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中,太监和侍女们正在做杂务,不时间拿眼偷偷瞟着琉采。
进宫这么长时间,琉采还没怎么跟他们说过话,她讨厌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其中有着羡慕嫉妒恨。如果是一般女孩子看到这样的眼神大概会有针芒在背的感觉,但是琉采早就已经习惯了。
自己小时候刚来到御蛊族的时候,吉雅就对自己非常亲切,那样过分的亲切让其他孩子们都非常羡慕,尤其是女孩子们。加上古珂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是让她们打定决心孤立自己。
孤独这种东西对于琉采来说非常正常,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对于她的生活来说,如果不孤独的话反倒显得非常奇怪。
而当那些孩子们发现孤立琉采没有任何意义之后开始变本加厉,先是在琉采练功的时候偷偷捣乱,后来更是明目张胆地找碴。
但是琉采都已经习惯了,她能理解这些人——当人发觉其他人有自己无法获得的东西时都会产生这样的心理,就让自己高傲地活着吧。
所以在宫里生活一段时间发觉这些人也和幼年时候遇到那些孩子一样天真幼稚地孤立自己甚至开始对自己找茬的时候,琉采反倒有些得意。
不遭人妒是庸才,这一点琉采自幼就明白。
整理好衣服后,琉采慵懒地从龙塌上坐起来,慢慢往门外走去,刚来到门边,脚下突然横出来一把扫帚,差点儿将琉采绊倒,还好她反应够快,一个翻身便越过了门槛,微笑地看着身后惊讶的宫女,她正手忙脚乱地将扫把往身后藏着。
琉采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不屑,“下次换一点儿高明的办法来。”
说完之后,琉采转身便走,虽然不曾回头却还是能够感觉到背后咬牙切齿的恨意。
随便你们吧,反正将来你们会更嫉妒我的。
自从琉采重新回到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昨晚的事情更是让琉采下定决心。当年选中的太子妃是自己,真正应该坐上皇后宝座的人也应该是自己,而不是那个不顾形象对自己施以暴行的女人,她没有资格那样对待自己。
从自己手中丢失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亲手夺回来!这就是琉采做人的原则。
在宫中信步闲游,琉采不知不觉来到了池塘边,坐在微微湿润的草地上,潋滟水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微微波动的池塘慢慢平静下来,上面影射出了琉采秀丽娇嫩的脸庞。
这样的面容,如果穿上华贵绚丽的衣服应该会更漂亮吧,可是自己从记事开始就是一身黑袍,从来未曾改变过,因为练功所以从来不穿那些碍手碍脚的女孩子衣服。看到不远处走过的妃子或是侍女,琉采竟然隐隐有些嫉妒。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是其他女孩子一样成长,一样结婚生子?
对,因为自己从小就是太子妃,在众人的羡慕中长大,但是命运却突然因此改变,因为皇室的心血来潮就改变了自己的一声,甚至沦为被家人抛弃的地步!
琉采怎么也不能忘记当年的事情,尤其是在宫中生活了一阵子之后又听到吉雅将身世告诉自己之后,琉采简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背叛自己!
泯泽,当年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让你亲手还给我的!
就在琉采这样想着的时候,轻轻的脚步声来到了自己身后,琉采虽然没有回头却已经猜到了脚步声的主人是谁,她一动不动,“你今天终于有时间了?”
古珂依旧面带微笑,身材笔挺地站在琉采身边,“思伊心切。”
琉采缓缓回过头来,突然站起身捏住了古珂的领子,上面有一道红色的胭脂印,琉采突然笑了起来,“看样子日子过得不错嘛,又有人投怀送抱?”
“皇后娘娘昨晚好像受了不小打击。”
“那就对了。”
古珂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是因为你。”
琉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样子已经消肿了,多亏昨晚泯泽帮自己用冷水敷了好长时间,虽然自己闭上眼睛装睡却还是将他温柔的动作记得非常清楚。想到这里,琉采脸上泛着得意,“她活该,我也没办法。古珂,你说想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要他的命?”
“这个嘛,”古珂轻轻摩挲着下巴,“因人而异。大部分人都害怕被人夺去性命,但是有些人不怕。对于这样的人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也没意义。我想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夺走他最为珍视的东西,可能是命、可能是爱人,这样才能让一个人痛不欲生。”
琉采点点头,古珂这话说的没错,可是对于泯泽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一想到这里,泯泽那懒洋洋的表情又出现在琉采的脑海中,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不上心,哪里发现过什么的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要再想了,”古珂靠在她的耳边,声音如和煦春风一般,“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你。”
听到这话,琉采竟然有些脸红,原来自始至终古珂都知道自己说的那个人是泯泽。
琉采有些说不出地愠怒,“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乱讲,你要做的只是听我的安排就足够了。”
“我知道。不过古珂也只是想要帮你而已。”
“帮我?”
古珂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对他来说你是最重要的,那么就让他失去你好了。不如让我来帮你……”
琉采立刻明白了古珂的意思,她冷冷地喝斥住古珂,“小心你的舌头!”
“我只是实话实说。”
其实古珂说的没错。加上之前几次,当泯泽发觉自己和古珂非常亲近的时候脸上那种不悦,琉采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难道说泯泽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这个想法刚在琉采心中冒出来的时候她竟然有些慌乱,心中犹如小鹿乱撞,砰砰砰,简直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怎么?对皇帝的宠爱动心了?”
古珂的话语酸溜溜的,让琉采一下冷静下来,怒视着古珂,他却非常不以为然,笑了笑之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如果能成为皇后简直是天之骄女,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曾做过这样的梦,没有任何女人会拒绝皇帝对自己的喜爱。但是你不要忘了,这一次我们是带着任务靠近他的。你知道为什么母亲那么喜欢你却还会让你冒险前来么?是因为她知道你是这样冰冷的人,不会轻易喜欢上任何人。为了避免行动者喜欢上皇帝,所以才挑选了你。我想你不会让母亲大人失望的。”
琉采抿着嘴唇,“我知道。”
“母亲告诉过我,说是这次你回去的时候已经把关于你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既然这样的话,我想你更不会对他动心不是么?”
“怎么可能!”琉采怒气冲冲地说着,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贬低轻视了,“古珂,在你心里我和那些女人一样是不是?你最好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不该你说的话不要胡说八道!这些大道理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该做的事情?你想要报复他是吧?”古珂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地严肃,“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做的事情只有用凤凰舌控制他就够了,只要做到这一点,你想要怎么报复他都随便你,我什么都管不着。但是你最好不要因为你自己的事情破坏族人的计划,这个娄子你捅不起。”
听到古珂的话,琉采突然浑身一哆嗦,她竟然害怕了!以前一直任由自己摆布宰割的泯泽竟然能让自己感到害怕,真是不敢相信!
琉采看了古珂半天,他虽然已经恢复了那种温柔的表情,却还是让琉采感觉到陌生,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古珂!
两人对视了许久,琉采咳嗽了一声,好像是在以此掩饰自己的心慌。思索了半晌,琉采终于还是咬着牙看着古珂,“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你没有资格干涉,你要做的只是听我的命令就行了。”
这一次,古珂没有继续反驳,但是脸上的笑容明显夹杂着一些固执和不满,“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反驳。”
琉采点点头,轻轻用手指拂过下古珂衣领上的胭脂印,“看样子皇后娘娘对你还不是一般的喜欢,这样很好,就这样保持下去吧,”琉采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飘过一抹笑意,“不错,我开始有点儿喜欢这个女人了。”
“怎么?突然换了胃口了?”
“我是觉得世上还能有她这样的女人真是难得。不爱江山爱美男,”琉采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古珂,“既然这样,我怎么能不成全她呢。”
☆、第二十章恨意催复仇(下)
下了早朝,泯泽离开金殿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这个自己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皇宫突然让泯泽觉得非常陌生,相比之下,他反倒是更喜欢另外一个地方,虽然那里没有人每天伺候着自己,却有着无尽的欢乐。
如果可以的话,泯泽竟然会想要带着琉采到那里一起生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泯泽立刻摇头笑了,自己还真是可笑,怎么遇到琉采之后短短时间内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陛下最近好像很不……很不寻常。”
宗熙的声音将泯泽的思绪又拽了回来,他咳嗽了两声,板着脸恢复了威严的样子。可即使如此也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慌乱——宗熙这话说得已经非常照顾自己面子了,他用的是“不寻常”三个字,而不是不正常。
可能是在顾及自己皇帝的身份吧,但是想想看自己做的事情哪里像是皇帝呢。
两人刚好走到了御花园的小亭下,泯泽信步来到了小亭二楼,环视着皇宫,高耸的建筑挡住了他的视线。面前的平静不能代表在它们背后发生怎样的事情,也许此时此刻,这宁静祥和的皇宫中有很多事情正在发生着,比如某个总管正在殴打一个年幼的小太监,比如哪个妃子又在勾心斗角,互相争吵,比如某个侍女因为打翻了主子的花瓶被踹了一脚。
就好像琉采,看起来总是那样平静,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是怎样的天地。
这个女人让泯泽不由自主想到大海,表面越是平静,下面越是暗潮翻涌。
父皇曾经告诉过自己,要小心太过平静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够那样平静,是野兽伪装方式的一种,他们在等待猎人的掉以轻心,然后猛地扑上来将你一口塞入血盆大口之中。
看到泯泽又陷入了沉思,宗熙忍不住叹了口气,“陛下到底是有什么心事儿?难道比江山社稷还要重要么?”
“什么意思?”
宗熙皱着眉头,看样子泯泽完全没有注意到今天上朝时他的失态——一次早朝愣神了七八次,太监将奏章捧上来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自从那个叫琉采的女人来到宫中之后陛下就有些一反常态。”宗熙再也忍不住,干脆开门见山地说了起来。
这直白的指责让泯泽非常不好意思,好在宗熙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两人虽然是君臣关系,事实上情同手足,宗熙自小就担负着保护泯泽的任务。正因为如此,使得泯泽和他最为亲切,因为虽然泯泽有不少皇兄皇弟,但是真正关心自己的只有宗熙一人。
泯泽低下头来,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了口,“宗熙,朕问你一件事情。姳妗,你还记得么?”
这个名字刚一出现在宗熙耳中,他立刻瞪大了眼睛,自己怎么能不知道呢?!从小和泯泽在一起生活的他知道泯泽自幼就非常喜欢姳妗,他之所以那么勤奋用功,做了许多自己不喜欢、不想做的事情最后爬到了太子的位置上,就是因为那生下来就被选为太子妃的姳妗!
多年前,姳妗的突然失踪对泯泽的打击非常大,他简直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而“姳妗”这两个字也成为了当时宫中最为禁忌的两个字,简直好像是地雷一样,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宗熙本来以为泯泽已经将姳妗的事情忘记,就算是忘不了,至少也应该淡下来了,可是没想到他又提了起来,而且是在讨论琉采的时候。
“陛下什么意思?”
泯泽脸上的表情突然像是一个扭扭捏捏的孩子,他摆着指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偏偏觉得琉采就是姳妗的转世一样。你还记得姳妗眼角的那三颗红痣吧,琉采脸上也有着一模一样的红痣,连位置都一样!”
听到这话之后宗熙非常无奈,他觉得泯泽为了姳妗、或是说为了琉采,简直都快要到癫狂的地步了,“陛下,如果姳妗真的转世了今年应该也只有十岁而已,怎么可能是她呢?再说,姳妗很善良,从小就非常温柔可爱,可那琉采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