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两个时辰,蝙蝠一样的黑衣人就趁着夜色将自己包围了…… 吉雅轻轻撩起了琉采的袖子,手臂上还有一道伤疤,“这就是当年留下的,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琉采摇头,目光坚定,“是阿妈给了我这条命。”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 “不,”琉采已经冷静下来,这么多年筑造起来的茧被剥开后露出当年丑陋的真相,最后的希望已经崩塌,真相摊在眼前,果真是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丑陋无比,最后一盏灯灭了之后,琉采感觉自己的心如同死灰一般安静。她慵懒地抬了抬眼皮看着窗外,“还没有。” “阿妈陪你去找亲生父母?”吉雅试探性地问着,这个女儿虽然在身边多年早已经割舍不开,但自己毕竟也没有资格组织她去找爹娘。 琉采幽幽站起身,撩起了裙摆跪在吉雅面前,“韩姳妗死了,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琉采,过去的事情阿妈不要再提。” “好,”吉雅激动地点头,忍住了眼中的泪水,“你先休息,我还要去和几位长老议事。” “阿妈,琉采也去。” 重新回到议事堂的时候,几位长老还是对琉采大为不满,她却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乖巧地站在吉雅的身边,“几位长老,琉采此次做事太过冒失,还希望几位长老大人不计小人过。” “哼,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拿什么弥补?” 琉采理了理纷乱的发丝,“皇帝对琉采有意,以此作为弥补,不知道几位长老觉得是否妥当?” 吉雅没有想到琉采居然甘愿牺牲,“万万不可啊!琉采,怎么能这么莽撞!” 几位长老顿时乐得眉开眼笑,“不错,琉采这件事情做得完满,有这凤凰傀儡阵,再加上琉采吹吹枕边风,必然事半功倍。” “长老,琉采毕竟是女儿身,此事关乎她一辈子,不能儿戏啊!” “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成了,琉采就是大英雄,她未来的夫君不会在意的!” 坐在窗前,琉采的目光不知道飘向了哪里,连吉雅进来都不知道。 “我听说凤凰舌已经丢了,你何不等到找到凤凰舌再去?” “琉采知道阿妈心疼我,但是此时应以任务为重。” 叹了口气,吉雅摇摇头,“琉采,你会不会觉得阿妈没有保护好你?” “阿妈,是琉采自己想去,和大家没有关系。” “你……是想要报仇?” 琉采浅笑,“谈不上报仇,只是被抢走的东西该亲手拿回来。” 吉雅知道琉采说的是妃子之位,不禁惊讶,“你真的想去给皇帝做妃子?” “不想,但那毕竟是被抢走的东西。”琉采脸上的笑意更浓,“有些东西我可以不要,但自己丢掉和被人抢走是不一样的概念。” 看着琉采,吉雅不知道这些年来将她培养成这么高傲的人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宫中险恶,许是你还不明白。” “越险恶越好,”琉采云淡风轻地笑着,“地方越窄、肉越少,才越能让狗互相咬起来。” 知道琉采倔强,吉雅也不多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 吉雅将琉采揽进怀里,“我拿你当亲生女儿,记着,不管什么时候千万要以保护自己为重,哪怕任务失败,也不能把自己舍进去。” “恐怕也只有阿妈这样关心琉采了。” “胡说,你自幼就惹人喜爱。阿妈只是希望你能自私一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情做不得。” “琉采明白,时间不早,阿妈早点休息吧。” 走出门外,看着星灿月明,吉雅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看,有些事情就是要这样,越是拦着她就越想要去奉献,去牺牲,要的就是让这颗棋子主动请缨。
☆、第十四章往日仇难却(下)
没有一天耽搁,琉采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好在泯泽对于自己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两人看似和往常一样,内心却已是波涛汹涌。 琉采站在一旁看着泯泽,他正低头看书,时而点头时而皱眉,专注得不得了。 想想看,有些事情还真是不可思议,幼年的自己并不知道泯泽会做太子,而长大了的泯泽也不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生下就被选作太子妃的姳妗。 如果告诉他呢?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琉采思索片刻还是摇头,不,以近日自己对泯泽那秉性的了解,要是被他知道,不但不会念及旧情,反倒给了他一个擎于自己头上的机会。 况且,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姳妗而是琉采,她还有一张很大的网需要慢慢铺展…… “朕还真是想知道,”沉思的琉采发现泯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面前,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儿使得泯泽根本没心思看书,忍了半天终于沉不住气,“你为什么要回来?” “自然是来侍候陛下。” “哈,这借口真是好听,”泯泽讥讽地说着,是个人都能看出这并非她内心想法,“不过,我喜欢这个借口。” “陛下满意就好,棋都还没下完,琉采若是丢兵弃甲岂不让陛下失望?” “朕知道你不会逃。” “天下都是陛下的,琉采能逃到哪里?” 泯泽捏着琉采的下巴,“对,天下都是朕的,那么你呢?” 琉采笑而不语,她是来迷惑泯泽的,自然清楚泯泽之前为什么会为自己所惑。喜欢一个男人不是不可以百依百顺呼来喝去,但是既然你拿他当皇帝,就别怪他给你妃子的待遇。 虽然琉采没说话,泯泽却已经猜到答案,这个女人就是如此,他有些不悦,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和琉采贴在一起。 “陛下!”门口,透着喜悦的脚步因为看到两人这副样子而突然停下了,皇后扫了琉采一眼,“好大的胆子,擅自逃出宫还敢回来,来人,带下去重罚!” 泯泽咳嗽了一声,“皇后没看到她正在侍候朕读书么?” 宫里有个奴才们都羡慕的人,就是泯泽的侍童小顺,今日这个琉采来了,连小顺都被省掉了。 皇后心中醋意上涌,“陛下护着奴才也该有个限度吧?” “皇后管理事宜也该有个限度吧?” “是,”皇后几乎把牙齿咬碎,“妾身知道不该越权,更不该多管闲事,这就告退。” 阅己堂里恢复了安静,泯泽微笑着转身,“这样你会高兴么?” 琉采淡然,“陛下的事情,琉采有什么高不高兴的。” “好。” 泯泽的声音里透出了倔强的恨意。 原来不管我做什么,对你都无法造成一星半点的感动。 走到这一步,大家都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确是相生相克的,比如现在,泯泽因为琉采而恼怒不已,皇后也在因为泯泽对自己的不理不睬自怜自艾。 匆忙奔走而逃的皇后简直希望自己消失才好,脸上的泪滴花了妆容,她也顾不上许多。 反正不管将自己描绘得再怎么精致,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样可不好。”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谁!”皇后惊讶万分——为了避免被人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早就把花园里的人都赶出去的,谁这么大胆? 本来准备好的冰冷目光在看到来人时立刻消散,委屈再次涌上心头,“你怎么进来的?明明有侍卫把守。” “知道皇后娘娘伤心,古珂这腿脚就不听使唤,别说侍卫把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不来。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温柔的话语好像落下的花瓣,在自己如水样的心头激起片片涟漪,她抬起头,泪光闪烁,“如果陛下也这么……哎。” “古珂怎能和陛下相提并论,”火焰跪在皇后脚边,修长的手指骨骼清晰,轻轻拭去了皇后苦涩的泪珠,“被风一吹,眼泪也好,烦心事也好,便都会干涸,只是若伤了娘娘这玉骨冰肌就不好了。” 皇后哀怨轻叹,“玉骨冰肌也好,肤若凝露也罢,没有人看也是多余。” “能看的人不想看,想看的人不能看,上天弄人。” 苦涩的话语让皇后眼中桃色闪烁,娇羞地低下头,“会有不能看的人?” 古珂沉默许久,清了清嗓,“能与娘娘相见已是上天恩赐,古珂不会奢求太多,只是古珂与娘娘同是可怜人,自然比别人更了解娘娘的心情,见到娘娘伤心便忍不住想要安抚些许而已。” 一句话,礼貌斯文地将彼此之间的关系又拉开了,皇后垂首,“是啊,你我同为沦落人。想他二人在一起,怎会记得我,又怎会记得你。” “娘娘糊涂,古珂的心栓在哪里,怎么连娘娘都不懂?!” 好像是有些愤怒,甩袖离开的身影都散发着逼人英气,皇后娘娘立刻后悔不已,猛地站起身,徒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拦住,步子却怎么都迈不开。 “娘娘!”香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香茗查探到这凤凰舌是上古传说中的宝贝,能蛊惑心智!” 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团火焰离开的地方,“凤凰舌……你说的恐怕是你自己。” ?
☆、第十五章神偷悦美人(上)
“手又痒了?”鬼姬看到坐在棋盘前的鬼三千,笑吟吟地说着,披纱之下香肩外露,连着白嫩的脖颈,微微垂落的几缕发丝有意无意地扫在胸前,令人垂涎三尺。 鬼三千皱着眉头,“鸣春阁的姑娘也没你打扮得香艳。” “怎么,你不高兴啊?”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堂堂鬼宅宅主还打扮成这副样子,不怕闯进来的人以为进了青楼啊?” 鬼姬哼了一声,“本宅主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 “对对对,让那些进来的人都以为自己碰见香艳的女鬼了,哼,小心到时候有更多人为了看女鬼往这里钻。” “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最近乱闯的人更多了,整个鬼宅里就数你最奇怪,夜半来,天明走,飘忽不定的。” 鬼三千不以为然地伸了伸懒腰,“飘忽不定不才是鬼宅人的风格么?” “放屁!就是你进进出出得才引来那么多人好奇,你就不能给我收敛一点儿?小心我把你小子赶出去!” “是是是,谨遵师傅教会,”鬼三千直起身子,双手撑着棋盘将脑袋凑上前去,“我们打一赌怎么样?” 鬼姬媚笑,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打赌,看来鬼三千也沾染上这习性了,“好啊,你输了就偷皇帝的内裤回来。” “噗。” 一大口茶水喷出来,水珠还未落下的时候鬼姬便已从袖中抖出一把沉香木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之后将茶水都挡住了。 “弄脏我的宝贝棋盘要你的狗命!” 鬼三千更是生气,“你脑袋有问题吧,要那种东西供起来不成?” “我想要什么你管不着,赌不赌随便你。”鬼姬一边说着,一边厌恶地用两根指头捏着还在滴水的折扇,随手扔到了一边。 “喂,”鬼三千扑到地上小心翼翼将折扇捡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偷东西没被发现的纪念品!” “想要就拿去。” “鬼姬,”一股阴气在脉络中游走,浑身颤抖的鬼三千扯着嗓子,振聋发聩的咆哮震得树上叶子飞落,“你在折扇上下的是什么毒!” 回过头来,鬼姬已经在棋盘前坐好,丝毫不理他的吼声。 赌博这件事情对鬼姬来说是很庄重的,收敛了自己的妩媚之后,鬼姬面容严肃地看着鬼三千,“饶子棋,子目皆空,十三步内双虎取胜。” “不是吧,”鬼三千怪叫,“你倒是会挑你拿手的来!” “你想和我赌,必有所图,那我当然要选对自己有利的局势咯,”她耸了耸肩,将滑落下来的披纱往上拉起来一点,然而那薄如蝉翼的披纱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粉嫩的香肩依旧让人垂涎三尺,“不赌当然就无所谓了。” 鬼三千皱眉,“亏你还当师傅呢。” “说筹码吧。” “你不是说十三步双虎么?我只要你每步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了。” “成交。” 鬼姬手中的白子已经先站了星位,黑子连跟上了另一目,鬼姬浅笑,“提问吧。” “凤凰舌在不在你手上?” “无用之子,得之也弃。” “这么说你是得到了?” “必死之子,何谓得失。不以弃子乱步。” “你知道那是谁的东西?!” “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 “那你何必留在手上?” “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 鬼三千试探地看了鬼姬一眼,她盯着棋盘,嘴角扬着胸有成竹的笑意,“那如果我说我要这东西呢?” “彼众我寡,先谋其生。” “非要不可怎样?” “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 “你留着它陪葬不成!”鬼三千有些恼怒,一拍棋盘。 “两生勿断,”鬼姬意味深长地笑着,“皆活勿连。” 鬼三千气得一拍石桌,“你这师傅还真会疼徒弟!不下了!” “我讨厌残局。”鬼姬抬眼,严肃的表情里没有一丝退让的余地。 “管你啊!”鬼三千壮着胆子顶了一句,眼睛却在偷偷瞟着鬼姬的表情,这个女人可是拿赌博很当回事儿,虽然面子很重要,但是最好不要惹急她。 “折扇上的是我新研究的百步癫,在我研究出解药之前你最好乖乖坐在这儿别动。” 看着鬼姬那若无其事的样子,鬼三千气得要发狂,“还下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