他此话一出孔不二一怔,眯着眼看着那老头道:“为何去绍兴赴任的不能住此处?”
“因为之前有两人,也说要去绍兴赴任,结果第二天都在这官驿中上吊死了,”老头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阴森,只把陈薇的贴身丫环吓得轻轻的叫了一声。
孔不二回头看她一眼,又听那老头道:“官府查了几次都查不到凶手,后来请了道士来看,道士说此处闹鬼,是不祥之地,谁住进来谁会死,尤其不能让与绍兴有关的官员住进来,所以此处官驿就废了,不管什么官都不敢来这里住了,连本来的伙计也都走了,只有小人胆子大在此处看守,大老爷,我看您也走吧。”说完,似乎认定这番话会让孔不二一行人打退堂鼓,也不看他们反应,转身准备关门。
孔不二指尖点着鼻子,就在老头关上门时,伸了只脚进去,挡住门道:“小爷就是去绍兴赴任的,偏就要住这儿了。”
老头一怔,有些不相信的看他。
孔不二扬起眉,瞪着他道:“愣着干嘛,快去准备饭菜。”
几人进了官驿,里面只燃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下,屋里的一切都显得陈旧,孔不二往四周看了一眼,对着老头道:“多点上几盏灯,弄得这么暗做什么?”说着在厅中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下,看到桌上摆着几个小菜,还有一壶酒,轻轻笑了笑,道,“这老头倒满会享受的。”说着拿起酒壶嗅了嗅,又放下来。
老头又加了几根蜡烛,屋里明亮起来,这才看清这不算大的大厅,还算干净,应试是老头经常打扫,就是破旧了些。
孔不二下意识的皱着眉,心里道,这破地方也叫官驿?
丫头用帕子在凳上垫好让陈薇坐下来,那老头走上来哑着声音道:“这里平时就小人一人住,没有厨子,这么晚了,也没地方买了再做起来,就桌上几样菜,我再去煮点饭,你们就将就吧。”说着转身去了旁边的屋子。
孔不二锦衣玉食惯了,何时受过这种苦,看看桌上几个菜,虽有鱼有肉,却粗劣的很,而且已经吃到一半,哪里有胃口吃,手指敲着桌子,抬头看看陈薇,心想,她应该更没胃口,毕竟是大家闺秀,想想自己自京城带的干粮也比这几个菜强啊,便对下人道:“拿车上的干粮来,谁要吃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老头端了饭出来时,孔不二一行人已经在吃带来的干粮了,他连说了好几遍“浪费了”,才悻悻的将饭拿下去。
陈薇吃了几口干粮,觉得口干的很,又不好自己说,向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便向去问老头要水,老头拿来的茶杯用丝绢擦了又擦,才倒了两杯,一杯给陈薇,一杯拿给孔不二。
老头在旁边看得“嘿嘿”冷笑,自顾自的将桌上的几样菜吃完。
官驿的房间因为很久没人住,老头先打扫了一下,才将孔不二几人领进来,孔不二与陈薇住最东面一间,旁边两间让下人住。
“旁边两间都死过人,上房的话只有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