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那就好。”有卫剑锋出面,福清自然放心。
因为这卫剑锋真可谓是明日轩武院的领军人物之一了,武艺、兵法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年纪轻轻就已军功赫赫,毕业不过五年的功夫就坐到了一等轻车都尉的位置。
虽然其中不乏他家世的缘故,但他自己的一身本事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最难得的是,他为人还极为谦逊。因此不论是在明日轩内部,还是在一般的兵士之中,都是有两分威信的。
“哎,等等,”福清忽然反过了味儿来,惊疑不定的问道,“你、你刚才说是谁带来的兵?”
“是……”竹歆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是萨哈其的弟弟——涅穆尔。”
“啪!”竹歆话音刚落,一声突兀的茶杯破碎声就透过虚掩着的房门传了出来。
“什么……”福清的身体也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摆手婉拒了满脸忧色的要上前搀扶她的竹歆,担心的朝屋内看去。可是。却只隐约看到了一个快步走入内室的背影。
“院士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然而,竹歆又哪里知道福清是在为康熙担忧?犹在那里不着调的说道,“虽说这涅穆尔是扬言奉了太子的命令来围剿楚风楼,但毕竟空口无凭,他也没有出示敏庆宫的谕旨。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太子和索额图这次真对我们动了杀念,可我们明日轩又岂是他说除掉就能除掉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因福清的脸色竟然非但没有随着他的话有半分好转,反倒更加难看了。
福清阴沉着脸,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几乎把站在她身旁的竹歆冻的直打哆嗦。
良久,福清才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刚才说,涅穆尔扬言自己是奉了太子的谕旨前来拿人的?是你亲耳听到的吗?”
“是……”竹歆再不敢多说,只小心翼翼的答道。
“好,我知道了。”福清垂眸思索片刻,“你先去外面吧。一定要约束好我们的人,万不可再挑起冲突。但是也决不能让涅穆尔的兵进了后院,明白吗?!”
“学生明白。”竹歆立刻答道,紧接着又忍不住要为自家的师兄弟们辩解几句。“其实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在挑起冲突,是那涅穆尔和福桐欺人太甚。他们坚持要将您,以及包括我在内的明日轩众位同僚绑缚京师问罪。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如遇抵抗就杀无赦’,这才犯了众怒。幸好卫师兄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一场恶战。”
“他们有没有说;是以什么罪名来逮捕我们的?”福清闭上眼,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否则,阿玛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啊……
“哼。”竹歆冷笑一声,“最可笑的就是他们给咱们扣的理由。竟然说我们是聚众谋反,意图行刺当今皇上!
您说这索额图是不是疯了?皇上现在远在蒙古,我们竟然在千里之外的江苏商量如何行刺?这可能吗这……院士、院士,您还好吧?!”
福清只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她,似乎已经明白太子和索额图在打什么算盘了。
他们竟然是想要趁乱让阿玛横死于江苏,然后再嫁祸给楚风楼!反正阿玛一旦驾崩,登基的必然是太子,到时候他们怎么说都行了。
怪不得那些兵士一上来就故意挑衅,他们是巴不得直接开打啊!这样就能以拒捕为由大开杀戒了。
可是,楚风楼内戒备森严,康熙身边也是高手如云。那索额图凭什么就有如此把握,一定能将阿玛毙命于此呢?
除非……福清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都慢了一拍。
你……真的要对我这么残忍吗?真的就一点都不念我们的旧情吗?那刺骨的心痛简直要让福清窒息!她,到底该怎么办?
这边,竹歆见福清的脸色越来越白,哪里还顾的上什么男女大防?
他上前一把扶住福清的手,将她搀向屋内。“不行,您不能这么耗着了。”竹歆头一次用这样专断的语气和福清说话,“我得给您去找个大夫瞧瞧……”
“不要。”福清随着他走进屋内。声音虽然稍显无力,但语气却十分坚定。“现在情况不明,不可以再生出任何动摇人心的传言了。我没事的,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帮我看好外面,我过会儿就出去。”
见竹歆犹在犹豫,福清只好绷起脸来,加重了语气道,“听话,快去。”
竹歆这才无奈地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福清静静的坐了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向通往内室的石门。只不过几步的距离,却让她没有勇气迈入。只因为,康熙那恍若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身影……
“阿玛,你……不要多想,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呢?”福清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口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虚假安慰。
“呵呵,”康熙冷笑一声,“清儿你不必说这些好听却没有任何意义的谎话来搪塞朕了。事实是怎么样的,朕心里清楚,你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
“我……”福清一时语塞。
而康熙却好似真是失望愤怒到了极致,额上的青筋都随着一串串毫不留情的尖锐话语而绷起。“人都说龙生九子难免各个不同,只是朕还真没想到,朕居然还能生出一只枭獍来!刚一长大就敢啄他老子的眼睛来充饥了!咳、咳、咳……”他忽然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起来,脸上也浮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阿玛,你宽宽心,千万别多想。身体要紧啊!”福清一个箭步冲上前,带着哭腔扶住康熙的肩膀。
“朕没事,朕要出去,要亲眼看看这个逆子都派了些什么牛鬼蛇神来取我的命!”康熙一把推开福清,就要往外走去,“哼,朕是天子,又岂会被这些个宵小之物所伤?!”
“你站住!”福清心里着急,厉声一吼,不光把康熙给震住了,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阿玛你现在绝对不能出去。”福清软下声音拉住康熙的手劝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太子主谋还未可知。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是太子做的,那您能对他下的了杀手吗?”
“这……”康熙一下子被问住了。
“您想一想,”福清见康熙有所动摇,连忙继续说道,“如果您现在公然露面,那太子这个杀父弑君的罪名可就赖不掉了!到时候,您若不杀他,如何平息天下的悠悠众口?”
康熙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好像在看着福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过了许久,他紧握着的手终于无力的松开。“罢了、罢了,唉……孽障啊……都是孽障啊……”低沉的嗓音里,是最深沉的痛楚与无奈。
福清看着康熙这副心灰意冷的样子真是心痛极了,可又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打小就捧在手心里的亲生儿子竟然要杀他,这任谁都接受不了啊。
福清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便悄悄的退了出去。毕竟,外面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做。
待福清出得门去,才发现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混乱的多。
楚风楼大门外已经打成一片。除了涅穆尔带来的兵还算整齐划一外,其他人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可见,耍什么的都有。
武院的学生用刀的、用剑的、用枪的、用棍的不一而足。最惹眼的是,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套少林长拳在战火中央打的是虎虎生风,带兵的福桐和涅穆尔都在躲避之中从马上坠落,搞的是狼狈不堪。
然而上天似乎是成心要考验福清的接受力。就在这种人人都各自为战,已经乱的不成样子的战团内,福清竟然还发现了不少江苏城里的百姓!
他们的“武器”就更是五花八门了。什么菜刀、扁担、斧子、木棒、大锤等等……看的福清是眼花缭乱!
这群老百姓打的虽然没有章法,但胜在人心齐。大伙儿就这么瞪大了眼,死死的守在楚风楼的正门口。大有一种你想要冲进去是吗?成!不过你得从我身上踩过去才行的架势!
福清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面对眼前这群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捍卫着她的质朴乡民,真是打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感动。
她,终于被他们认可了啊……
福清纵身跃上屋顶,气沉丹田,威严的喝道,““都停手!不要再打了!”
蕴含着深厚内力的嗓音,震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头晕目眩。人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用力捂住耳朵。
福清看到局面终于稳定下来,这才满意的一笑,从房梁上轻盈的跃下。
“福桐大人,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吧。”福清率先走到灰头土脸的福桐和涅穆尔身前,淡笑着招呼道。
“你少在这儿给我套近乎!”福桐刚从马上摔下来,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似的,自然没有心情同福清客套。
何况福桐这会儿自觉有人为他撑腰,自然气焰嚣张的很。他一甩手推开了侍从的搀扶,指着福清的鼻子喊道,“我告诉你!这次本官可是奉了太子和索大人的命令前来封锁楚风楼,并且捉拿你们一干嫌犯归案的!识相的就给我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则,哼!你可不要怪我血洗楚风楼!”
“哦?奉了太子爷的命令?”福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凭据何在?总不能你说是就是吧?”
“调兵符债齿,桑面有太子爷的硬玺,则可是卓不得假的。”涅穆尔因为刚才在混乱中被人打了一扁担,整个右边脸都肿起来了,所以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
福清憋着笑从他手中接过来那张调兵符。可一看,她的心里立刻就是一沉,想笑都笑不出来了。只因那纸上盖的赫然正是毓庆宫的印章!
福桐看着福清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禁得意的一笑,“怎么样?福院士你无话可说了吧?还不快叫你的人放下武器,跟我回京听候索相爷的发落!”
未敢一日忘师恩!
福清看福桐那副恨不得把尾巴都翘起来的德行,直感觉胸中翻涌起一阵恶心。“听候索相爷发落?哼,他算个什么东西?!”
福清将手里的调兵符,狠狠地丢到了涅穆尔的脸上。“你们既然知道叫我一声福院士,就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蹬蹬几步跃上高台,指着楼里侧影影绰绰的“明日轩”烫金大招牌,冷着脸说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这里是明日轩,是出了数不清的文武进士、各部官员的大清第一书院!就凭你们,也配在这儿胡闹?!”
涅穆尔少年得志,现在当众受辱,脸自然有些拉不下来。
“福院士这话说的可有点没道理。”他强压着火气道,“咱们可不是来无理取闹的,我们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福清轻蔑的一笑,连正眼都懒的给涅穆尔一个。“太子吗?如果这事儿真是太子殿下吩咐你们做的,那为何这种正式的公文批函上盖的不是‘皇太子宝’的大印,反而是毓庆宫的私印?
你们说自己是奉命而来捉拿谋逆钦犯,我还要说你们是假传太子懿旨呢!”
福清这一番疾言厉色的怒斥,倒着实让福桐心里蓦的一慌。
他刚拿到那张调兵令时,心里其实也隐隐的有些疑虑。因为通常正规的批文上,的确是应该加盖皇太子印的。但是由于这是索相的人亲自送来的,所以他才没有多想,依命行事。
“还有,你们懂不懂何谓‘钦犯’?”不待涅穆尔和福桐想出对答的话,福清便又继续咄咄逼人的说道,“钦者,帝也!你们既然说我福清是朝廷钦犯,那请问圣旨在何处啊?
如此这般大规模的缉捕朝廷大臣,你们该不会是根本就没有请旨,妄自行事的吧?”
涅穆尔和福桐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犹豫。索大人确实是没有和他们说过,围剿楚风楼是否禀告过皇上的。
而且现在最麻烦的是,他们连太子到底是什么态度都有些拿不准了。若索额图是瞒着太子爷给他们下的命令,那将来一旦出了事,太子会不会来保他们可就是未知之数了……
看看面色不善的福清,又看看满脸敌意的明日轩众位士子。福桐心里忽然一下子明朗起来了,刚才心头的那一丝犹疑也立刻消失不见了。
无论如何,这次他已经把明日轩得罪到死角了。日后但凡有她福清的好,就肯定没他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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