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打碎牙齿活血吞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爸爸身边的人,也或者,那个人和我们都有血缘关系,甚至就是爸爸的孩子,所以你才没办法对爸爸求助,我说的对不对?!”
终于把心底一直的怀疑倾吐而出,陆依萍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却在下一刻,看到李副官满眼通红,目眦欲裂的可怖模样。
“依萍小姐!!因为你是司令的女儿,是夫人的孩子,所以我才允许你一直在这里大放厥词!但是我告诉你,你的猜测都是错的!你不要再问我们那个人到底是谁,我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我李正德虽然没有用,却还有一身力气,如果那个害了我可云的人还活着,我一定不会让他逍遥法外!不用你来管闲事!”
“可是,如果真的和陆尓豪没有关系的话,你为什么不去找爸爸帮忙?李副官,可云是你唯一的女儿,她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你难道就不想帮她讨回公道吗?我认识的李副官,可从来都不是这么窝囊的人!”
“哐当——!”李副官猛地掀了屋里的桌子。
陆依萍第一次见他这副暴躁得仿若野兽的样子,顿时被吓了一跳,一直发热的头脑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呐呐地不敢再出声。
却见李副官喉咙里发出一声粗嘎的低吼,仿佛垂死的野兽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哀鸣。
他整个人,都仿佛在那之后,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泛着沉沉的暮色,对李嫂道:“是,我李正德就是这么窝囊的一个人,明知道害了我女儿的人就在那里,还还一直活得好好的,却没办法为她报仇。”
他看着陆依萍,“依萍小姐,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窝囊。你是司令的女儿,是夫人的孩子,你对我们家有恩,我李正德对你无话可说。慧珍!收拾东西!我们走,我们现在就搬家!”
李嫂和陆依萍,顿时都懵了。
“正德,这好好的,我们搬什么家啊?”李嫂焦急地问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收拾东西,你就快点给我收拾东西!我说搬家,就要搬家!我们今晚,不,立刻,马上!收拾完就搬!”
“李副官,李副官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搬家,你们要去哪里?!”陆依萍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依萍小姐,我李正德虽然窝囊,但我决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再改变。我也奉劝依萍小姐你一句,以后脾气不要再这么倔。夫人那边我就不去打招呼了,拜托依萍小姐和她说一声吧。我们收拾完东西立刻就走,多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说完,李副官把陆依萍推了出去,狠狠甩上了门。
陆依萍看着李家紧闭的大门,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李副官一家就这么走了!
而现在,全世界能阻止这件事的,就只有一个人!
“铃铃铃……”清早的陆家大宅,正在楼下张罗早饭的王雪琴,忽然接到一个等了许久的电话。
挑着眉毛听完对方的话后,王雪琴这才微笑着挂断电话。
恰好陆尓豪此时也已经洗漱好了,正从楼上走下来。
王雪琴见此,对儿子招了招手,在陆尓豪走近的时候,才低声对他道:“李家正在准备搬家,陆依萍一会儿应该就会过来了。”
陆尓豪点了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清晨,陆家的早饭时间。
十二个冷菜热菜摆了满桌,穿戴整齐的陆家老小正在用餐。
陆尓豪在吃过饭后要去上班,陆如萍、陆梦萍和陆尔杰则各自都要去上学。
陆老爷子吃着热乎乎的饭菜,看着越发出色的大儿子陆尓豪,以及正在照顾尔杰吃饭的如萍,还有胃口大开的陆梦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原本是个气氛十分安逸的早晨。
却很快,就被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
闻声去开门的阿兰,刚远远喊了声“依萍小姐”,陆依萍的人影,就风一般出现在了陆家的餐桌前。
“爸爸!你快点跟我走!李副官他们要搬家了!我怎么劝他们都不听!现在能阻止他的就只有你了!”
陆依萍的话虽然没头没尾,但听到久违的名字,陆老爷子的手一松,筷子就“啪嗒”摔在了桌子上。
“哎哟,我当这是谁呢?一大清早就疯了似的冲进门来,还没头没尾地提到什么李副官,这闹得到底是哪一出?”觉得等待已久的好戏终于要上演了,王雪琴觉得自己得提前温习一下原主的语气姿态,便像模像样地插嘴了。
“雪姨你闭嘴!我在和爸爸说话,没有和你说话!”陆依萍强硬地道。
“老爷子,你看她……”按照原主的脾气,雪姨顿时不干了。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没好气地看了眼王雪琴,陆老爷子赶忙追问陆依萍刚才的话,“你刚才说……李副官?他不是早就带着全家去广州了吗?怎么听你的意思,他还在上海?”
“爸爸,李副官这些年一直都在上海,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爸爸你快点跟我走,去了你就知道了!再晚点,李副官他们就要走了!”陆依萍简直急得团团转。
陆老爷子虽然心底疑惑,心底对于李副官的在意却终究是占了上风,立刻起身和陆依萍向外走去。
“等等,我也一起过去。”陆尓豪忽然说道。
陆依萍却猛地回头,咬牙对他道:“谁都可以去,单单只有你不行!”
“为什么?”陆尓豪面不改色地问道。
“现在来不及说这个,等我和爸爸回来,自然会好好跟你说清楚!”陆依萍不屑地看着陆尓豪,眼底的快意却让桌旁的几人看得分明。
“尓豪,算了,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去上班吗?我今天上午的课是选修课,我和爸爸还有依萍一起过去就好了。”陆如萍起身道。
陆尓豪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看着陆老爷子带着如萍和陆依萍匆匆出了门。
“妈你看那个陆依萍!什么态度嘛!竟然敢那么对你说话!”门一关上,陆梦萍就忍不住为王雪琴抱不平。
王雪琴笑着看了眼陆梦萍,“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快点吃饭,上课别迟到了。”
陆梦萍吐了吐舌头,这才继续吃早餐。
至于陆尔杰,从陆依萍进门开始,到爸爸如萍姐姐出门,整张桌子全程就只有他一个小豆丁,一直不停地在吃早餐。
用妈妈的话来说,他现在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上要吃饱饱的才行。
至于陆依萍什么的,哪次她来家里都不得消停,还好他已经练就了顽强的抵抗力,现在基本可以无视陆依萍的嘈杂,无论任何时候都安安心心地好好吃饭。
见梦萍和尔杰都开始低头好好吃饭,王雪琴和陆尓豪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流露出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而另一边,正急匆匆赶去李家的陆家父女三人,却在推开李家大门的时候,扑了个空。
“李副官,李嫂!可云!你们人呢?!”看着空无一人,家徒四壁的李家,陆依萍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依萍,你不是说,李副官他们在这里吗?”坐在简陋的木椅上,陆老爷子面沉如水地道。
“爸爸,我说的是真的,就在刚刚,我才从这里离开,跑去找你!李副官当时说要离开上海,我一着急,就赶忙去找你了!天!他们一定是已经走了,我去找找看!”
“你打算去哪里找?”陆老爷子拍了下桌子。
“我……这附近的邻居,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李副官他们去了哪里,我先去问问看!”说完,陆依萍就冲了出去。
空无一人的李家,陆老爷子和陆如萍面面相觑。
陆老爷子看着这处简陋的房子,心底对于依萍的说辞,其实只信了六七分。
他看着陆如萍,“如萍,你说说看,你觉得,依萍说的是真的吗?”
“啊?”陆如萍怔了下,仔细想了想,这才回道:“爸爸,依萍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所以我想,她应该不会骗我们。”
陆老爷子沉默了片刻,“你说得对。”
陆依萍很快就回来了,脸上的焦急却没有丝毫放松,“爸爸,他们说根本没看到李家有人出去过!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难道他们三个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吗?”
“或许他们是从后门走了,所以才没有被人看到。依萍,如萍,你们现在立刻跟我去火车站还有码头找找看,如果看到了李副官一家,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把他们给我留下来!”
这一整天,陆家父女三人几乎跑遍了整个上海,走遍了火车站码头,也还是没有见到李家人的一根毫毛。
等陆老爷子终于想起来问李副官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早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
陆依萍也是直到此时,才终于有机会,把雪姨和陆尓豪当年对李家和可云的种种恶行,全部都对爸爸揭露出来。
一直坐在汽车后排,陆依萍身边的陆如萍,在听到依萍把那些陈年秘辛,对爸爸一一吐露出来的时候,几乎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但更加让她觉得心惊的是,在说着这些可能会置妈妈和尓豪于死地的话时,依萍那双因为兴奋,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双眸。
☆、第101章 雪姨很忙
“妈,爸爸和如萍还没有回来吗?”傍晚时分,从学校回到家的陆梦萍,在发现爸爸和如萍都不在家的时候,问王雪琴。
“他们从早上出去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去做什么了。”王雪琴笑着回道。
“谁知道那个陆依萍又在搞什么鬼?爸爸也是,为什么现在对她那么言听计从,陆依萍说什么他都相信……那个什么李副官,不是早就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吗?又怎么会忽然冒出来?说这件事和陆依萍没有关系,反正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陆梦萍依旧有些耿耿于怀。
这丫头倒是敏锐,王雪琴忍不住在心底轻笑一声。
恰好去上班的陆尓豪和上学的陆尔杰也陆续回到家里,王雪琴看了看时间,也不知道陆老爷子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索性先招呼几个孩子按时吃了晚饭——
毕竟,等陆老爷子回来之后,像现在这样气氛平和地一家人吃饭的情景,大概往后很久的时间内,都不会再出现了。
而这个家里一直维持着的和睦假象,大概也会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在片刻后彻底分崩离析。
今晚,对王雪琴来说,将会是一场硬仗。
为此,王雪琴还特意比平时多吃了大半碗饭。
她已经做好了随时挨打的准备,而且,潜移默化地让陆家的人一点点习惯她本来的性格已经一年多了,现在猛地让她再武装起原主的泼辣性格,她心里还真有点没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几分相像。
饭后,王雪琴让梦萍把尔杰带去了楼上,只留下她和尓豪在楼下等着陆老爷子和如萍回来。
尔杰现在还太小,这些潜藏在这个家里的龌龊事,没有必要出现在他单纯的童年记忆中。
“香港那边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最迟明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上海。”见尓豪的面色紧绷,王雪琴端起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白雾,轻声道。
陆尓豪抬起头,定定看了会儿王雪琴,这才低低应了一声。
实际上,他并没有像妈妈一样,看过那个叫《情深深雨蒙蒙》的电视剧,他也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过由别人笔下虚构出来的世界。
在和妈妈最初相认的那些天,陆尓豪也曾从妈妈那里大致听说了些他们当时所面临的危机状况。
虽然妈妈那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地简单道出了几件需要重点关注的事情,这些事情,也确实在他和妈妈的步步为营下几乎全部都一一化解了开来,直到今天,在他们的安排下,先陆依萍和陆老爷子一步把李家全家送出上海。
这些事,陆尓豪一直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这本不该是妈妈需要担心和操劳的事情。
在他还是容睿的时候,在父亲独自离去,只把他和妈妈两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那时总是只能看到妈妈匆匆离去背影的容睿,总是看到妈妈独自在书房眉头紧锁,彻夜伏案的容睿,就早早地在幼小的心灵里,暗自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快点,再快一点地,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想帮妈妈接过她肩膀上的担子。
那些年里,容睿总是为身形娇小的妈妈担心。
他也一直不懂,在那么单薄瘦小,千疮百孔的身体里,究竟为什么,能潜藏着一股那么强大的力量,让妈妈这个天生柔弱的女人,能够战胜那么多艰难险阻,把他护得密不透风,为他遮风挡雨,让他衣食无忧。
长大后,容睿才慢慢懂得,原来那是一种名为守护的力量。
摊开手掌,现在已经是陆尓豪的男人,看着自己宽厚而又掌纹清晰的掌心。
他的心确实很冷,也很少能够动容,但正因为柔软的地方少到可怜,所以能够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对他来说,才是绝对不可触碰,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