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就在你们家歇了。”
沈九爷哭笑不得,“你们家园子不就在隔壁?”
“家里头有女客,不便宜。”方五郎翻了个身,小声喃喃,“镇国公府的大娘子,老九你见过没?”
“倪家的那位?”沈九爷微微挑眉,那位大娘子进京的时候带了整整一条船的东西,听说光是现银就有十万两,护国公主所有的私产全都给了她一个,这事儿京城里可传得沸沸扬扬的。若不是碍着那姑娘尚在孝期,不知道多少人想登门求娶呢。
沈九爷愈发地疑惑,“你们家跟镇国公府有交情?”不然,怎么无缘无故地会请了娇客在庄子里住。
方五郎摇头,“是请了给六郎看病的。”提及自己的亲弟弟,方五郎的脸上终于柔软了些,“我娘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说那倪家大娘子师从药王谷,遂悄悄请了她去府里给六郎看病。没想到她果真有些本事,不过两剂药就把六郎的病情遏制住了。”
得知方六郎无恙,沈九爷也放宽了心,笑道:“那就好。”
倪家三房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那会儿毕竟闹得大,满京城都沸沸扬扬的,倪三爷更是因此断了前程,过了这么多年,京城里还总有人拿这事儿教育府里的孩子,沈九爷又岂能一无所知。
“六郎也来庄子里养病?”
“他没来,”方五郎回道:“倪家大娘子说,他是上回来这里染了毒,所以特特地过来查看。结果今儿就被大雨给淋了,还被堵在了皂焦庵,接回来的时候人都病了,现就在庄子里养着。她身边伺候的下人多,丫鬟婆子都有七八个。”方五郎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所以,我还是不去打扰了。”
沈九爷立刻想起白天的事,想了想,又让下人回礼的时候添了几样药材。
大早起来,沈九爷用了早饭正准备收拾东西回京,沈七郎身边伺候的书童小竹子一脸慌张地跑过来了,见了九爷,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似的扑过来,“九爷,九爷,七郎不知怎么了,身上痛得厉害,连床也起不来。”
沈九爷一惊,赶紧朝七郎的院子里奔去。
还未进屋,远远地就听到沈七郎鬼哭狼嚎的声音,“痛痛痛——啊呀痛死了,动不了——唉呀妈呀——你轻点儿!”
五娘子苦着脸小声辩解,“我都没用力啊。”
“怎么回事?”沈九爷皱着眉头进了屋,目光在床上扫了一眼,见沈七郎两眼泛红,可怜兮兮,心中顿时一软,声音也温和了些,“哪里痛?”
“肩膀和腰背。”沈七郎巴巴地看着他,“九叔,我起不来床。”说罢,眼圈便红了,嘴一扁,都快哭出来了。
“去请了大夫没?”
护卫在身后低声道:“庄子里原本倒是有个大夫,上个月回老家奔丧去了还没回。恐怕得去京城请。”
五娘子忽然想起什么,悄悄扯了扯沈九爷的衣袖,“九叔,昨儿方五哥不是说,他庄子里住着个女神医么?”
对了,倪家大娘子就在隔壁住着!沈九爷可没有什么弯弯道道的心思,想也不想,大手一挥,“让老熊去隔壁请人。”
“我也去!”五娘子有些激动地跳出来,“九叔让我也去嘛。那大娘子可是娇滴滴的姑娘家,您让熊叔去请人,可不得吓着人家。方五哥不是说,大娘子还病着么?”
沈九爷想了想,应了,又叮嘱道:“你老实些。”
五娘子弯着月牙般的眼睛朝他笑,“九叔放心。”
…………
☆、第八章
八
“沈家?”素珊看着手里的帖子微微有些意外,“府里头什么时候跟沈家有交情了?”
翡翠摇头道:“沈家五娘子亲自拜访,想来是有所求。奴婢已经将她引到花厅了。”
素珊点点头,换了身衣服,赶紧出来见客。
五娘子性子活泼,坐在厅里不住地玳瑁说话,“……我听说大娘子是神医,什么病都难不倒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扁鹊再世……”她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夸张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掩嘴而笑,红着脸道:“我好像怪傻气的。”
玳瑁朝她笑笑,将早上刚蒸好的玉米南瓜糕挪到五娘子面前道:“娘子尝尝这个,这是南方的点心,京里不常见。”
五娘子客气滴谢过,拿了一块尝了一小口,眼睛顿时就亮了,然后又吃了一块……
等素珊出来的时候,五娘子已经把那碟玉米南瓜糕消灭殆尽。
“啊,你就是倪家大娘子!”瞅见素珊的样子,沈五娘顿时抽了一口冷气,“你长得真好看。”而且还这么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真会治病么?
素珊朝她微微地笑,有些羞涩的样子。
“我我……”沈五娘愈发地不好意思,脑子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机灵,连寒暄的话儿也不会说了,喃喃地开口道:“我……其实是来请你看病的。”她越说声音越低,脸上火辣辣的,有一种自己在欺负小姑娘的感觉。
素珊立刻就明白了,笑着问道:“是府上哪位身子不爽利?”
沈五娘便将七郎突然起不来床的事说给她听,素珊听罢,蹙眉问:“好好的突然身上疼起来,是不是扭了哪里?”
“却不晓得,昨儿晚上都还好好的。”
素珊又问:“晚上做了什么?”
沈五娘认真地想了想,摇头,“也没做什么?有九叔管束着,七哥也不敢淘气,吃完饭陪着九叔和五哥赏了月就回去了。”
素珊想起昨晚的天气,心中稍稍有了数,又问:“是不是喝酒了?”
沈五娘立刻紧张地捂住嘴,眨巴眨巴眼,赧然地看着素珊,“不能喝酒么?九叔和五哥喝得更多呢。”他们俩都好好的,丁点事儿没有。
素珊笑起来,温温柔柔地道:“不严重,我过去扎几针就好了。”说罢她又起身吩咐玳瑁去收拾药匣。
翡翠见状,赶紧去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却被素珊拦了,“不是说就在隔壁?这才几步路,走过去就是,坐什么马车。”她顿了顿又道:“昨儿晚上你和珍珠都辛苦了,一会儿就留在庄子里歇着,让玳瑁和碧云陪我就行。反正也不远。”
翡翠点头应是。
今儿天气甚好,碧空万里,阳光灿烂,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青草香,出门走一走甚是惬意。
到了七郎的院子里,不仅沈九爷在,方五郎也在。
“五哥你怎么也来了?案子查出来了么?”沈五娘好奇地问。
方五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起开,我正烦着呢。”说罢,他又生气地朝沈九爷大吼一声,“老九你到底帮忙不帮?”
他嗓门大,把素珊吓了一跳,玳瑁护住,立刻不高兴地朝方五郎瞪了一眼。
方五郎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没作声。再看一看沈九爷,才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在外人面前一向端肃冷漠的沈九爷竟直愣愣地盯着素珊,那表情真是与端肃冷漠半点也挨不上边。
大白天的,沈家九爷竟然发春了?
方五郎顿时大乐,也忍不住朝素珊打量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引得沈九爷动了凡心?
唔,模样是真标致,整个京城也难得找出几个比她更漂亮的了,可是,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小了,还没及笄吧,瘦瘦长长的个子,都还没长好呢。原来沈家小九爷喜欢这种类型的。
他们俩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素珊,素珊还没说什么,护住的玳瑁却是忍不住了,生气地朝两个男人道:“两位公子未免也太无礼了,特特地请了我家娘子过来,竟然这般……这般孟浪!娘子,我们不要帮他们看病了。”说罢就要拉着素珊离开。
沈五娘气得直跺脚,朝沈九爷吼道:“九叔,您干嘛呢?”
沈九爷这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又慢吞吞地朝素珊致歉道:“方才见姑娘有些面善,还以为你是一位故交。失礼之处,还望姑娘海涵。”说罢,他又弯腰致礼。这个礼却是有些重了,素珊不敢受,赶紧躲开,低声道:“公子言重。”
沈五娘涨红着脸小声朝素珊致歉,“大娘子千万别生气,我九叔他这个人放荡不羁惯了,并非有意冒犯,你莫往心里去。”
方五郎也笑呵呵地道:“在下没想到救了舍弟的神医如此年少,故一时失态,还请娘子原谅则个,不然,若是被我娘亲知道,等我回了京,非得被狠狠责罚不可。”
素珊抬眼看他,“静德长公主是你——”
“正是家母。”
不得不说,方五郎不骂人的时候还是很具欺骗性的,他那张俊秀的脸上每一处地方都不充满了歉疚,素珊很快就不恼了,甚至还客气滴朝他笑了笑,柔声道:“方公子不必多礼。”
床上可怜兮兮地被忽略了很久的沈七郎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各位,我还在床上躺着呢。”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除了沈九爷。
他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对头,确切地说,是自从素珊主仆进屋之后。虽然之后他一直在努力掩饰,但身为至交兄弟的方五郎岂能看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看上那小姑娘了?
素珊给沈七郎把过脉,又问了几句,转身让碧云取针。
沈七郎有些紧张,哆哆嗦嗦地道:“要……要针灸啊?痛不痛?不然,还是吃药好了。”更重要的是,他痛在腰背,难不成,还脱了衣服让人家小姑娘扎?那多失礼。他光是想一想就怪不好意思的,脸都红了。
“扎针好得快。”素珊道,说话时,手里的银针已经扎在了沈七郎的小手指侧缝处。
沈五娘的眼睛眯了一下,“七哥,疼吗?”
“不疼,”沈七郎好奇地盯着手腕处的银针看了半晌,“酸酸涨涨的。”可是,为什么要扎这里,他伤的事腰背又不是手。
他还没来得及问,素珊又在他的胳膊肘处扎了两针,然后还轻轻弹了弹针尖,动作如行云流水,潇洒及了。
沈五娘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好厉害!”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拿起银针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那么自信,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如果换了是她,就算拿着针也不敢扎吧,万一扎错了地方,那该多疼啊。
“差不多行了。”素珊没收针,朝沈七郎道:“你试着动动看。”
“啊?”沈七郎愣了一下,“这就好了?”他有点不敢信,狐疑地看着素珊,也不敢动。
沈五娘笑,“七哥你动动看嘛。”
沈七郎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了抬肩膀,“咦?”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声音里充满了惊喜,“真的不痛了!”
这也太神奇了!这才多久一会儿,扎了几下,居然就好了。难怪静德长公主会去找她帮忙。
“真好了?”方五郎上前在沈七郎肩膀上拍了一把,“这就不痛了?”
沈七郎气得直叫,“都快被你拍得吐血了,能不疼吗?”他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躲开方五郎的下一次袭击,还扯着嗓子朝沈九爷告状,“九叔,你就看着五哥欺负我,也不帮忙说说他。”
沈九爷没吭声,目光时不时地往素珊身上扫了一眼。
沈七郎知道靠不上他了,又朝方五郎大吼,“五哥你不去查案,跑这里欺负我算什么本事。那案子破不了,小心人冯家找你的麻烦。”
方五郎顿时就恼了,怒道:“破不了就破不了,关老子屁事,又不是老子在外头得罪了人。我还怕了冯家不成。”他心里头正窝着火呢,这茬事儿本来就不归他关,非要硬塞到他头上来,结果还半点线索也没有,都快郁闷死了。
话刚说完,外头忽传来一阵疾呼,“大人,大人,有消息了!”
方五郎嗖地跳起来,旋风一般地冲了出去,“什么事?”
沈七郎好奇地追到门口,五娘子也竖起了耳朵。
“方才有人绑了书信射到冯家别院门上。”那衙役从怀中掏出书信递给方五郎。
方五郎接过信,却不急着打开,沉声问:“那人呢?”
衙役摇头,“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追,连样子也没看清。”事实上,也没人敢追,那人蒙着面,提着好大一把弓,冯家别院的大门都给射穿了。他们的血肉之躯能硬得过那扇楠木大门?
方五郎目光炯炯地盯着那衙役,衙役低着头不敢看他,额头上顿时沁出了汗,后背一片潮湿。
“到底怎么回事?”
衙役不敢再瞒,吞吞吐吐地回道:“他大……大家都给吓着了,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蒙面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方五郎冷冷地扫了一眼,打开信一目十行,飞快地看完后又递给沈九爷,沈九爷却不肯接,浓眉一挑,摇头道:“给我作甚?”
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态度让方五郎大为光火,怒道:“好你个沈老九,你就是这么待你兄弟的,看老子以后怎么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