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稻草会刺得自己一手的血,也不希望这种疼痛消失。
大鸟抓着宛宛缓缓将她移到对面悬崖上头才放开她。序生连忙从包裹里面摸出止血的药瓶跑过来,在宛宛肩头的伤口上洒了药粉后,又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几条布料,小心翼翼包扎伤口。
期间大鸟一直很安静地站在二人身边,不时流露出无辜的眼神。
包好伤口,序生脱下自己的中衣裹在宛宛周身,一把抱起她。宛宛有些后怕地靠在他怀里,想起方才惊魂一刻,颇为感激地看向大鸟,“你看我一下,救我一次,就算一笔勾销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大鸟内疚地一摇一摆走过来,然后跳起来将嘴里叼着的云眇球根扔到她怀里,之后马上挥了翅膀飞向高空。
宛宛与序生目送其飞走,然后对视一眼,序生叹了口气:“走吧。”
回程的路上,不可避免地又一次迷路。
“我总以为,一个人不会在同一条路上迷失两次……”宛宛搂着序生的脖子悠闲道。
“我不急。”序生这次同样很悠闲,“总能够出去的。实在不行就听听虎叫或者鸟鸣……”他话音刚落,果然一声鸟鸣从上空呼啸而过。只见大鸟扑扇着翅膀飞至他们上空,看了他们一眼,又慢悠悠地朝前飞了几丈远,等在那里。
宛宛意会过来:“跟上它!”
大鸟果然一路带着他们走到了林子的边缘,直到能看见寨子的炊烟了,大鸟才鸣叫了一声,依依不舍看了一眼宛宛,呼哧飞走。
“鸟为食亡,也不是完全如此的。”宛宛望着它远去的身影,感慨道。
序生却接口道:“告子曰,食者性也。鸟亦如此。”
然而,当他抱着宛宛回到寨子里时,整个罗那寨早因为了找寻他们而翻了天。得知他们归来,众人几乎是马上便放下手里的事赶来,不可避免地,就撞见了只穿着亵衣长裤的序生,和他怀里被序生中衣包裹着甚至露出一只衣角的兜衣的宛宛。
群众的联想能力是丰富的。
宛宛是族长多那的未婚妻子,而其兄序生又是小神医,这柳家兄妹二人失踪一天一夜,回来这般的……衣衫不整,于是这一天一夜便被闲得发慌的众人改编成各种绘声绘色的故事版本和情节,一时间传得活灵活现。
不能否认的是,这些版本中有些情节是的确发生过的。
众人有了乐子,族长也没闲着。未婚妻子失踪了一天一夜回来就这般模样,多那气怒之极,待众人散去后,不顾族长的身份,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序生的衣襟,低沉吼道:“你将她带去了哪里?”
序生极其自然地拂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挡在宛宛跟前,“非你所管。”
多那指着宛宛耀武扬威道:“她两天后会是我的妻子!”
“恐怕不会是了。”序生摇摇头。
“什么意思?”多那一愣,然后惊诧看向宛宛,“你不要云眇了?”
“你想要一个因为觊觎云眇而嫁给你的妻子吗?”宛宛上前一步反问,“我究竟是嫁给你,还是嫁给云眇呢?”
多那扬起头,毫不犹豫道:“云眇是我族最高象征,而我是我罗那族的首领,二者并无区别。况且,成亲后,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跟着我绝不后悔!”
“我……却会后悔。”宛宛抬起头,坚定道:“多那,三年前我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三年后,我不想再失去我最爱的人了。”
“最爱的人?谁?”
宛宛扬起嘴角,与序生对视一笑。
“是你?!”多那看着序生不敢相信,“可她是你的……!”——妹妹啊!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序生不避讳道,“很抱歉,我这次来,便是来带她回去的,在她成亲之前带走她。”
“你敢!”多那瞪眼威胁,又难以置信看着宛宛,“你竟然欺骗我!”
“我没有骗你,”宛宛摊手,“你可记得我答应你的求婚时说了什么?”
多那回忆了一会儿,才道:“你说你嫁给我,嫁妆只要云眇。”
宛宛摇摇头,“我说,若你用云眇当嫁妆我便嫁给你。但我亦说过,若我在成亲前便找到了云眇,那这场婚礼便作不得数。”
多那脸色一变往后后退踉跄一步,“你们……居然用这一天一夜就找到了云眇?!”
作者有话要说:漫展好累,不过很开心。
开心之余惦记着没更新,又有点苦涩。于是一回旅馆就开始码字……
这两天会一直是这样的模式。只是回旅馆了一般较晚,所以更新也是很晚。
☆、(六十)深陷苗地
其中艰辛不足以向外人道来;宛宛仅仅点点头;“我本就为云眇而来;若空手而归便是白忙活。我既然说找到了自然就是找到了,又何须骗你?”
“不可能……”多那不信;又指着宛宛强硬道:“总之你在这里;是走不了的!我罗那寨进出山的机关阵法难度你是知道的;从前若不是阿朵在山路边捡到闯山遇险的你,你早就没命了!”
“原来你以云眇留不住我们;便想出用阵法困住我们这种法子?”宛宛冷哼,“多那族长;你若继续如此一意孤行下去,是无法在族长位置上长存的。”
就在三人在此事上气氛微冷时;一旁的灌木丛忽然穿出一声“悉索”响动。
“谁?!”多那几乎是立时察觉到,朝那边吼过去,“出来!”
只见那头灌木丛静了一会儿,走出满身银饰脸色惨白的阿朵,她亦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序生,咬唇道:“柳家哥哥……你真的喜欢自己的妹妹吗?”
偷听的是自家妹子,多那神情一缓,又看她神情颇是无辜失落,不由得心头一揪,面上挥着手:“阿朵,过来!”
阿朵低着头怯生生走到多那面前,却一抬头,毅然决然退了一步挡在序生面前。原本两对兄妹对阵的形势徒然一变。
多那脸色倏地尴尬,扳着脸责道:“阿朵,你这是做什么?”
阿朵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几句柳家兄妹听不懂的苗语。多那听她说苗语,也用苗语回了回去。
序生跟宛宛在一旁听这兄妹俩用苗语争论着什么,听不懂也不好插话,倒显得有些多余。
只见这苗家兄妹二人先是为了某事争执不休,阿朵神情力争,多那却频频摇头不允,然后阿朵开始耍混,又是跺脚又是拔刀子握在手里,此时的多那气势稍减,有些无奈看着自家妹妹,然后勉强点点头,像是同意了什么。
阿朵见自家哥哥点头,欢喜地回头朝序生道:“我大哥答应放你们走了!”原来他们方才正是为了柳家兄妹的去留而争执。
“……”序生一时不知该作何谢词,倒是宛宛坦然笑道:“阿朵,谢谢你了。”
阿朵腼腆抿了抿嘴,怯怯瞅了序生一眼,才对宛宛道:“虽然我很喜欢柳家哥哥,但若柳家哥哥想要娶大嫂……哦不,现在应该是宛姐姐你为妻子,我决不与你相争,毕竟……”阿朵勉力咽下几近溢出的泪水,破颜一笑:“毕竟宛姐姐是阿朵的朋友,比柳家哥哥更重要啊。。看来,在这位未长大的苗家少女眼里,友情比爱慕之人更让她看重。
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不消两天二人便可返程。柳家兄妹连夜收拾好了行李,哪知事情一波三折,他们高估了多那的品性。
次日的清晨,多那便通告全寨,柳家兄妹盗走了罗那族圣物云眇,全寨务必堵截此二人。于是序生一大早刚刚起床,木门就被各种重物击打得噼里啪啦的,随即便听寨民咒骂一般的苗语吼进来。
“一大早的……这是要做什么?”身边的宛宛睡眼朦胧地翻身,被子一掀彻底包住了头。
序生原本警惕的脸色一缓,回头温柔朝身后那团被子包看了一眼,温润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昨晚也累坏了。”昨晚二人忙着收行李,序生刚来,随身行李不多,只是宛宛在这里生活了些时日,杂物颇多,忙了大半夜才收好。
“嗯……”宛宛迷迷糊糊掀开被子,露出个头,睁开半只眼挪到序生背后,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腰紧贴着,温存地蹭了蹭,复又闭眼睡去。
序生扬起嘴角看着她,眼底一片温暖。
屋内一室温馨,屋外分外的杀气腾腾。
族人原本好客,热情地招待了一前一后从外面的世界到来的两人,然而这两个人却狼心狗肺地盗走了族里的圣物,视全族的权威于无物!
全族愤怒了!
愤怒的人群中,若仍有人依旧相信着序生,那非姜罗莫属了。在医术上,序生在他心中是绝对的神祗,于是一并连着品行也提高了不少。姜罗一直认为,序生若想要云眇,即便难得,也不会用这种偷鸡摸狗的办法。
他不解的是,云眇从来被奉在隐秘的地方,不到节日不会取出。而此处所在只有族长知道,序生又是如何从族长的嘴里撬出这种机密的呢?
他站在人群之外,清了清嗓大声道:“柳公子,你还是出来与大家解释一下吧,多那族长说你拿走了云眇,令全族堵截你们。”
他此句一出,序生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神情一肃,正欲站起身来,倏地被宛宛拖住。
“先不要出去,”宛宛压着声音道,“众怒最难平,此时你我百口莫辩,不如以静制动,等对手恼羞成怒。”
序生重新坐定,干脆脱了鞋袜重新躺回床上,翻身搂过宛宛,闭眼养神。
外间的咒骂声越发嘈杂,好在二人听不懂苗语,倒也不用放在心上,一时间室内的静谧倒与屋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朵善良,性子直,若帮我们就是真心诚意地帮我们。”宛宛用手指点在序生眉心,轻轻地摩挲,“只怕她此时也被困住,无法为我们说一句话。”
“我们如今的确有云眇在手,却不是罗那族的那株。”序生淡淡叹道,“若他们真强行来搜,届时搜出来了我们不仅解释不清,还可能会失去辛苦得来的云眇。”
“咦?”宛宛摩挲的手一顿,“是哦,云眇的球根怎会一模一样。我听阿朵说每逢大节族长就会取出云眇令全族膜拜以求风调雨顺。也就是说大家早已对罗那族那株的模样烂熟于心,又怎会弄错?”说着,她起身坐起,抓起身边的衣物套上,翻身下床,不等序生有回应左手便抓起了云眇,右手持谷草刀往房顶一劈,一跃而来站在房顶之上,迎着风举着那云眇对房顶下一众因她从序生房里冒出而惊讶,又被她气势击得呆愣的族人大吼:“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你们的云眇吗?!”
“……”一众苗人表示茫然——语言不通。
宛宛扶额,指着姜罗命道:“你!把我的话用苗语说给他们听!”
听了姜罗的翻译后,族人议论纷纷,颇是赞同地点点头,却又有人生了质疑,对着宛宛哇哇大叫。
此时序生推门而出,一袭白衣风华如玉,神情坦荡如风,令得一群上门掐架的族人默默朝后退了一步,为他让出一个圈子。
姜罗低声咳了咳,对序生提醒道:“柳公子,令妹手里的云眇的确不是我罗那族那株。但方才有族人质疑,族长放出此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还请公子明示,我姜罗定会为柳公子说话。”
序生温润一下,借此抚平众人心头怒火,“我没什么好说的,恐怕是有好事者听说我与宛宛得了云眇,又因云眇是罗那族圣物,故认为此株乃是我柳序生不折手段从罗那族得来的。”
姜罗回过头,一字不漏将序生的话译给在场的族人。
族长纷纷意会般地点头,互相对望议论,方才的怒气已然消失,只留下了茫然与歉意。
然而,族长有令堵截这两人,如今这情况,是遵从族长还是识趣退开?族人们犯了难。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刻,天边忽然传来一声似鹰如凤的鸟鸣,震彻天地。那只在峭壁上遇见的色鸟又一次出现,振翅飞来。
只见罗那族人神色一变,顿时崇敬谦恭,纷纷弯腿俯身下跪,膜拜飞来的大鸟。
姜罗混在人群中,用细小的声音为序生解释:“柳公子……这是我们神明的守护神……你莫要触犯了它的神威……”
大鸟气势汹汹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宛宛所站的屋脊上,然后用爪子抓着屋脊一摇一摆走向宛宛。
宛宛没躲,嬉笑道:“色鸟你又来调/戏我啦?”
大鸟抖了抖羽毛,当着在场所有罗那族人的面,颇是亲昵地用鸟喙蹭了蹭宛宛的胸口,仿佛在向全族人证明,宛宛是它所庇护之人,无人能碰。
序生摸摸鼻子,一时又是无奈又是庆幸。
宛宛掰开大鸟的脖子,故意恶狠狠嗔道:“色鸟,你居然敢这么正大光明非礼我!”
大鸟“呀”地欢快鸣叫一声,挥动着翅膀飞开,又在她头上盘旋了两圈,才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