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四看萧魅脸色阴晴不定,便正了正颜色安慰他:“没关系啦,反正头儿早习惯了。她就是将军的命,升升降降的她自己都烦了,不就是打仗么,带什么衔她也还是我们的头儿。”
“这本就没什么关系,她欠我的,现在还我也是该然。”
“萧哥……你……”韩小四看着萧魅淡然的脸色,几次张了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此时,林逐流正跪在苏三娘酒坊门前的搓衣板上,端端正正地一动不动。
秦描玉盘腿坐在她身边,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阿逐,你这次可亏大了。不仅降了职,还要跪搓衣板。不过你这功夫了得啊,跪了一个小时,毛都不掉一根!”
“是亏是赚这也难说,萧魅被封了侯,反正我觉得赚了。”林逐流笑了笑,指着膝盖底下的搓衣板道:“我从三岁就开始跪这东西,跪出感情便不疼了。”
秦描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又道:“阿逐,你上次对我说的,‘想给萧魅他最需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总不会是荣华富贵或者权势吧?我怎么看萧魅也不会像在乎这些的人。”
林逐流端端正正地跪着,朝秦描玉笑了笑道:“我想要给他的,是尊严啊。萧魅这个人,凡事总是先为自己心中重要的人考虑,就好比上次我们一同去小春城,他甚至不愿告诉别人我们在一起,就因为他怕他的出身会拖累我。我想给他的不是权利,也不是荣华富贵,只是希望他以后不要被人看轻,他是个好男人,值得所有人去尊重。”
秦描玉眯起眼睛看了看林逐流,啧道:“看不出你这人还挺……”
他话未说完,便看见齐风急急跑了过来,还没站稳便朝林逐流喊:“头儿!你给封凌韵上的是什么折子?怎么让他把萧哥召回帝都去封侯做将军?!萧哥也没请命外调,好像就要回帝都入职了!”
林逐流一听这话,惊得连跪都忘了,捏着齐风的肩膀急道:“你说什么?封凌韵召萧魅回帝都入职?他不是应该只召萧魅去帝都封侯么?萧魅自己没请命外调?”
“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还能有假?萧哥自己也同意回帝都入职。毕竟他来这里不到一载,他母亲也在帝都……可是你……”
齐风话音未落,只见苏无疑从酒坊里面出来,手上还拿着根杵米的杵子,“啪”地一声打在林逐流背上。
“死小鬼!这下明白了?人家能文能武,在端月已是难得,加上相貌又好,又升了将军封了侯,什么样的女人不是伸手就能要来?你这蠢货!就知道干这样的蠢事!我就说人家看不上你,多少年了还是学不乖!”
苏无疑一边说一边打,林逐流竟也像没什么知觉。
“萧魅……他自己想回帝都……”林逐流把跪和痛都忘了,只抓着齐风的肩膀问道:“萧魅他亲口说,他想要回帝都去入职?”
“是啊……头儿,你自己去问问萧哥吧,这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林逐流伸手挡开苏无疑的米杵,转身朝萧魅养病的房间方向急急走去。
林逐流走得很快,片刻后便到了萧魅的房门口。
韩小四在他房中,似乎也不能理解他为何不愿向帝座请命,而是愿意留在帝都入职,一直絮絮叨叨跟他说着。见林逐流进了房门,他才不再开口,而是等着她劝阻萧魅。
“萧魅……你要回帝都?”林逐流走到他床前问道。
“是。雍瞳那地方我生活了十几年,况且我母亲也在哪里。”萧魅坐在床上,表情淡然地地看着林逐流。
林逐流也看着他,片刻后低下头,碎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你想回去……这样……也好……”
“头儿!”韩小四失声叫道,似乎不能相信林逐流就这样答应萧魅离开。
“将军。”萧魅看了林逐流一眼,将床头的逐流剑递到她面前,道:“这柄剑意义非常,我既然要走,就没有带走它的道理。现在便物归原主罢。”
林逐流身子一震,看了看那柄银紫色的长剑,又抬头看着萧魅。见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腰间的龙牙戎予上,连忙将那鞭子解下来,递给他道:“既是如此……我这鞭子也该还给你。”
她见萧魅没接,又低头看了看那鞭子,见上面有一节她自己续的流苏鞭尾,忙低头去将它解下来。
那鞭尾缠得很结实,林逐流解了片刻,竟急中出错打了个死结,只好用力将淡紫色的鞭尾扯断,才将鞭子塞进萧魅怀里。
“你要走……什么时候启程?”她接过萧魅递给她的逐流剑,哑声问他。
“帝座的折子上写着,后日中午启程。”
“这么快就要走?你脚伤未愈,听柳棋说‘伤经动骨一百天’,你这次回帝都便坐马车吧,虽然慢些,总不至于伤到腿。”
“我知道。”萧魅点了点头,“将军,我还有些行李未收拾,你……”
“我帮你吧?你还有些东西在我的营帐中,我去帮你一并拿来。”林逐流看着他,生怕他会拒绝。
“好。”萧魅点了点头。
不过是几件常穿的布衫和一些散碎银子,萧魅的行李真是少得可怜,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竟已收拾完毕。
林逐流包好萧魅的行李,返回南篱关后,便被韩小四和齐风在屋外面堵住。
“头儿!你就这么放萧哥走?”
“全戈锁的兵士,我是最没资格留他的。”林逐流朝韩小四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四,你说得对,萧魅从前是怎么对我的?就差把心挖出来给我了,我那样对他,他心冷也是该然。如果他愿意走……他是该走的,我根本配不起他……”
林逐流顿了顿,又朝两人说道:“小四,齐风,你们帮我把行李送给萧魅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林逐流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无人处快步走去。
“头儿……”小四拿着那布包,想跟着她过去,被齐风拦了下来。
齐风朝韩小四摇了摇头,道:“头儿这时的样子,可不希望被我们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萧咩咩这样做,是有他的目的的~
请不要唾弃突然转变的他~~
预告一下,将军和萧咩咩大概还有两章就能成亲啦,请关注~
49酒后醉言
林逐流将包裹交给小四;便只身回了戈锁城,在苏三娘的酒肆中偷了几坛烈酒出来;策马回到南篱关。
她并没有去找萧魅;而是去了南篱关外风沙颇大的荒漠。
已近黄昏;眼前是一片望不见边的黄沙和一轮金红色的落日;身后能看见南篱关城门上斑驳的瓦片。林逐流把逐流剑插在荒漠中,倚着长剑盘腿坐下,将几个酒坛子摆在身旁。
南篱关方经战乱,黄沙中满是被丢弃的兵器和焚烧殆尽的战旗。
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这烽火狼烟;累累白骨成就了一代又一代帝王,一位又一位名将。
她记得十四岁的时候;她便是在这里一战成名。然而前些天也是在这个地方;她伤透了萧魅的心。
林逐流拿起身边的酒坛,大口大口地将就灌进腹中。
直到太阳落山,她身边只剩下一堆空空的酒坛。
月上柳梢,林逐流闯进房间的那个时候,萧魅从她身上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林逐流站得稳稳当当的,可从那涣散的双眸轻易便能看出,她分明就是醉了。
这是萧魅第一次看到林逐流酒醉时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没胡闹也没撒泼,的确是个武魁该有的样子。
可片刻后,她便俯身坐在萧魅床边,将逐流剑往床上一扔,便伸出双手捧住萧魅的后颈。
两人的距离极近,萧魅不说话,林逐流也不开口。
她就那么眼神涣散地看着他,然后突地将自己的唇覆上萧魅的唇瓣。这动作太过突然又太过激烈,使她的牙齿撞破了他的唇,血腥的味道混着酒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开来。
“萧魅……”林逐流尝够了他的味道,便稍稍放开了他,转而将脸搁在他的肩窝。似乎是休息了片刻,萧魅听她喃喃道:“萧魅……不要走……留下来……”
林逐流的脸很红,烙铁似的烫着他的肩。她嘴里呼出的气带着烈酒的味道,萧魅想着她方才独自灌酒时的样子,竟微微有些心痛。
“你放心,我不走。”萧魅一只手揽着林逐流的肩,另一只手插进自己发间,仰头道:“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走……”
“你骗我……”她的脸在他肩窝不停蹭着。
“呵呵。”萧魅的笑声低沉悦耳,他点了点林逐流的脸颊,在她耳边道:“堂堂武魁,怎么这般小孩子心性?”
林逐流抬起头,傻乎乎地朝他笑了笑,“不要武魁,只要你。”
萧魅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明知道她是说的醉话,明知道第二天一早她便什么也记不得,他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
“别说这种傻话,醉了就休息吧。”萧魅叹了口气,想推她睡下。
“没醉啊……也没有说傻话。”林逐流靠着他的肩,拉下他中衣的衣领,轻轻舔舐他白皙光洁的肩头,含混道:“萧魅,我真的只想要你,别的什么都不想要了。”
说完她扬起脸,慢慢靠近萧魅的脸颊,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吻。
“你……”萧魅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将这醉鬼推开。
林逐流本就醉得糊里糊涂,被他一推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方才被她亲吻的地方,低声道:“你替我争了个封号,我便去帝都接封。可你若再这样闹我,我连留下你去一趟帝都,也舍不得……”
林逐流没听到他这番话,这时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萧魅的腿不方便,好不容易将林逐流拽到枕头上,褪了军靴和长袜,又将她常服的罩衫解了下来。将她安顿好后,他便拿了本书册坐在床头,候着她熟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逐流翻了个身,便成了脸向着他侧卧的姿势。她似乎有些冷,慢慢将身子缩成一团,将被褥抱在怀里。
她在的嘴唇轻轻蠕动,似乎是在梦呓着什么。萧魅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良久才听清她含混地说:“萧魅……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萧魅浑身一震,这样的话,林逐流在清醒时绝不会对他说,只有在梦里,她才敢这样说。
平时的林逐流也是深爱着他的,可是她是端月的武魁,要背负要面对的太多太多。
他爱的正是这样一个璀璨夺目的人,在他眼里她没有任何不好,或者说她的不好,在他眼里其实都是好的。
可这时的林逐流仿佛是只属于他的,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欣喜若狂。
萧魅不知道林逐流梦到了什么样的场景,只看见她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素色的棉布床单上。他的心像被人揪起来似的疼,这疼痛开始蔓延,似乎带累这全身的伤口都开始叫嚣。
“我这是在折磨你,还是在折磨我自己……”
萧魅轻轻展开林逐流蜷缩着的身体,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林逐流,你这个傻瓜,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思呢?
第二日,林逐流醒来的时候,脑袋像被大石击中一般,疼得几乎要裂开。
她甩了甩头四下看看,发觉自己竟在萧魅养伤的房中,而萧魅却不在房里。
拿起床头端正放着的逐流剑,她急急翻身下床,却被腰间的什么东西膈了一下。她低头看去,萧魅为她编制的龙牙戎予,此时竟牢牢缠在她腰间。
林逐流愣了愣,快步走出了房门。
“头儿。”韩小四站在门外,见了她后便朝她一笑,那笑容似乎有安慰的味道在里面。
“萧魅在哪里?”她问。
“萧哥?他被镇北王请去白营吃酒了,许多营的将士都在。”
“他的伤还没有大好,怎么能行那么远的路……”林逐流皱眉。
“是柳棋跟他坐马车去的,头儿,你放心,有柳棋在不会有事。”
林逐流点了点头,朝韩小四问道:“萧魅什么时候走?”
“明日晌午吧,头儿,你……”
“我没事,原本就是我的错,竟对萧魅生疑,我应该的。”说完,她便唤来坐骑南风。
“头儿,你别这么说,其实……唉……头儿你要去哪?”
“我去讨口酒吃。”林逐流朝他一笑,跨上南风朝营盘方向悠悠而去。
从南篱关到营盘的路上,林逐流一直在回忆自己昨日酒醉时,到底和萧魅说了什么。
想了半晌,其他的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说不会走。
说实话,萧魅这两天待她的态度十分反常,这根本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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