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
他的眼神显得迷离,指尖轻搔过她的头皮,将长发轻轻绾了一个髻,别上一朵四季海棠。
她对着镜子请按了两下发髻,眼光却情不自禁的看向了镜中身后的那个蓝色身影,这个男人看上去如此寂寞。
她问他,“你恨我见死不救么?”
梁戌摇摇头,“不恨。”
她苦笑一声:“我却恨我自己。”
梁戌静默的站在她的身后,素染问他怎么了?
他说,“我所知道的故事已经全部说完了,可我凉国的故事还没完,今日是来向素染姑娘辞
行。”
她一惊,“凉国如今硝烟弥漫,回去岂不是送死!”
他点头轻笑,“可那也是凉国,我是梁戌,我必须回去。”
就在那一瞬间那颗硕大的花树飘下了难得一见的海棠花雨,落的树下的两个人满头满心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偷天换日
第十七章偷天换日
当梁戌再次站在凉国的土地上,背后寒风萧索,左后方立着一名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他颤巍巍的跪在城门前,突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白衣女子目光清冷,环顾着战后的凉国,伏
尸千里,血流成河。
白衣女子缓步走到他的身前停下,竟无语凝噎,他的手指已陷入土石之间,由于用力,早已渗出了血。
风呼呼的吹,他侧脸看着那双素白缎子的绣鞋,愣愣出神,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裙,将她雪白的衣裙染的通红。
他起身定定的看着他,他说:“素染,我知道你能帮我,对不对!神都是仁慈的,当年你无法对北境的子民坐视不管,如今一定也一样对不对!”
江素染不敢看他的目光,紧紧的闭着眼,任他扳住她的身子拼命摇晃。
她不敢说,她不敢说弑天逆命,是有天谴的。
忽然她被一个怀抱拥住,这个怀抱单薄且凉,不知是冷还是怕,抖的愈发厉害。
他在她耳边一声声的唤着,像是蛊惑,她忽然想起了乌木殿外的花树之下那种萌动的感情,她记得云倾也对她说过,只要他在一日,便不会让她受苦。
素染问他为何?他只说,那是云狐一族作为神族守护兽的责任。
如今眼前的男子的痛,她感同身受,是天下之苦,是苍生之苦,是为他所苦。
她想,暂且把这……当做一种责任。
她将他的手掌合在胸前,紧紧拢住,她说,“阿戌,你可知若我帮你,天地之间便在无我容身之所。”
她话说的含蓄,因为怕他为难,却又存了一丝丝侥幸,或许,他能给出她要的答案。
梁戌将手从她手心抽出,继而将她的手心紧紧拢住,他盯着她的眼睛说,“相信我,不会的。”
神女宫的主殿内慕云倾冷着脸,双拳紧紧握住,江素染坐在矮几旁静静绣着一只香囊。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都做了些什么!!嗯?”
“我做了些……想做的事。”
他眉心一痛,一把扯过她手中绣着的香囊,“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初就不该救他!”
江素染抬眼目光盈盈的望着他,“云倾,就七年,好不好?”
“你说过只要你在一日,便不会让我受苦,这话我从没放在心上,也不信有人能够伤我,而今我真的需要你,凉国……”
三日后,北境的所有臣民都似乎做了一场冗长可怖的梦,梦里妖冶的蓝色火光烧亮整片北境的天空,醒来后发现巍峨的凉国城墙上多了一朵绯色的睡莲图腾。
梁戌身着玄色朝服端坐在黄灿灿的九龙宝座之上,贺兰山上素衣女子的怀里酣睡着一只银白色的云狐,眉间赤色的火焰乍一看,像极了一朵睡莲。
她抚摸着小狐狸光亮的皮毛,口中喃喃道:“睡吧,睡吧,睡醒了就会恢复了……”嘴上说着,眼里的泪却吧嗒吧嗒的掉着。
如今的北境一脉祥和之相,凉国百姓之间口口相传当日北郡国来犯,他们这位看似孱弱的君主是何等的让他们刮目相看。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的版本已经不知出了多少,有说君王智取,让北郡国的数十万精兵,如何损兵折将,全员而退;也有说当时天有异象,整个凉国都是灰蒙蒙的,忽然空中出现了一只硕大的云狐,他们说那是那座神山上的神明显灵了!那只云狐正是神女娘娘的守护兽!
不管多少个版本,总之那场战役里北郡国是败了,那日兵临城下,等着那个不可能有人答复的幌子露出他们期待的面目后,一统北境。
却不知为何突然为何被下令全员撤回北郡军营,大家悻悻然的看着自己这个捉摸不定的君主,亦不敢多问。
那日后君泽便大病了一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记忆力也越来越差,当他醒着的时候他会问问自己当日为何会撤兵?但却总也想不起来,寝殿中的女人木讷的坐在一旁喂他喝药。
他细细的看着她,觉得很熟悉,可想了想,又觉得着实不认识。
他的目光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女人鼓起的肚子上,他伸手去摸,那女人突然就哭了。
她哭起来的样子也很熟悉,记忆里好像有过这样一个女人挣扎着哭的撕心裂肺,那个画面很狰狞,四周一片漆黑,似乎是一个夜晚,最后画面停在了她衣衫凌乱的模样上,两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八个月后这名女子诞下了一名男婴,眉眼间的小模样像极了君泽,君泽为他赐名君忘,并立作了太子。
那个女人死于难产,君泽将她追封为顺懿皇后,葬入皇陵。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叫做扶摇。
四年后,君泽病逝,享年二十四岁,留下四岁的储君君忘幼年登基。
登基当日来了一名身着白裘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这都是后话了。
梁戌回到了凉国后下令大兴土木的建了一座浩大的城池——落英城。
相传落英城内四季如春,终年和暖,落英城竣工那年,是个双春闰年,凉国迎来了自己的君王无所不用其极的盛大婚事。
皇后似乎并不是北境里的官家女子,当然,也有不少人嚼起当年北郡国扶摇郡主的舌根子,回忆起那场惨案,不少人哀叹芳魂早逝,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时至今日已经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但也有人说,这位皇后娘娘医术了得,并且生的比那扶摇郡主还要动人,莫说这北境,就是放眼南境诸国亦是无人能出其右,这凉国的皇帝可真是有福气!
素染坐在轿子里神态安然,她低眼看着自己红色的衣袖,想起了梁戌温柔的眼眸,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个弧度。
慕云倾依然一袭白衣,高头大马行在轿前,今日他为她送亲,算是唯一的娘家人了,他转头对着轿帘望了一眼,眼神有些空,马蹄哒哒的往落英城的另一头驶去,那一头正立着一个一袭红衣华服的俊俏公子,微微带笑的看着轿子。
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放弃的,又是什么……?
马车经过开满睡莲的落英城,直到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中,慕云倾纵身离去,梁戌却连看都未看,素染身子有些僵,她手腕微微摆动,像是在唤谁过来,梁戌听见她呢喃,“云倾,接下来该做什么?云倾?”
他上前牵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会教你……”
说罢,嘴角却是噙着一抹邪邪的笑,眼中望着的是慕云倾离开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悔不留你
第十八章悔不留你
圆月悬于枝头,今夜的风有些大,晃得屋内的龙凤烛火摇曳不定。
梁戌走到窗边将雕花木窗逐扇关上,喜床上女子的容颜被一方鸳鸯戏水的艳红帕子遮挡,低垂着眼睑,反复揉搓着袖中的手腕。
床边忽然微微下陷了一些,合着一阵冷冽的药香袭来,应该是他坐了下来,梁戌瞧着她紧张的模样,勾了勾嘴角,将她的手腕从袖中拢过,合在掌心,“不要怕,我在。”
眼前的帕子被人轻挑开来,睁开眼时,他正撑着膝盖,弯着腰,眉眼带笑的望着她,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他说:“素染,谢谢你。”
她有些楞,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这个生疏的谢字,只记得先前的那个吻,有些焦灼的低下头,他从桌前端过两杯酒,递了一杯过来,帐帘拉下,龙凤烛已经被人吹熄,她脑袋昏昏的觉得一切好不真实,他说,那叫合卺酒,是融为一体,永不分离的意思,她感觉腰间的玉带一松,一双微凉的大手抚了上来,耳畔有人细碎的吻着……
窗外的圆月忽然笼上黑色的光影,似是有飞鸟略过,贺兰山的神女殿内千年不灭的明珠不复光亮,殿内的男子喝的伶仃大醉,歪歪斜斜的倚在殿内的神女像旁,狭长的眼含着泪。
顷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颇费力气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绕去了南殿的耳房东翻西找,摆件书籍散落了一地,最终在书柜的一个格子里找到了一只雕工精美的黑陶埙。
他放下酒壶,颤抖的指尖将这只黑陶埙捧在掌中,用干净的袖口细细的擦拭着表层,擦着擦着,他的下颚由轻微的颤抖,变成了剧烈的抖动,凉薄的双唇却死命的抿着,漂亮的双眸早已阖上,鼻翼微颤,他想哭,却在忍。
白色的狐裘半拉着搭在肩上,他握着黑陶埙,拖着步子又从南殿的耳房回到了神女殿的神女像旁,背贴着神女像,歪歪斜斜的滑坐在冰凉的地上,他盯着黑陶埙失神了片刻后,缓缓放在了唇边,顷刻间,神女殿漾出了一曲何其悲凉的调子。
他想起初见她时的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对剪水般的眸子,灵动真诚。
云狐天性机警孤傲,不易与人亲近,但一旦认主便极为忠心,生出九尾的云狐可在神明跟前侍奉守护,待功德圆满后也可登神籍,修长生之道,不入轮回,不死不灭。
神女宫之所以是神女宫,那是因为这里边历来只出过神女,而不会出个神男,至于个中原因,便不知晓了;云狐一族作为神族御用的守护兽,一兽认主之后会忠心耿耿的侍奉自己的主人,主人在人间施满功德之时,也正是守护兽功德圆满可登神籍之时。
慕云倾作为紫云峰云狐一族当届最为优秀的弟子,在老一辈卸任登仙之后很荣耀的被选为下一任神女的守护兽。
他来时,那个将要与他长久相伴的女神,哦不,神女正端坐在窗边画一幅丹青,嘴角噙着笑,侧面流线温柔美好,他轻咳出声,她回眸,窗外正飘着那年贺兰山上的第一场雪,白光透过她的轮廓印在他的眼里,便再难移开。
她嘴角漾出一个笑:“你就是阿公说的那只小云狐?”
慕云倾表情一滞,有些不快,转身就准备离开,没走两步却听身后“哎哟”一声,转眼一看,他的神女已是个十分不雅的姿势趴在了案前的毯子上,桌上的花色盘跌落了下来,将她不偏不倚洒了一身,脸上,头上都是。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轻轻问了声;“可还好么?”
她摇摇头,伸手抹了抹脸后竟是自己爬了起来,冲他傻傻一笑,突然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转身桌前桌后查看了一番后大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继而弯身屈膝从地上捡起一副尚未晾干的丹青来到他身边,“阿公给我说过你的样子,你看看可好像么?”
他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爱笑的女子,让人没来由的暖。
他将目光从她的笑脸上挪开,望向了她手中的那幅画,画上的男子锦衣狐裘,长身玉立,银冠束发,眉眼狭长,目光悠远,腰间还挂着一只雕工精美的黑陶埙,他动了两下嘴角,出乎意料的一笑后看着她说:“比我,似乎要好看些。”
她嗤笑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他略微迟疑,他说:“云狐慕姓,不认主不得名。”
她沉吟半晌,小心翼翼的征求他的意见:“虽然阿公将你带给了我,但我依旧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陪我留在这里吗?”她顿了一顿,又看了看窗外愈发大的风雪,“也许,要在这里很久。”
他望着她的背影,没有看见她的笑,漫天风雪飘落进来,她抬头接住一朵六角雪花,顷刻间便融化,侧影里她的睫毛微动,有些不能言语的感受。
他走近继续轻咳两声,“请姑娘赐名。”
融化的雪水从她指缝流下,她回眸望了他一晌,婀娜坐下,将先前那副丹青人像铺平,重新着墨提笔,在落款处提了三个字“慕云倾”。
她眼睑微垂,望向他腰间的黑陶埙,缓缓说道:“仙姿出尘,灌云崩倾,便叫云倾,可好?”
“慕云倾,慕云倾”他低头反复呢喃了两次,轻点了点头。
“那你是认我咯?”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