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珏心想,如果有赫舍里丽儿帮忙,找到小鼎的机会倒是大了许多,但既然她知道了,要求助的,定是索额图,索额图一知道,说不定便禀报到皇帝那儿,小鼎身份特殊,如果被皇帝察觉了什么,于卫家来说,便是大祸,小鼎虽然已改名换姓,却是卫家唯一的子孙了,她绝不能让他再遭受阿玛的一样的下场。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得宠,得宠之后,能给小鼎寻一个好的前程,阿玛原本的前程,也是极好了,也曾是皇帝的宠臣,可那又怎样,最后却落得身陷牢狱的下场。
卫家那么大一家子人,她的姐妹兄弟自她记事时起,便有五个之多,最后却都死的死,病的病,唯一留下来的,便只有小鼎和她了。
她记得娘亲临死之前的叮嘱,娘亲是后悔着死的,她拉着她的手喃喃地告诉她,她不该让阿玛走上仕途之路,如果还在乡下,从商,或者务农,苦是苦一点儿,卫家却也不会这样。
“没有,丽儿妹妹,你太多虑了……”卫珏道,“我这哪里是有心事的样子,是看见桌子上的点儿全被你们吃光了,不甘心的样子!”
赫舍里丽儿吐了吐舌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摇着卫珏的手臂道:“珏姐姐,你可别在心底里骂我小馋猫了,我都听清楚了。”
安佳怡听了这话,便掩了嘴笑,道:“你们既这么喜欢吃,我下次就多做些来,也不知还能让你们吃几次。”
听了这话,赫舍里丽儿与卫珏同时沉默了下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把眼光转开,赫舍里丽儿道:“是啊,不知还能吃几次。”
卫珏见她神色黯然,便把自己焦灼的心收住,道:“想那么远干什么?只要我们姐妹聚着一日,咱们便得一日的快活。”
安佳怡便笑了,眼底有水光滑过,“是啊,和你们在一起,是我最快活的日子了。”
她伸出手去,拉住了两人的手,便她们的手掌在她掌心交叠,“无论日后,咱们能不能在一起,我永远都不能忘了咱们之间的情意。”
卫珏道:“你瞧瞧你,说着说着,便又这样子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谈这些的么?”
赫舍里丽儿点了点头,道:“对,咱们不谈这个。”
她把桌子上剩下的软金糕拿了过来,递到卫珏的面前,“你不是没吃么,那可一定得试试佳怡妹妹的手艺,我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味道的糕点。”
卫珏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入嘴,那软金糕一沾唇,便觉一股甜香味道从唇齿之间漫延开来,象是渗入了嘴唇间,顿时满嘴馨香,不由在心底暗暗地道,刚刚那盘子软金糕,简直是糟蹋了。
不错,为了探听消息,她也是临时起意,去了瓜尔佳启月的院子,因她想着,这瓜尔佳启月这般地谨慎,但在睡觉之前,却怎么也会防备松一些的,果然,她在那房间里,看清了一个鲜亮许多的瓜尔佳启月。
她并不是她往日在扮的那幅样子,脸上虽匆匆涂了一层粉,那眉眼却俏丽许多,如此说来,瓜尔佳氏经过这么大的打击,并没有失了方寸?
又若是派了一位更厉害的来?
卫珏不由有几分担心,小鼎这个时侯不见了,是不是和她们有关?
一想及此,再甜美的食物都吃不下去了,她将手里的糕点放进了盘子里,却听安佳怡道:“珏妹妹,不好吃么?”
卫珏忙笑道:“好吃,只是我晚膳吃得太多,有些滞了。”
赫舍里丽儿却一把端过了盘子,道:“你不吃,便留给我罢。”
卫珏便笑道:“你瞧你,再吃下去,便成了天底下最不想事的了。”
赫舍里丽儿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天底下最不想事的?”
安佳怡猜出了卫珏所指,掩了嘴偷偷地笑,赫舍里丽儿猛地醒悟,“珏姐姐,你说我是猪?”
安佳怡与卫珏两人便拥着笑成一团。
三人谈笑了一会儿,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便告辞而去,卫珏将她们送至门外,便回房歇着了。
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携手往住处走,走到半途之上,赫舍里丽儿忽道:“佳怡姐姐,你看出来没有?”
安佳怡便点了点头,“珏姐姐今日虽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脸上也带着笑意,但眉眼之间,却似有极大的疑难,她定是遇上了解不开的难题了。”
“连你都看了出来,定是一件极大的事儿。”赫舍里丽儿低声道,“咱们要怎么帮她才好?”
第二百零八章 疑难
安佳怡叹了口气,“她连说都不愿意对我们说,要我们怎么帮她?”
赫舍里丽儿咬了咬嘴唇,“不行,什么事儿,她都一个人扛着,这怎么成,这一次,也该我们帮她了。”
安佳怡握了赫舍里丽儿的手,“没错,只是这件事,她说都不愿意说出来,定是于规矩不合的,我们得私底下进行才行。”
赫舍里丽儿道:“你且放心,入宫之前,祖父同样吩咐了宫里相熟的人来助我……这一次,珏姐姐怕是遇上前所未有的难题了,无论怎样,我都要帮她渡过一关。”
安佳怡道:“既使是不合规矩?”
赫舍里丽儿脸上全是坚定,“不错,既使是不合规矩。”
安佳怡道:“好,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吩咐。”
“不枉咱们做了一场好姐妹。”赫舍里丽儿拉了安佳怡的手,“咱们先要弄清楚是什么事儿,依我看,得朝那经常和她联系的严华章身上下手了。”
安佳怡点了点头,“要索额图大人帮忙么?”
赫舍里丽儿想了一想,“先看看是什么事再说,珏姐姐连我们都不告诉,想必此事滋事体大,咱们可别坏了她的事。”
两人边说边走,往住处而去。
……
严华章正指挥着小太监把储秀宫各院的衣饰搭配好,便见着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从门边走了进来,他忙上前行礼招呼,“丽小主,怡小主,不知两位小主有什么吩咐?”
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相视一笑,对他道:“我们俩么,有些衣饰想改动,便要请严公公随我们去一趟。”
严华章心底犯起了嘀咕,心想他可从来没和她们打过什么交道,往日里,如有什么衣饰上题,也是由她们的侍婢拿了过来的,想及此,便笑道:“丽小主,怡小主,奴才手头事儿多,要不,奴才派个人跟你们过去?”
赫舍里丽儿脸色一板,“怎么,严公公,我们便请不动你了么?”
安佳怡却是语气和缓,“严公公,我们找你,自是有事儿,不若你跟我们去一趟便罢了。”
严华章知道她们与卫珏的关系,心底盘算了许久,终究还是道:“好罢,奴才便走一趟。”
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转身就走,严华章忙跟上,三人来到避静之处,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停下了脚步,两人同时转过身来,直直地望向严华章,道:“严公公,我们姐妹来找你,想必你已猜到了几分,我们,是为卫姐姐之事而来的。”
严华章垂了头,后退一步,“丽小主,怡小主,奴才知道你们与她走得近,若有什么事,直接问她便好了。”
他向她们拂了一礼,转身就想离去,走了两步,却听赫舍里丽儿道:“严公公,我知道你在想办法帮她,我们也在想着办法,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或许你没办法之事,我们却有办法呢?”
严华章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他全不相信赫舍里丽儿之言,在他的映象当中,后宫里头,你争我夺多了去了,往往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碳的少,亲姐妹尚且会为了争宠反目,更何况是这等暂时的姐妹,所以,他目注于她们,慢慢地道:“奴才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珏小主若有事,她自己会解决,不需要别人操心什么,奴才并没有帮她,怕也不需要两位小主插手。”
赫舍里丽儿却是微微一笑,“严公公,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不知道家祖父是什么人?你若告诉了我实话,不但你在宫里的前程会大大改观,而且,自此之后,你便是我的人了,你是知道的,日后我若留在宫里边,必是前程似锦,况且,咱们都是为了珏姐姐好,想帮着她。”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对于严华章这般无权无依的公公来说,要想在宫里面活得好,活得体面,便要跟一个体面的主子,赫舍里丽儿的身份贵重,不言而喻,而首辅大臣在太皇太后心目中的位置更是不同寻常,如果日后跟着她,其风光程度,不喻于孙辅全。
可严华章却垂了眼眸,慢慢地道:“丽儿小主,奴才没那么多的福份,还请丽儿小主把这份恩宠,留给别人吧。”
他说完这话,便豪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连眼角都没有扫赫舍里丽儿一下。
他一点都没有考虑赫舍里丽儿的话,甚至于,赫舍里丽儿从他的眼底,看清了一丝鄙夷。
他说的全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赫舍里丽儿在心底感叹,也只有卫珏这样的人,配能拥有这样的奴才。
他们是以命相托的关系。
赫舍里丽儿有些后悔,不应当拿这些话来试探于他。
见他越走越远,赫舍里丽儿忙道:“我知道公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对珏姐姐的好意,但是,您就不关心珏姐姐的近况了么?”
严华章停下了脚步。
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忙急步走至他的跟前,道:“严公公,我知道,珏姐姐不说此事,便是因为滋事体大,又或牵涉到了身家性命,但是,我们真的是想帮珏姐姐……”
严华章沉默不语,只拿凉凉的目光朝赫舍里丽儿望定。
赫舍里丽儿知道因刚刚的话,他已误会了自己了,心底更为后悔,咬了咬嘴唇道:“严公公,若你实在不放心,我便将我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你的手里……”
安佳怡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忽地醒起她要做什么,忙伸出手去,拉了拉她的衣袖,赫舍里丽儿却一摆袖子,便挣脱了,抬起头来,目光满是诚挚,“严公公,刚刚是我不好,不该拿那些话来试探于你,你若担心我对珏姐姐不利,我便告诉你一件我的事,做为交换。”
严华章眼底的冰冷有些软化,他看定了赫舍里丽儿,轻声道:“丽小主,珏小主是主子,你也是主子,奴才实不知道,奴才有什么可以告诉丽小主的。”
说完,他转身又欲离去,赫舍里丽儿一急,便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体内有寒症,照道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参与选秀的。”
第二百零九章 资格
严华章心底剧震,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他原本医术极好,自卫珏让他注意着赫舍里丽儿之后,他便隐约猜到赫舍里丽儿身子不是很妥当,但他没有想到,这件能让赫舍里家获罪的秘密,由她之口,亲自说了出来。
严华章抬起眼来,直直地向面前这位少女望了去,却只见她一双眼眸黑白分明,不染半分儿杂质,便这般地望定了他,眼底全是恳求。
她是真的想帮卫珏,严华章想。
他找寻了许多的时间,已经没有办法能找得到了,小鼎仿佛已然失踪了一般,每日里,他都压抑着焦灼寻隙儿四处寻找,因他知道,小鼎对于卫珏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必竟是奴才,他不能无时无刻地却找寻,他已经竭尽了全力,可依旧没有小鼎的消息,
如果有赫舍里丽儿帮忙,是否有所不同?
他知道,这些豪门大阀,在宫里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开一句声,比他到处费尽了人力物力找寻轻松得多了。
李鼎之事,却是关乎卫珏的身家性命,她能被相信么?
严华章轻声地道:“丽小主,奴才便告诉你实情,珏小主这般地不安,却是因为有一个人不见了……是她的远房亲戚,被她认作义弟的,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在赫舍里丽儿的目光之下,严华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什么都说了出来,他已顾不上许多了,他不知道赫舍里丽儿会不会猜出小鼎的身份,也不知道小鼎的身份被揭穿后,卫家这唯一的男丁,会落得什么下场。
他只知道,他要找到他,他只能先顾着眼前。
一席话说完,赫舍里丽儿脸色变得凝重,低声道:“这位小鼎,想必对珏姐姐而言,很重要的吧……”她直直地望定了严华章,“你且放心,我会使人去找的,不会以珏姐姐的名义,就说我有位远房表弟调皮,偷偷混在大人的轿子里,进到了宫里边,这么一来,就没有人会怀疑了。”
严华章没有想到她想得这般的周到,连借口都编得圆满,心底感激,道:“奴才替珏小主多谢丽小主,只是,今日之话,还请丽小主暂时别向珏小主说……”
赫舍里丽儿道:“严公公请放心,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
严华章便向她们行了半礼,转身离去。
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