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魅也笑:“你这个人,最不知道照顾自己的。”
“你不也是一样么。”林逐流难得俏皮地笑了笑,让萧魅看得一痴。她趁机搂着他的腰,贴着他问道:“萧哥,你纵使在端月长大,终归也是封暮的皇子,让你与自己的兄长开战……”
说到这里,林逐流便没再说下去。萧魅也没接她的话,只眯着眼睛看着一片荒凉的大漠。
他一贯心思比林逐流藏得深些,有时候林逐流不太弄得懂他想什么,若非如此,上次兵乱的时候她也不会疑他。
“阿逐,其实我昨日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没有遇见你。”萧魅一手搂着林逐流的肩膀,另一只手将手中的璧玉翻了两翻,道:“梦中我一直在帝都,后来不甘心在封陵韵手下当一辈子的隐羽,贺兰戎镶又许诺了我一些好处,我便回了封暮。然后,我随贺兰戎镶一起出兵屠尽戈锁城,与你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当时想:哦,这是我多少年前在隐雩国界遇上,救过我一命,我心底唯一的女人,如今我要杀了她。”
林逐流听他这样说,突然就愣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与萧魅兵戎相向,若是封陵韵没将萧魅派来戈锁,他们或许真的会是敌对两军的将领,在战场上厮杀得你死我活。
她……萧魅……厮杀……
林逐流想到这里,心口竟阵阵发紧。
“是不是觉得不能想?”萧魅看着她紧皱的眉峰,竟觉得这样的她有些茫然又有些脆弱,将她又搂紧了些才道:“我也是一样的,只要想到要与你敌对,即便不是厮杀,也觉得疼痛难当。所以我想幸好,幸好我来了戈锁城,幸好你没有嫌弃我,幸好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幸好你对我这样好。”
林逐流用力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与萧魅解释,并不是她不“嫌弃”他,而是他太好了,他的一切都像罂粟一样让人上瘾,让人爱得难以自拔。
她皱了皱眉头,对他道:“萧哥,探子发回来的消息,贺兰戎镶已经到了焚邱城,若是要战,他必定是要亲征的。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心里知道,贺兰戎镶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大哥,你……”
林逐流闭上眼,她实在觉得萧魅受得磨难和煎熬太多了,精神上的和肉体上的。现在又让他与自己仅存不多的亲人兵戎相向,林逐流实在不明白上苍为何要如此折磨一个这样好的人。
“这些我已经知晓。阿逐,我没事,我很好。”萧魅安慰地在林逐流额前亲吻一下,温和道:“其实贺兰戎镶前日曾修书给我,他让我带着你去封暮,给我们一块封地安心生活。”
林逐流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她知道萧魅不会回去。这男人所做之事没有一件事为了自己,全是为了她。她也知道这样很卑鄙,如果萧魅执意要回封暮,只要不是让她对戈锁出兵,她说不定真的会追随他离开戈锁。因为要她放下这个男人,她会死。
可她知道萧魅一定会为她留下来,所以她什么也不说,她不会主动说陪萧魅回到他的故土,因为她舍不下戈锁这座城。她只会等萧魅对她说,会为了她留下来,与自己的大哥兵戎相向。
林逐流很厌恶这样的自己,自私至极。
萧魅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愧,只是拍着她的背轻轻,顺着她披在肩头黝黑发丝,爱不释手道:“阿逐,我已修书给了贺兰戎镶,若是不战,我便敬他一声大哥。若是战,萧魅誓死也要保护自己的爱人和她的故土。”
他转头看了看戈锁城的方向,低声道:“阿逐,能够与你执手,是萧魅此生不能想象到的美好生活,我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样的生活。”
97焚邱来袭
雨已经下了五日;明珠湖的水满得要漫出来,漠北的黄沙也被泡得黏黏腻腻的。在戈锁,已有好些年没下过这样大的雨。
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柳夙渊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眉头皱得死紧。
这些日子他们一面规整军队;一面就立刻将规整出的人排到该排布的位置;挖战壕垒土丘;没有一日清闲的。
然而焚邱城不见一点动静,明珠湖上也似平静无波的,然而谁又知道这平静如水的湖面下,会不会已经暗流涌动地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只等将他们全部卷入其中。
“阿逐;这些天我总感觉心中难安;戈锁似是有大事要发生了。”柳夙渊道。
林逐流朝他勉强笑笑;她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呢,可是先下除了整理军备,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想出来。帝座派过来的将士皆已排布完成,大家等着的似乎只是一场必然的战事。
就在这平静无波的时候,却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潜入了白营军机处。
众人正探讨的探讨,绘图的绘图,还是不是有将领出去测探地势,谁也没注意到这时营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人走入帐中便一直看着林逐流,看着她与柳夙渊商讨布阵,看着她提朱笔在地图上圈点。她的腰身已有些显了,体态倒也未因为这孩儿而改变,反倒显得别有一番味道。
“阿逐……”那人看了她良久,忍不住叫了一声。
林逐流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便看见姜齐那张白玉般的脸。
“小侯爷。”林逐流朝他点了点头,鉴于从前他出言侮辱过萧魅多次,她实在不想给这个人摆出什么样的好脸色。
“阿逐,我见到萧魅了。”姜齐单刀直入,倒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林逐流楞了一下,想听他往下说。可姜齐似乎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个,而林逐流又不知他为何要跑到白营营盘上,特意告诉她这个,于是问道:“你见到了萧哥,然后呢?”
“阿逐,他的脸毁成那个样子了,你难道还要他么?”
林逐流脸一沉,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出了白营营帐。
外头还下着雨,林逐流撑了把伞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中,皮制的长筒军靴被泥浸到了脚踝处。她看了姜齐一眼,低声道:“小侯爷,旁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只是依萧哥现在的身份,你尊他一声靖南侯。”
姜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道:“他算什么侯爷,不过是借着你往上爬的男奴。”
“你不过是一个借着你爹作威作福的庸才,又有什么资格说他?”林逐流眼中寒光一闪。
姜齐未料到她会这样说,当下微微一愣,却立刻涨红了脸。
“姜齐,你在妒他。你妒他的才能,妒他在军中的地位,妒他得到的一切。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是妒,最毁人的也是妒。”
“我有什么可妒他的!大敌当前,他不为军中做丝毫的贡献,却躲在南边的大漠上做什么火药。那是什么劳什子的玩意?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用处?去了趟隐雩,将他的胆吓破了!”姜齐说着,骑上马,朝林逐流狠狠地说:“阿逐,我要让你知道,谁才真正值得你付出真心,谁才是为了你什么都肯做的人!“
说罢,他骑上马朝绿营方向疾驰而去。
林逐流见他去的是绿营方向,料想方似会盯着他,不会由着他胡闹,于是叹了一口气,旋开帘子回到营帐之中。
时间过得极快,埋着头排兵布阵,眼看便又过了半个月。因柳夙渊的鼎力相助,众位军中的智囊将整个戈锁从丛山峻岭,道山川河流的兵力排布全盘统筹了出来。
令戈锁众将没有想到的是,焚邱竟在这前后有月余的时间未有任何动作,甚至连一次奇袭都没有,这便越发使人担心风平浪静之后的惊涛骇浪。于是戈锁众将每日都将神经绷得紧紧的,心中那原本张力十足的绳子此刻几乎已然不堪重负,要断了一般。
这一日,白营中只有林逐流、齐风与柳夙渊忙碌着,黎卫往北篱关送铁器去了,秦离上了戎山,方似那倒霉催的仍旧奉命看着姜齐小侯爷。
营中正一片安静着,帐帘却突地被人撩开了。
“阿逐。”来人轻轻喊了一声,林逐流不抬头也知道是萧魅,可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
不论在做什么,只要萧魅在她身边,她的目光便无法不投向他。原先是如此,最近尤甚,这让她忍不住有些许的懊恼,怎就对这个人百看不腻的……
只见萧魅走到她身旁,也没多说话,只一把抱住她,当旁边的柳夙渊是空气一般。
“萧哥……”林逐流一笑,捧起他的脸细细的看。
只见他细长卷翘的睫毛下面一片阴影,料想已有许多日未睡安生。他脸上黑红的皮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可仍留下些深深浅浅的疤痕,不过……还挺性感……
林逐流笑了笑,踮起脚朝他额上亲吻一下。
“你们两个小鬼没羞没臊的,当我这个老家伙是死的么?”柳夙渊用朱笔敲了敲砚台,漫不经心道。
萧魅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林逐流却不害臊,搂着萧魅的脖子道:“我与萧哥多日不见,自然是想得紧,不藏着掖着,是不讲您当外人看。”
“死小鬼!”柳夙渊笑出声来。
正在这时,却见一个绿营的兵士心急火燎地扯开帐帘,飞奔进来。
“将军!将军!小侯爷出事了!”
林逐流忙转过身,也不打断他,只听他继续道:“将军!小侯爷今日不知为何要去北篱关,方将军便派了一队绿营的人马跟着他。只是才走了一半,竟远远望见了明珠湖上焚邱兵的战船,有几艘小的已经登岸了,后头大的船还有些远……”
林逐流没听他说完,便拎着绒予鞭起身,朝身旁的齐风道:“齐风,出去规整红营和蓝营的所有骑兵,去草场。叫阿才将猎鹰放出去,一是通知黎卫往回赶,二是通知已在草场壕沟中埋伏着的兵士备战!”
说完她系上那面猩红色的披风,走出帐外,骑着南风朝草场一路狂奔而去。
紫营与蓝营的精骑紧跟在她身后,林逐流也不知齐姜到底遇上了多少人,并且方才回营传信的兵士说远远看到大船船队,究竟有多少数量她心中完全没底。
幸而已提前数日挖好壕沟,架好机关弩和投石器,也将兵士排布在了明珠湖沿岸。可贺兰戎镶终于动作了,此次他必然是有备而来,会带给戈锁怎样的冲击谁也不能预料。
林逐流紧皱着眉头,将南风越赶越快,丝毫不理会后头齐风觉着:“头儿,仔细您的身子,慢些!”
林逐流方到草场,便看见齐姜带着一队绿营的人马,在与焚邱的线头部队周旋。
让她吃惊的是,原本以为姜齐从未习武,不料他居然将双兵用得有模有样。
这功夫……虽离主帅还差得很远,但应是不输秦离的副将姚火了罢……
林逐流眯着眼睛看他,嘴角勾起一丝笑,这孩子虽单纯了些,但没准是可造之材,只是现下还欠了□。若是让他在这里遭遇不信,那还真是可惜了。
林逐流心里想着,便远远对他喊道:“姜齐!往后撤!”
齐姜听到林逐流的声音,也没回头,只径自露出一个笑容便抬手又杀了两名步兵。
“这死小孩……”林逐流皱了皱眉头,见焚邱登陆的兵士并不多,绿营保护他的人又充足,一时便没有太上心,只是勒住缰绳等了身后红营与紫营的骑兵,将他们排布在挖好的沟壑中。
做好战备,林逐流随意挥了挥手,紫营的弩兵嗖嗖嗖放出几百羽箭,姜小侯爷身边的焚邱兵士便一个不漏地倒在地上。
今日明珠湖上的雾颇有些大,湖面约只能看到十丈之内的情形。
先头的焚邱兵士本就不多,已被姜齐与埋伏在沟壑中的弓箭手消灭了七八。林逐流他们只是来扫了个尾。可这大雾天气看不到后续力量如何,林逐流心中便有些紧张,又见姜齐站在那里不动,便朝他急急喊了一声:“姜齐,快滚回来!”
姜齐勒马回身,朝林逐流灿然一笑,道:“阿逐,怎么样?”
大敌当前,林逐流哪有心思跟他理论,只道:“好好,你厉害,快回来。”
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极骇人的破风声,林逐流抬起头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浓雾中似有一日头般熠熠发光的圆点,越变越大。
林逐流心道这是什么异状?却看见那发光的圆点更近时,竟是一枚燃着火的巨大圆弹!圆弹夹带着强大的燎原之劲,朝草场的方向破风而来。
“姜齐!快跑!”林逐流瞠着双目看着姜齐的方向,朝他声音劈裂地喊了一声。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姜齐原本笑着的玉白色的脸,被吞噬在一片浓烟中,震耳欲聋的声响让世界似乎在一瞬间暂停了下来。
98掩护三营
随着一阵黑黄的浓烟;原本青翠的草地在一瞬间变成干黄的沙坑。烟雾中看不到姜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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