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还要被翻绿头牌,等着侍寝……虽是有千头万绪,卫珏的思绪却飘到了那里,心神不定起来,听到他胸口沉稳的心跳,更是发慌,稳了稳神道:“安佳怡昨儿晚上便失了踪影,臣妾和她相厚,听她身边的宫婢说起,便使人到处寻找,今儿晚间,才在储秀宫角门的一口井里找到了。”
虽是说着这般让人不愉之事,皇帝却依旧没有松开她,只道:“是么?”
卫珏听他的语气,仿佛并不是很震怒,半吊起的心放下了一半,道:“臣妾亲自……使人查了她的尸首,却有些不妥,因此,臣妾便来求皇上,请皇上暂且将此事掩盖了下去,让臣妾查出真相,以免冤枉好人。”
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身上的龙涎香味和着男子的体味直钻进她的鼻孔里,让她心跳如鼓,使她又想起身为妃子应尽的义务,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那么一天,此时此刻,才恍然悟出,那一日离她越来越近了。
既使没等到一个月后中宫落定,她现在已是他的妃嫔,他随时可以……
她轻轻地挣了挣,不敢挣得太过明显,他便察觉了,丝豪没有松手的打算,反倒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后背,轻轻地抚着。
卫珏身上起了层寒毛,脸色发烧,却不敢再动。
“储秀宫,竟出了这等大事?”皇帝道。
卫珏听出他没当一回事儿,很有可能,他连安佳怡是谁都不知道,那些经过复选挑中的秀女们,成了他的妃嫔,可在他的心底,却没有留下影儿。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妥
卫珏心底有些悲哀凄凉,若许她比她们好许多,至少引起了他的注意,可她日后的日子,却比她们好得了多少?
“她既是死了,叫慎刑司负责调查真相便罢了,何需你亲自来?你既是向朕禀明的此事,便请放心,朕定不会叫她枉死的。”
皇帝感觉到怀里的佳人身子有些僵硬,不由皱了皱眉。
“皇上,臣妾使人查过她的尸身,有些不妥……”卫珏吞吞吐吐。
“有什么不妥?”皇帝道。
卫珏虽是个胆极大的人,但到底未出闺阁,难以启齿,“她的小腹微微拱起,身上更有针灸孔洞,臣妾查过医书,那是久已失传的流胎针法……”
“什么?”皇帝一下子松开了她,眼神冰冷,“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竟想着朕替她隐瞒?”
他望定了她,心底隐约感觉到了失望,她半分儿也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安佳怡是他的妃嫔,未受宠,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再怎么着,也伤及了他的颜面,可她却只顾着那人的冤屈,从来没替他想过,还想着让他替她遮掩。
卫珏被他一松手,便往后退了一步,勉强占稳了身子,她道:“皇上,这件事如果真让慎刑司插手,惹得尽人皆知,于皇室名声不好,于皇上名声有污,臣妾不光是为了安佳怡,也是替您着想。”
皇帝望定了她,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染上了些许嫣红,小巧的嘴一张一合,黑色的眼眸因刚刚哭过,却是乌润光泽……他知道她说的,没有几分真的,但心底的怒气却一点一点地消失。
他不是不记得安佳怡,他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也知道她身后是谁,但唯此而已,于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后宫里无数影子中的一位,比不了这位千分之一的鲜明。
所以,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一个陌生人死了,虽死得那么的不堪,但这后宫里头,成千上万的人,每年都要死上许多,有些莫名跌进荷塘的,有的吃错了东西的,病死的……不是他冷情,而是他从小便学会了看淡这种生死。
所以,短暂的恼怒之后,他倒并不觉得被冒犯了。
他看着她急呲白眼地解释,反倒觉得,有几分有趣,在他的面前,她从来都是淡淡然的,不是急着躲开他,便是在躲开他的路上。
她不想呆在宫中,不想成为他的妃子,他都知道,也知道她若留在宫里边,会是怎么样的艰难。
他虽是皇帝,也不能时时刻刻地护着她,而她,没有能护着她的娘家,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早就明白了。
他也想过,就此罢手吧,放她自由,可只要这么一想,他心底便虚得慌,便感觉他的整个人生没有了意义。
他从来不需要去争取什么,因为不用他争取,他想要的,就送到了他的手边上,可这一次,他却想争取,争取她的心,也能让自己有个一心一意的人在身边陪着。
他看着她流泪,却是为着那位他连面目都弄不清楚的低位妃嫔,忽然间,他心底隐隐涌起了股妒忌,他居然在妒忌那位死去了的女人,至少,她进驻了卫珏的心,不是么?
卫珏,卫珏,真是人如其名,她的心,是用玉制成的。
“行了,朕知道了。”他打断了她的话。
卫珏怔了怔,脸上全是祈求,“皇上,只要几日时间,臣妾便能查出真相来,请皇上暂且别将这事公开。”
皇帝脸上神色未改,语气冰冷,“几日时间,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卫珏道:“皇上,此事在储秀宫发生,又是臣妾的姐妹,依臣妾看,要慎刑司等去查,还不如臣妾去查的好,臣妾到底知根知底。”
一个认识不长的女人,也识得她这般扑心扑命的顾着?
皇帝心底涌起了股烦恼,道:“你虽是知根知底,但在宫内到底势单力薄,既如此,朕便派孙辅全和索额图与你一同查个清楚。”
卫珏大喜过望,明白他这么说,便是答应了此事暂不宣扬开来,连连点头:“臣妾多谢皇上大恩,臣妾定会将此事查了个水落石出,不让怡常在蒙冤受屈。”
她欲下跪行礼,却被他手一托,便扶住了,他道:“行了,你也别先多谢朕,如果查出来,事实属实,朕绝不会轻饶了安氏一族。”
卫珏看清了他眼底隐隐的怒火,知道他所定会言出必行,却是垂了头去,低声道:“皇上,臣妾相信,怡常在不会如此做的,臣妾定能证明。”
皇帝冷笑出声,“真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卫珏抬起头来,便见着皇帝迈开脚步,往门前而去,她这才醒悟过来,甩着帕子道:“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走出了暖房,孙辅全上前,道:“皇上,您这就回宫了。”
孙辅全仔觑着皇帝的神色,却见他既不象怒也不似喜,心底七上八下,心想这卫珏今次儿,没惹皇上什么吧?
他已成了习惯,皇帝每见卫珏一次,总有几天情绪不大稳妥,他们这些当差的,便要小心着来了。
皇帝停下了脚步,道:“孙辅全,你去通知索额图一声,他现在在南书房,让他来朕这里一趟。”
孙辅全喳了一声,吩咐抬了龙辇来,看着皇帝上了龙辇离去。
他吩咐了一位小太监去南书房传了索额图晋见,正想去办其它差事,回头一望,卫珏从暖房里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象是哭过了,不是在皇上面前吃瘪了吧,心底便是一喜,上前道:“珏主子,您是坐轿子回去,还是走路,奴才好安排。”
卫珏一门心思想着还躺在小角门房间里的安佳怡,心想走路还快一些,可以抄小径回去,便道:“不用孙公公安排了,我自己走回去便罢了。”
离得近了,孙辅全更看得清楚,卫珏面色苍白,眼底郁色浓浓,眼睛如水泡过一般,显见着真是在皇上面前不妥了。
第二百四十章 飞扬
孙辅全也不是个恶人,一般情况之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这卫珏,太可气了,每一次被皇帝训斥,都是因为她,而且他也看不惯这种女人,拿腔作调的,耍得人团团转,而且这耍的,还是他视若天神的主子。
所以,他一见她落败,他的心便飞扬了起来,决定往她的伤口再撒上几把盐。
他凑到她的身边,道:“别介,珏主子,伺侯您,是奴才们的光荣,怎么能说麻烦不麻烦呢,这样罢,奴才我,亲自送您回去。”
卫珏虽被安佳怡的事情困扰,此时从孙辅全的眼底,也看出了丝不同寻常来,见他不怀好意,却没有心思敷衍他,道:“孙公公,皇上不是紧等着召见索额图大人么?估计也要您在身边伺侯,您是御前大总管,可脱不开身,我劝您,还是紧赶着回皇上的身边吧,不相干的事,您老也别惦记着了。”
孙辅全被她拿话一堵,心底不舒服之极,见她神色郁郁,心底又有几分爽快,暂且看你嚣张,看你还嚣张到什么时侯,看样子,皇上这次真的将拿她做了筏子了,如若不然,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
只要皇帝渐渐将她丢到了脑后,他有的是办法治她。
一想及此,孙辅全只觉整个天空都明朗了起来,便带着几分怜悯看了她一眼……秋后的蚱蜢,便让她先得意几天吧。
“珏主子提醒得是,倒是奴才分不清主次了,那奴才这便走了,珏主子自己回去?”
卫珏点了点头,道:“孙公公,您走好。”
孙辅全转了身,一甩拂尘,被两名小太监拥着,往御书房走。
卫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唤了伺侯的宫婢,急急地抄小路往储秀宫赶。
……
回到住处,换了身衣服,卫珏刚想提脚往角门处走,便听见外边帘子一揭,抬头望去,锦画领了赫舍里丽儿走进门来,见卫珏望向她,锦画向她摇了摇头,卫珏便知道,锦画到底守住了对她的承诺,没将实情向赫舍里丽儿禀报。
卫珏将赫舍里丽儿让在榻上坐下,见她面色不好,便道:“丽儿妹妹,都这么夜了,你怎么还不歇着,佳怡姐姐有我们找着呢,如有什么消息,定会尽快通知于你的。”
赫舍里丽儿气息虚弱,“珏姐姐,我想睡来着,刚刚还睡了少许,可一闭上眼,便梦见了佳怡姐姐,梦见她瞪着双眼望着我,象是有话要说,可怎么也说不出来,珏姐姐,我真怕,怕佳怡姐姐出了什么事。”
卫珏心底直发酸,强作了笑脸,“丽儿妹妹,怎么你竟想些不好的,佳怡妹妹是个长相福气的人,定会转危为安,说不定你一觉醒来,她便站在你身前了呢,这储秀宫房间多,指不定她贪着摘花弄草,想取些特别的食材,做些特别的点心给我们吃,便忘了时间了。”
赫舍里丽儿苍白的脸露了丝微笑来,“没错,佳怡姐姐最喜欢新鲜特别的食材了,有的时侯,独自一个人挖些根茎回来,连我都不识的,可她用那东西做出来的点心,却味美无比。”
卫珏道:“就是如此,丽儿妹妹,你可别这么紧张,去睡一个好觉,如若不然,等佳怡妹妹回来,会笑话你的。”
说到这里,卫珏脑子里浮出躺在床板上的安佳怡的模样,却再也说不下去,未免赫舍里丽儿疑心,只把头垂下,详装理着衣服带子。
赫舍里丽儿与安佳怡要好,她心底还妒忌过,卫珏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姐妹深情,也弄不明白她们两人豪无血缘关系,却能相交相知,可和她们相处久了,她却不知不觉地也将她们当成了姐妹。
“是么,你说得也是……”赫舍里丽儿笑了起来,“佳怡姐姐就是这样,从小便喜欢弄些吃食,我还笑过她,如若她是男子,去当大厨,定是也能入宫,成为宫里边数一数二的御厨首领。”
卫珏垂了头,看着衣服的带子,强忍着眼底的酸涩,笑道:“是啊如若今次,她再偷偷儿地研制些好吃的出来,咱们便要笑话她,给她起个花名儿,就叫她……”
“厨痴!”赫舍里丽儿接嘴,脸上现起了些红润,“自古有琴痴,花痴,书痴……而她,被称为厨痴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卫珏道:“没错儿,就叫她厨痴,丽儿妹妹,你可得养好了精神,才能和我一起笑话她,要不然她回来了,反倒让她笑话你一通。”
赫舍里丽儿便站起身来,道:“没错,我去睡一觉,指不定一醒,就见到佳怡姐姐回来了。”
卫珏唤了锦画过来,扶着赫舍里丽儿回院子,锦画无声地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赫舍里丽儿走后,卫珏如抽了骨头一般,浑身发软,蓄在眼框里的眼泪终忍不住流了下来。
也不知隔了多久,帘子声响,锦画悄悄儿走了进来,低声道:“珏主子,我家主子睡了,谢谢你,没将实情告诉她,我家主子前次发病,还没好得彻底,这一次,如再经历此事,奴婢实在不敢想象……”
卫珏道:“幸而有你们这些忠心的在她左右伺侯着。”
锦画道:“珏主子请放心,我家主子带进宫的,全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奴婢便是其中之一,漏不了消息出去的,只是佳怡主子这么放着,终究不是个事儿。”
卫珏拿丝帕按了按眼角,道:“你别担心,那事,已经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