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如海- 第16部分

　　　　高煜刚才怀疑高烯是故意的倒是一点没错。霄碧刚被拉出门外，叫了声，“六哥，等等。”就听见高烯说，“别说话，快跑。”霄碧心里虽然不解，但也随他一路跑下去。出了院门，跑了一段，高烯见四下无人方才停下，再看霄碧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六、六哥，你，你这是做什么？”霄碧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你可知道方才殿下在屋里……”

　　　　“我知道”，不待霄碧说完，高烯满不在乎的打断了。

　　　　“那你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进来又出去，咱么这样可是君前失仪。快随我回去赔个不是吧。”

　　　　“没——事。我要不这样做，怎么能把你救出来？”高烯见霄碧不明白接着说，“刚才我去找你，一进院门就听见你们屋里笑声，就知道你们在乐呢，一抬头就看见太子掀了个帘子站在门外光看也不进去。我一想坏了，一准又要来教训你了，我就轻手轻脚地走到你屋子门口，果然看见太子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品茶，你想想这一拉开了架势教训起你来可不就没完没了啦？于是我就……”说着嘿嘿两声得意地笑起来了。

　　　　霄碧忍不住噗哧笑了，瞧着高烯的模样斜了他一眼，“偏你有这么多鬼主意，看给殿下知道？只是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呢？”

　　　　“回去是肯定不行的，找个地方躲一会子，等太子走了再回去。到我那儿去吧。”

　　　　“嗯，不去。到皇后娘娘那儿去吧。”

　　　　“哎，不行不行。”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霄碧那儿的小太监拿着衣服追过来了。这才发现才刚出来得太急，霄碧只穿着家常的小袄襦裙，没穿大耄。此刻是数九寒天，冰雪封地，刚才一路跑着倒不觉得，这会停下来在雪地里站了会倒渗出寒意来了。霄碧赶紧把衣服披上。高烯又命那个小太监，“去，随便到哪儿玩去吧，不到一个时辰不许回来，听见没有？”那个小太监乐得开溜。

　　　　最后两人商量决定去高炬那儿，估计一时半刻的太子不会去那边。两人向坤宁宫的正殿方向走去，高炬和歆乐、霄碧她们的屋子不通，需得穿过皇后的住处才行。刚到了坤宁宫正殿，不妨迎面碰上一人，“你，你……”霄碧看清来人，竟是傻了。

　　　　那人也是一愣，旋即笑着说，“妹妹，我什么呀？”来人正是让霄碧近日左思右想、心情烦闷的代王世子逊炜。

　　　　“你怎么会来了？”霄碧不知怎么就急急地吼了一句。

　　　　“哎，奇了，我怎么就不能来呢？”逊炜见霄碧着急越发兹油淡定的，含笑反问了一句。

　　　　“你，你”霄碧说不出话来，多少日来想着见面后问他的话此刻都在心里翻腾，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念头，却不知道说哪一句好。此刻心中就觉得酸楚，那股委屈劲儿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跺了跺脚，当即就呜呜地哭起来，“你是不是已经和锦绣姐姐成亲了？”

　　　　“哎，哎”见她哭了，逊炜这才慌起来，“好妹妹，别哭别哭。那都是没有的事，你别听人瞎说。”

　　　　霄碧立时破涕为笑，“真的？”

　　　　“我对天起誓，如若我有一句欺骗妹妹……”

　　　　“不用了，不用了，我信你。”

　　　　逊炜看着霄碧一派灿烂自足的笑容，脸上犹自挂着泪水，不禁伸手过去抚摸她的脸颊，替她拭去泪痕，“又哭又笑，小猫上吊。看，都成花脸了。”一番话说得霄碧羞低下头，然而心中却是甜滋滋的。

　　　　“你们两个别站在这儿说了，走，一起到五哥那里去吧。”

　　　　路上霄碧才知道逊炜此次是一人进京，走得匆忙竟没来得及请旨。进京后就求见太子，奈何太子不在，便先到皇后处来请罪。才刚出来准备到霄碧那里去，不想在门口就碰上了。

　　　　“三哥，亏得是碰上了，不然你就找不到我们了，至于太子嘛，你就别着急见了。”高烯乐呵呵地说。

　　　　“三哥，你为何事来的这般匆忙，无旨进京可大可小哦。”霄碧甚为担心这个。

　　　　“我只是绕道来京城一下，就是想见见你——们，片刻就走。”

　　　　“啊？”霄碧心中有些失望。还想再问，见逊炜不想多说也就罢了。

　　　　三人一路走到高炬的屋子——煦萱堂。高烯没进门就先嚷嚷起来，“五哥，快把上好的茶来出来，看看谁来了。”的ad

　　　　一旁早有奴才打起帘子，高炬拿着卷书踱步出来笑着说，“若是你，那好茶就免了，没得糟……”突然看见霄碧，下面的话竟说不出来了。自中秋之后，两人除了晨昏定省打个照面外，其他均没见面，高炬以着学业忙不再和高烯去清妍室，霄碧也是从不到皇子们的住所来的。此刻乍见，高炬心中惊喜，刚想迎上前去，却看见了霄碧身后的人，一颗心不禁又凉下来了。

　　　　“五皇子，打扰了。”逊炜微一施礼。

　　　　“哪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世子是人中俊杰，炬神仪久矣，今日有幸，能蒙世子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岂有打扰之说。”高炬片刻即恢复了镇定，又开始一如既往温文尔雅的谈吐。

　　　　“五哥，都是自己人，别拽文了。”高烯最不耐烦他这样。霄碧上前施礼，“五哥，我和六哥原准备来找你的，不妨碰见了三哥，就叫他一起来了。你若是有事不方便，我们便改日再来。”

　　　　“哦，没有没有，里面坐吧。”高炬听见霄碧这么说，赶忙让座众人，因想着霄碧刚才的话，便问道，“妹妹是来找我的，有事嘛？”

　　　　霄碧面上一红，高烯见状抢过话，“没事就不能来了？”一句话又把高炬顶回去了。

　　　　逊炜四处打量了高炬的书房一番，看看案头上的书，笑着问，“五皇子也喜爱太白先生的诗文？”

　　　　“世子见笑，高炬的确是仰慕青莲居士，胸怀大志，豪放洒脱，不拘小节，快意人生，其诗文雄奇绚烂，有驰骋千里之势，真是吾辈望尘莫及啊，怎么世子也有同感嘛？”

　　　　“岂止有同感，逊炜正欲效仿之。任侠纵横，仗剑远游，我打算沿着太白先生的足迹去游遍大江南北，去见识见识那‘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是何等模样。”逊炜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三哥，怎么你一人嘛？王爷和姨妈可应允了嘛？”霄碧甚是为他的安危担心。

　　　　“原先不知，现在想是已经知道了。”逊炜诡秘一笑，“昨夜我留书一封，悄悄溜的，如果给他们事先知道，哪里还能同意。”这话更是震惊了大家。

　　　　“三哥，我佩服你！你是真英雄大丈夫，改明儿我也要学你的样。”高烯第一个表示赞叹。

　　　　见高炬有些不解，逊炜正色道，“想我等自生来便是天皇贵胄，生于倚罗，长于富贵，行动有人跟着，凡事有人护着，禁不得一点风霜雨雪，长此下去哪一点象血性男儿？圈于高墙大院之内又如何了解民生疾苦？如此膏粱纨绔即使为一藩之王也是昏庸无能的，是一方百姓之苦，是朝廷社稷之悲。故而我想趁着年轻去闯荡一番，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一番话说得众人皆动容，高炬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壮哉，快哉。今日我等何其有幸能为世子饯行，来人，上酒！”

　　　　“等等。”逊炜一把止住，众人有些讶异，就见逊炜尴尬地笑笑说，“先别忙上酒，有什么吃的先上一点，我出来的匆忙，忘记带干粮了，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不想入江湖的第一天就如此狼狈，嘿嘿……”

　　　　“哈哈哈”众人大笑。

　　　　霄碧几人说说笑笑了一番，高炬命人张罗的饭菜来了。“妹妹，六弟，时候也不早了，在这里稍微用一些吧。”高炬见日头西斜，便让高烯和霄碧。高烯不客气，霄碧笑着谢绝了，“我倒不饿，此刻心里有些憋闷难受，许是午间吃的不消化罢。”

　　　　“你怎么样？”逊炜和高炬同时问道，高炬发觉后有些尴尬。

　　　　“没什么，三哥。就是中午吃饭后没有活动，刚才又闻着这屋子里的熏香，觉得越发闷了。”

　　　　“屋子里熏的是伽南香，许是闻不惯，我这就让人撤去。”高炬连忙吩咐人撤去，打开窗户散散味道。

　　　　“弄些橘子皮放在那炭上烤着，那味道清香开胃。”逊炜向屋里的奴婢们吩咐着，“妹妹，回头再将橘子皮和生姜切丝泡茶喝，又好喝又可以消积食。”

　　　　霄碧答应着，逊炜见她仍然不甚开胃，便逗她，“好歹陪三哥吃点吧，啊呀，这是什么桂花元宵，竟是酸的，从没想到过酸元宵也能这么好吃”

　　　　霄碧笑了，“我就不信，我来尝尝。”说着盛了一碗桂花元宵，吃了一口，甜的！

　　　　“怎么会呢？刚才明明酸掉我的牙了，怎么到你碗里就甜的，给我尝尝。”逊炜故意抬杠。

　　　　霄碧依言喂了逊炜一口，高炬看见脸上略一抽动，别过脸去。“是酸的！”逊炜还坚持。

　　　　“不是啊？”霄碧真的有些疑惑了，又吃了一口。抬头却看见逊炜黝黑的眸子里透出隐隐的笑意，恍然大悟，“三哥，你就打趣我。”

　　　　“霄碧，我也想吃。”偏高烯还来凑趣，霄碧是又羞又恼。

　　　　“好妹妹，多少吃点东西，不然要伤胃的。”逊炜忽然又诚恳地说，霄碧看着那一双明亮坦诚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痴痴地看着。高烯在一旁偷笑，高炬见状垂下双目，抬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你真是好兴致啊！”突然一个冷峻的闷雷从门口传来。众人一惊回过头去，却是太子高煜。霄碧很慌乱，低下头去。高炬站起身迎上去，逊炜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殿下……”

　　　　“跟我来！”高煜扔下句话扭头就走了，逊炜朝霄碧扮了个鬼脸，“妹妹，多保重！”就跟着出去了。

　　　　高煜刚才匆匆回到毓庆宫，却听见郭妃告诉他逊炜到皇后这边来了，因前头没有看见请旨进京的折子，高煜心里有些不安，便又匆匆来到坤宁宫。见了母后才知道果然不出所料，逊炜是偷跑出来的，居然敢不奉召就私自进京，心里益发着急。问了左右人等，说好像看见和高烯、霄碧一道走了，便遣人去衍庆宫打听也没有。这才想到可能到了高炬这里，匆匆赶来正好看见元宵一幕，心中很是不快，在众人面前便放下脸来。待看到逊炜笑眯眯的模样，想起平日的情分，也是欲恨不能，不想多说便离开了。

　　　　“殿下，殿下。”逊炜一路追来，高煜心中不快故意不搭理他，脚下快步向前。

　　　　逊炜见状一个移形换影，脚下一错，闪身到了高煜面前，笑呵呵地说，“师兄！我知错了，饶过我这一遭吧。”

　　　　“你，你也是太胡闹了。”

　　　　“我知道，我这次是很莽撞，不过不如此可就脱不了身了，父王逼得我太紧，纳妃的事情我是决计不答应的。”

　　　　“我当什么大事，不就是一个女子嘛？再说又不是正妃，不过是个妾室，几时你变得这般没有担当了？往日那个豪情万状的男儿哪去了？”

　　　　“哎，这是两码事。豪气干云的男儿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不过那个女子凶悍得很，容不得妾室。”

　　　　“荒唐！”

　　　　“师兄，我确实喜欢她，不能不为着她考虑。”

　　　　“妇人之仁，成大事者怎可执着于儿女情长？”

　　　　“好了，好了，师兄，闯荡江湖增长见闻本就是我夙愿，是为将来治国安邦辅佐殿下也好，是为今日心仪之女子也好，反正于我都有益而无害，我意已决断不会回头的。”逊炜突然压低声音说，“殿下，我欲前往淮王藩地一探究竟。”

　　　　高煜闻听微微颌首，“杏郎，不愧是我的兄弟，终究是你最忠心于我。不过，不能单枪匹马。东西和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小桂子会带你去取。记住，一定要平安无虞，时时给我消息。”

　　　　“多谢师兄，我就知道师兄不会阻我的，原来连行李都给我预备好了。”

　　　　“你啊，唉……山西那边少不得还得我来给你收拾残局。”高煜恨恨地说。“对了，你喜欢的女子是谁家闺秀，何不请旨赐婚？”

　　　　逊炜嘟囔了一句“她还小呢。”便又嗯嗯啊啊顾左右而言他，高煜听了有几分疑惑，但知道逊炜一向不羁，女子一说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便也没有多问。兄弟二人就此分手。

　　　　转眼过得年去，霄碧热切地关注起地方志、古人游记小札之类的文字，时而来和高炬借阅，时而会向高炬求教读《李太白集》的心得。高炬心中有几分明白，虽然失落惆怅，然而能得霄碧时时前来一晤，倒也心甘情愿。

　　　　正月里，太子新纳的李选侍顺利产下一子，取名瞻均。坤宁宫、毓庆宫上下都很高兴，皇后和太子妃赏了李氏不少东西。太子选采女的事情也渐渐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