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贺兰山如同今天一样,下着皑皑白雪,梁不语在半山腰终于钳制住南境的流兵头子,可他不知在他的身后,数百名由原住民组成的骑兵队已经被对方的毒箭逐渐摧毁,他回首看着这一切,仰天哀嚎一声,“老天无眼啊!”
就在这时,云雾缭绕的贺兰山突然停下了大雪,远处的山顶似乎有一座金光闪闪的巍峨宫殿,庄严宛如九天之上!
从那宫里翩然走来一名身着狐裘的女子,她踏着云阶,就在那空中施施然而来,所有的士兵都看傻了眼。
突然!她的身后飞溅出千万道蓝色的流光,每一株流光落下都会将一名南境的士兵笼罩住,然后迅速冻结!那士兵就人事不知了,只知道再醒来之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南境的家中,一问时间,却是过了一年。
所有人都隐约记得那天山上的光光景,以及那名可以在云中漫步的神女,却不能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千里之外的家中!
自此之后,南境未曾再举兵进犯过北境,而那名名叫梁不语的年轻男子也被原住民拥立成为了北境第一个皇帝,他想起神山之上的那一场相遇,思绪万千起,他将贺兰山奉为北境的神山,享万世香火,受万民朝拜。
他相信那名女子是居住在神山之上的神女,她庇佑着整个北境的百姓。
凉国之后,由于各方势力的扩张,很多当初陪梁不语共同抗敌的开国大臣在自己的封地纷纷扩张势力,想要桃代李僵。
梁不语却没管,他独自在贺兰山脚跪了一晚,他想,若是心中有大爱的人,当不求浮华,这权与名本就不是自己所想要的,这世道能者居之,若是出现了比自己治国更卓着的人,能将北境治理的更好,自己又有何放不下的?
所以他在诸国还未起兵之时便发了一道谕旨,将功劳最大,封地最大的三个人撤去了官籍,同意他们自立为王,此旨一出,天下皆惊!
不仅如此,甚至允许他们拥有各自的兵权,建宫殿,造护城墙。
三人谢恩离开之前,梁不语语重心长的对他们说,“我等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今日所为并非畏惧将来之事,只是希望大家都莫忘当时的初衷,振兴北境,不再受南境干扰,荣华富贵是怎么来的,莫要忘记!”
三人点点头,这三人中有一位就是北郡国的开国皇帝,君夜的曾曾曾曾曾爷爷——君叔平。
十年之后,梁不语病逝,三国来拜,四国皆痛。
其实当时三国分裂而出,表面上梁不语虽然放了极大的自由,但各自也都顾忌着最大的凉国,所以当时在北境说起来是有四个国家,分番而治,但以君叔平为首的北郡国等三个国家都不过是以附属国的姿态存活在北境。
梁不语一死,他唯一的一个儿子梁天问尚且年幼,各国蠢蠢欲动,世人只猜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而这块待宰的羔羊无非就是梁天问了,在他们眼中北境变天,凉国被吞并,从此三国鼎立,一方做大将是未来的趋势。
却没料到在其他两国蠢蠢欲动之时,君叔平却是做了一件众人都想不到的事——替天子讨伐天下!
他集结凉国,北郡国两国兵力,以庆云两国不正之心为由出兵讨伐,一举灭掉庆云二国,两国上至宗亲皇室,下至太监宫婢统统被发配去为梁不语修建皇陵。
当时由于凉国的新帝尚且年幼,所以治理庆云二国的重任自然而然的分到了君叔平的肩上,他虚与委蛇的推脱了一番,最后好似很无奈的接受了这项委任。
那日起,北境的实力天平陡然倒向了一夜之间壮大的北郡国,虽然从土地的划分上凉国与北郡国仍然是平分江山,北境之上各占一半,但如今的北郡国手控三国兵权,早已不是如今失去梁不语统领的凉国可以比拟的。
好在凉国的新君一任任都很温顺,君叔平虽然有霸业之心,却仍然念着梁不语临走前的那番话,在他大去之前仍不忘再三叮嘱自己的子孙,若非万不得已,决不可出兵凉国,这是祖训!
整个北境在两国贤主的治理之下渐渐生出一脉兴隆之态,就这样过了一百七十年。
可北郡国新任的这个皇帝君泽和他的叔叔爷爷都不一样,心狠毒辣,恰逢凉国又出了一位弱主,梁戌。
听闻这梁戌身子弱,可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这里头似乎还有个缘由。
听说这梁戌虽然病怏怏的,却生得一副好皮囊,虽是一面病容,却也有着别样的美。
开国之时早被灭掉的庆国其实是有一位公主在灭国前就嫁给了北郡国的太子,也就是当时君叔平的儿子君望升,这位公主在庆国灭国之时正怀着身孕,生产之时恰逢庆国灭国,诞下一位公主后便撒手人寰了。
后来的后来,北郡国里出了一位绝世美人,君泽很喜欢她,经过一打听,原来她是数年前那位公主的后人,君泽亲自出宫见她,却听闻此女去了凉国。
君泽问:“去凉国做什么?”
这位郡主府上的仆从答道:“小的不知道郡主去凉国干什么,但是小的知道每个月凉国都会过来一顶轿子将郡主接过去,郡主每个月到了那一天都会非常开心,然后盛装赴约。”
君泽的心里沉了沉,拂了袖子便回宫去了,自然他不会忘了派人打听她的行踪,待那打听的人回来以后,君泽彻底震怒了,这北郡国的小郡主竟然每个月都去私会凉国的那个病秧子!
他同他的谋士说,“我欲迎娶将王府的扶摇郡主,你以为如何?”
谋士问道:“扶摇郡主可是望升先祖的后人?”
君泽当时脸就沉下来了,“你也以为不可?”
谋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颇感担忧的回道:“扶摇郡主可是与皇上一脉相承的至亲之人啊!”
君泽捏起桌上一杯滚烫的茶哗的一下砸在了谋士的身上,烫的那谋士立刻就跪了下来,疼的哇哇叫。
他冷声吩咐人将这名谋士拖了出去,自此之后没人再见过这个谋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知道那天在君泽的寝宫里,君泽似乎动了很大的气,想必是他言语不妥帖,揣错了圣意,得罪了自己的主子,只是君泽究竟为了什么动气,世人都不会知道。
不久之后凉国来了使臣,递上了一纸婚书,没错,梁戌求娶的正是扶摇郡主,君泽笑着答应了,可是在心中却种下了恶魔的种子。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的初八,正是中秋,凉国的老皇帝却不知为何驾鹤西去,举国再次沉浸在悲恸之中,正逢国丧,婚期不得不推后,扶摇郡主不但没有怨言,并且一直陪伴着梁戌,为他打点一切,这一切的一切,君泽都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硝烟
第十六章美人硝烟
梁戌当时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根本无心察觉周遭的变故。
而此时的君泽只将凉国老皇帝的突然辞世当做了一次新的契机。
三日后他派人秘密递了一封书信给身在凉国的扶摇郡主,郡主见后羞得面红耳赤,当着信使的面就将书信撕得粉碎,然后提笔回了几个字,大致意思是:“我与梁戌真心相爱,哥哥你就别掺和
了。”
信使拿着信,兴高采烈的就回去复命了,没成想君泽抖开书信赫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当时气得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将扶摇的回信捏作一团,狠狠的砸在了信使的脸上,本以为已经气极,没想到忽然他又笑了,很是诡异。
风平浪静的京都集市,没人能料到他们的君主正暗自酝酿着一场嗜血的政变!
那夜进来了一个人,当着君泽的面杀了信使,之后跪在君泽身前,君泽自腰间掏出一枚青铜色的虎符。
那人神色一凛,郑重接过,君泽往前探了探身子,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没有多言,应了声是之后就抱拳离去了。
次日,凉国内宫传出一条惊天血案,凉国新君梁戌的未婚妻扶摇郡主离奇死在了老皇帝的陵寝前,身上多处带伤,似是被鞭打过,下身衣衫凌乱,还残留些男性的津液,应该是作案人作案后留下的。
君泽的军队就在这一天踏进了凉国的领地,梁戌并未出来相迎,就那样瘫坐在老皇帝的陵寝前,不远处的一块血迹已经干涸,透出生锈后的红黑色。
扶摇的灵体已经被收走,梁戌只记得她在他身边配药时的样子,她通晓药理,他的身体一直是她在调理,那一抹笑如同初开的山茶,美的人连心窝都是甜的。
这时,大太监前来通传,走进来一名红衣黑发,一身铁甲的将军,正是北郡国的定北侯!
他扫了瘫坐在地上的梁戌一眼,带着几分嘲笑的摇了摇头,而后单腿屈膝跪下,一个抱拳:“北郡国萧炎参见凉国公!”
梁戌摆摆手,没有应声。
萧炎抬起头,动作顿了一顿,最后还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的尘土。
梁戌没有在意他的动作,仍是眼神空洞的盯着不远处那滩血渍,瞳孔中的微光忽明忽暗,最终失去了神采。
“凉国公可知在下为何而来?”
他知道梁戌不会应他,于是接着说:“在下为扶摇郡主之死而来。”
梁戌眸中微动,木讷的抬起脸看着萧炎,只见他脸色惨白,接连的打击折磨的他愈发憔悴,本就尖瘦的轮廓更是清晰的骇人。
他说:“扶摇一去,朕也该去了。”
萧炎再向前探了一探身子,压低了声音再问:“凉国公此话何解?”
梁戌摇摇头,手支着地就要站起来,没想到才站起来一半就眼前一花,猛然往前栽了下去,当场就晕死过去。
萧炎见此情景也是一愣,赶紧探了下他的脉息,再三权衡之后将他背回了寝宫。
回到寝宫,前脚刚落下,大太监早已急急带着一众太医前来诊治。
轮流探了脉息之后,便开始七嘴八舌的争论起来,期间不算提到的一个名字正是扶摇,梁戌的病案一向由她书写,用药忌讳更是了如指掌,此时自家的主子接连受了两个这么大的打击,比起往常更加虚弱,用药一个行差踏错很可能当场就会要了新君的命。
北郡国的军队又在凉国的城墙之外虎视眈眈,新君尚未大婚,没有子嗣,万一真出个好歹,凉国的未来不堪设想!
萧炎看着这一脉乱想,也知留下不太合适,于是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退了回去,师出无名,不得不将军队撤回。
萧炎走后,整个内宫的气氛都诡异了起来,阴森森的,大太监遣散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太医,将他们集体囚禁在冷宫之中,梁戌幽幽的起身,帐帘一挑,便出了寝殿。
他来到老皇帝的陵寝前继续跪着,不说话,大太监上前劝解,都被他厉声呵斥了回去,他就一直那么跪着,似乎能将困局跪出个所以然来一样。
君泽听了萧炎的所见,斟酌了半晌猜不出真假,不知不觉扶摇笑起来的样子又浮上了心间,双拳死死握紧,猛的砸向了桌案,他仰天长问:“祖训当真难违么?”
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老皇帝的头七刚过,君泽亲自率二十万铁骑踏破了凉国的城门,在告天下状中详述了梁戌为了获取长生之法强娶了北郡国的扶摇郡主,后用巫妖之法迷了扶摇的心神,骗她去了凉国,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惨死宫中!
扶摇郡主乃是北境开荒年间庆国最后一位公主的后人,此事出在凉国内宫,凉国必须拿出个说法!
可殊不知梁戌在两天前就备了马车带着金银珠玉离宫而去了,大太监自然拿不了主意,梁戌此去贺兰山乃是密行,外人并不知晓,只当凉国公仍缠绵病榻。
君泽在城门之下设下了时限,天亮之前再无应答,攻城!
大太监掐着时辰记得如同火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莫说现在凉国被北郡国包围的水泄不通,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就是立刻派人前去通报也未必能在天亮之前赶得回来,只能老泪纵横的来回念叨:“凉国亡矣!凉国……亡矣!”
江素染颇感怜惜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和当年他的先人梁不语眉眼之间还是很相似的,但梁不语给人的感觉总是会有希望,是一股倔强的执着,而梁戌的身上则阴柔许多,生得一副讨女孩子喜欢的忧郁样子,会心疼,也会绝望。
他如期许中得到了七年的寿命。
那日起,素染便常常来乌木殿看他,他会给她讲人间的许多事,北荒如今无法比拟的繁华,百年烟雨的人事过往,以及那些她并不熟悉的故人,生老病死,轮回海中更迭沉浮,他的每个字都在她的心中荡响一根弦。
花树之下他为她挽起长发,他说:“扶摇还在时,很喜欢我为她绾发,我身子不好,能为她做的不多,日子一长,这竟也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