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更甚了,她看清卫珏的眼波在小福子与小禄子的身上滑过,慢慢地滑向了她,那样的眼神,竟象是在择人而噬,象看中了小猎物的虎豹……
陈嬷嬷心底直颤悠着,便见着卫珏缓缓转过头来,视线直直地对上了她的,“奴婢便猜测,指示小禄子与小福子指证奴婢的,不是红锦,而是另有其人!”
陈嬷嬷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听了这话,差点儿跳将起来,要抢上前去封了她的嘴!
太后也顺着卫珏的目光扫了陈嬷嬷一眼,却是笑了:“哀家身边,的确是良莠不齐……”
陈嬷嬷知道她们两人嘴里边说的,就是她自己,可人家没有点名道姓,只拿视线盯着她,她又能怎么反驳?
如果反驳,还更让人落下口实!
她只觉得卫珏那明亮的眼神儿象是要把人烧着了一般。
而她自己便处于这眼神儿当中,脸上身上,仿佛有蚂蚁爬过。
她想要慎定来着,明知道自己是冤枉来着,可在这后宫里边,被冤枉的人可多了去了,她就冤枉过不少的人才爬上了太后身边这个位置。
后宫里边,是没有公正可言的。
她深知这一点!
再被卫珏如此这般地似是而非地问下去,既使她今日查不出什么错处来,太后日后也不会再信任她!
陈嬷嬷抬起头来,眼底带了些恳求之色。
卫珏便垂了眼眸:“这个人是谁,小福子与小禄子,当然也弄不清楚了。”
陈嬷嬷忽地明白了,她这是在告诉她,小福子和小禄子如果指证红锦,那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如若不然,她会继续攀扯着她,让她今后的日子直线下滑。
陈嬷嬷是个极端自私自利之人,哪里会有这般的舍已为人的心肠,为了两句帮口,把自己日后在太后心目中的信任都弄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嬷嬷便明白,卫珏有这个本领,能让她今后的日子崩溃,能让她不好过!
陈嬷嬷便小心翼翼地道:“太后,要不然奴婢再与卫小主一起,询问小福子与小禄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示
太后揭起眼皮,很不耐烦,“恩。”
小福子与小禄子却有些吃惊,心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死咬着没那个人么,死咬着卫珏么?怎么陈嬷嬷又改变主意了?
不错,陈嬷嬷的确暗示过他们,只要他们按商定好的来做,他们便会如愿以偿。
而陈嬷嬷也会帮助他们一同指证卫珏。
可没有想到,乍一开始,事情便出忽意外,卫珏编出了个莫须有的女人出来,还把那女人指认成了红锦……的确有人跟小福子与小禄子联系,许以大好前程,让他们指认卫珏,但那个人是不是红锦,却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卫珏所述之言,听在他们耳里,也是似是而非,让他们疑惑不已。
但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将卫珏扯下水来……可现如今的形势,卫珏已然承认了自己指使,只是这幕后另有高人指挥……他们两人的头脑便不够用了,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办。
陈嬷嬷走到两人身边,死盯着他们,问道:“你们且说说,如卫小主所述,到底有没有听从他们指示,来指证卫小主?”
小福子还没弄清楚陈嬷嬷已改变主意,直直地回答:“没有,没有,奴才只和卫小主说过话……”
陈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狠利:“是么?”
小禄子感觉到了陈嬷嬷的不快,却犹豫起来,垂头不答。
陈嬷嬷哪里会放过他,便转头对他道:“你说呢,小禄子?“
小禄子比小福子机灵了许多,知道得罪了太后身边的陈嬷嬷是什么后果,陈嬷嬷的身份,比王顺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又更近了几分,连王顺最风光之时,也要给陈嬷嬷几分脸色。
王顺如今已然倒了,他要成为第二个王顺,就不能得罪陈嬷嬷。
他听清了陈嬷嬷的语意,她在要他按卫珏所说的指证!
虽则他也不明白,为何她忽然间转变了主意。
但如若不依照她的要求,她会马上叫他们两人好看,与这相比,那暗中指使他们的人许的似锦前程便算不得什么了。
再者,那红锦是什么人,他们可不知道。
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婢吧?
指证便指证了吧,指证了红锦,卫珏也跑不了罪责,这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小禄子思前想后,抬起头来吞吞吐吐,“奴才们的确,的确有按那人的指示来指证卫小主……”
他一说出口,小福子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直盯着他。
而陈嬷嬷则是轻轻吐了一口气,至于太后却是笑了:“果然,这现实的生活,比戏曲更精彩了几分。”
陈嬷嬷便道:“小禄子,你且继续往下说!”
小禄子得了肯定,便道:“奴才们也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她每次见奴才,都以长披披风,围脖遮面,奴才们并没有卫小主那般的机灵,因此,并没看清她的长相特征,但今日听卫小主这么一描述,才有几分肯定,也许那人便是红锦?”
太后便道:“你可知道,这红锦是什么人?”
小禄子连连磕头:“奴才们的确不知道这红锦是什么人,今日才听见卫小主提及……她向奴才们许以重金,又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依照她的话来做了,日后王顺大总管的位置便是我们的了……”
太后越听越怒,一拍椅背:“大胆,这寿安宫,还是不是哀家的寿安宫!竟然把手脚伸到了哀家这里来?连哀家的总管都要由外人指定?”
小福子与小禄子吓得噤口不言。
而陈嬷嬷更是屏息静气,在心底暗暗合什,别让这卫珏再攀扯了,不知道她还会攀扯出什么事来,到此为止吧!
大殿里面,静得让人可怕,珠帘被风吹动,轻轻地敲击,都让小福子与小禄子心惊胆颤。
“一个小小的宫婢,竟然这么大的权势,比哀家这个太后的权势更大,竟能指定哀家的总管了,哀家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太后雷霆之怒持续迸发。
殿内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后咬着牙道:“陈嬷嬷,你去,把这个人提了上来,与他们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她眼眸落到小福子与小禄子的脸上,再扫到卫珏的身上,却见卫珏洁白如玉的脸颊冰凉如雪一般,脸上却丝豪没有惊色,那般的淡然,心底那股厌恶之感便又升了起来,慈宁宫那一位,也是这样,无论成功与失败,她从没从她脸上看明白过高兴与悲伤,这些年,她竭力地也想学了她那幅样子,可从来没有一次学会!
她永远只能屈居人下,既使她也成了太后,却永远只能被她压着,等着她鹤驾归西,她才能真正做主,不……她不愿意再看到这一幕了,后宫,一位太皇太后便压制她这么久,已到了她要作主的时侯了。
陈嬷嬷低声应了声:“奴婢遵命。”便朝殿门外走了去。
隔不了一会儿,陈嬷嬷领了几名奴婢将红锦请到。
一走进殿门,红锦便见到了卫珏静静站在大堂之上,小福子与小禄子则跪伏于地,身子缩成一团。
她垂了头走进殿内,心底隐隐升起不祥之感,可她却不明白,这股不祥之感从何而来。
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的,和小福子小禄子联络之人,并不是她,而是鳌拜安插在宫里的人,而与陈嬷嬷联络的,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十拿九稳可使得卫珏被定罪。
只要她被定了罪,再给她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儿,那张名单便会随着她的死,烟消云散,没有人会知道那张名单不见了。
连老爷都不会知道。
所以,陈嬷嬷来请她见太后之时,她着实吓了一跳,她知道陈嬷嬷的,这个女人,极为贪婪,无论什么事,给些银钱,便能打听了出来,让她在此事之上帮嘴,也是红锦暗中指使的,所以,来寿安宫的路上,红锦便拿了不少好处出来,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一次,陈嬷嬷却前所未有的铁面无私,全无所动,推却了红锦递过来的银两,只道:“红锦姑姑别担心,太后有些话问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微笑
陈嬷嬷越是和蔼可亲,红锦心底越发的惊疑,待看到卫珏,心底更为惊疑了,按道理来说,理应是卫珏跪在地上,甚至被施了刑……这也是和陈嬷嬷说好了的,要想办法对卫珏用刑……那一日,她被卫珏用钗子制住,这个仇,不能不报!
可为何,卫珏看起来精神不错?
红锦悄悄拿眼角往卫珏那边望了去,却冷不防地,卫珏竟然回过头来,朝她微微地笑了。
这一笑,让红锦看出了几分不怀好意来,不由吓了一跳,心底便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跪下行礼之后,红锦趴伏于地,那颗扑通直跳着的心却跳得更为剧烈了。
“这一位,便是红锦?”太后沉稳地的声音在大殿之内响起,“倒真是个忠厚老实的相貌。”
陈嬷嬷道:“不错,太后娘娘,这位便是红锦。”
太后现在对陈嬷嬷已极不信任,便道:“听说,你和她见过几面?”
陈嬷嬷额头冒出了冷汗:“太后娘娘,奴婢偶尔去储秀宫,和红锦姑姑遇见过几次,只不过,奴婢和她,连话都没有说过呢。”
太后便恩了一声,对卫珏道:“卫珏,你既已指证红锦是指使你的幕后之人,如今红锦已在此处,有什么证据,便说了出来吧,如若不然,便是你胡乱指证,想拖人下水,减轻罪责,哀家定不饶恕!”
卫珏低声应道:“是,太后娘娘……红锦姑姑每次来见奴婢,总穿着长披风,更以围脖遮面,和奴婢说话,更是隔着窗子,让奴婢完全见不到她的模样,奴婢事后虽然机警,看清了她手腕上的镯子与耳后那颗红痣,将她认了出来,但到底这只是奴婢的一言之词……”
太后便截住了她的话语,“如此说来,你全无证据?”
太后对卫珏已生厌恶,留着她说了这么久,也只是为了查清身边奴才到底有几个忠心的而已,如果卫珏全无证据,太后却是半分儿机会都不想给她了。
卫珏道:“不,太后,奴婢当然有证据。”
太后便冷冷地道:“既有证据,说出来便罢了,何故故弄玄虚?”
听了这话,陈嬷嬷心底倒有几分痛快,从太后说话的语气之中可以瞧出,太后对卫珏也极为不满,她使得陈嬷嬷在太后心目之中的信任差点儿崩溃,可她自己呢,却也得不偿失。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便是这个理儿了。
陈嬷嬷心想,到底这卫珏年轻,给她误打误撞地,投了太后的脾气,可她不知道,太后却是最不喜欢被人控制的,只要她醒悟了过来,这卫珏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她陈嬷嬷,只要这风声一过去了,老老实实做几天人,太后把今日之事渐渐遗忘,她便又会东山再起。
陈嬷嬷想及此,朝下边望去,看见红锦苍白如纸的脸,倒有些可惜,心想红锦是伺侯瓜尔佳氏的,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卫珏,使得卫珏用这样的方法来陷害于她?
只不过,这可不关她什么事了,她们两人狗咬狗去罢,银子摸起来虽然手感极好,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不值得。
陈嬷嬷眼观心,心观鼻地站着。
卫珏道:“禀太后娘娘,王总管身染重病,连太医都查不出来他身上病症,却是因为奴婢从红锦姑姑手里拿的那药,却是极为珍贵的,红锦姑姑说了,那药极难炼制,要经几十道工序才能制成,下药之后,几个时辰之内,便会在体内化解,无影无踪,因此,她每次,只给了我少许……”
红锦吃惊地抬起头来,直盯着卫珏,瞪大了双眼,“奴婢给了你什么药?奴婢从未给过你药……”
卫珏满脸委屈,“我便知道,姑姑不会承认的。”
红锦着实委屈,她一进门,便被按着跪在了地上,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卫珏一番话给弄得昏了,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什么药?
对卫珏,她倒有些明白了,但凡卫珏说的问的,都不会是什么好话,一定得否认。
红锦转过头去,连连磕头:“太后娘娘,奴婢着实没给什么药给卫小主,求您明鉴。”
太后冷冷地道:“吵得哀家头痛,还不捂住了她的嘴,让她说的时侯,再说!”
便有宫婢上前,拿帕子塞进红锦的嘴里,又将她双手反绞,捆绑起来。
卫珏道:“太后娘娘,奴婢发觉了暗中指使奴婢的人,便是红锦姑姑,但姑姑却不知道,她再次和奴婢相见,要让奴婢再次下药,奴婢便留个心眼,暗中观察那药是从何处取出来的,因奴婢猜测,如此贵重药物,姑姑定是贴身藏着,不经它人之手,果然,在拿药之前,奴便听到了钗环相扣之声,于是从窗子的缝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