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摇头:“夫人不必费心了;老衲这腿疾由来已久;早无治愈可能。”
琉璃见他说的斩钉截铁;只好打住了。于是又冲他弯腰合十行了个礼;随他一道又回到后殿。
想到外殿里还在等候的叶同和刘威;琉璃走到门槛边又退了回来;与永成道:“大师可否赐我两本经书;一张包袱皮?”
永成点点头;拿了两本《金刚经》并一张包袱皮给她。她把铜匣子才放进包袱内;然后再将经书放在上头;将包袱打了结;才又告辞出了殿门。
月桂海棠早等得急了;见得她出来才把心放下。一路出来到了外殿;叶同刘威也正急得不行;见了她来已顾不得礼数了;上来便道:“奶奶怎去这么久?”
琉璃哦了声道:“我去听永成大师说了会儿禅。”
叶同又看向她手里的包袱;她便把它转到月桂手上:“这是大师赐我的经书;好生拿着。”然后与叶同道:“下山罢。”
一路上琉璃真是归心似箭;外公留下的东西终于拿到手了;眼看着就要破解铜匣子内的秘密;她要如何才能按捺得住这份激动?
好容易回到府了;在叶同刘威面前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先进房把妆卸了;衣裳换了;又吃罢午饭;才又将包袱拎到书房。
直到这会儿;她才得以仔细观察起这铜匣子来;除了纹路繁复一些;其实看起来与平常装笔纸的匣子差不多;四处都被浇了密实的蜡油;以保证藏在泥土里不会被雨水浸湿。琉璃将铜匙插进锁孔;长年没曾活动过;锁蕊有辛重;不过稍用力也就拧转了。
但是匣盖还没有打开。琉璃上下左右看了几眼;先拿小刀将密封着的腊挑开;直以挑得足够干净;这才发现方才的锁孔之上;被蜡油封住的地方;赫然有块云形的凹纹。琉璃心下一动;立即将脖子上的金锁片取下;对照看了看;模样大小竟十分一致;而且凹下的厚度也与锁片的厚度不相上下。她想了想;将锁片小心地套进那云纹里。锁片似乎还高出了一点点;她下意识往下一按;只听嘭地一声;匣子突然跳开了!
原来刻着她生辰的金锁片;就是打开这铜匣子的另一把钥匙!
她双手微颤;稳了稳情绪;将那弹起的匣子缓缓打开;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厚实的书籍;宝蓝的封皮上写着外公亲笔书写的几个大字:《延禧子集》。
琉璃双手捧起来;小心翼翼地翻开看了看;熟悉的翰墨的香味扑鼻而来;当中有几页果然被撕去;一对照目录;果然是包括《齐国策》在内的三篇国策。
看来这就是外公所著写的《延禧子集》的原著了。琉璃怀着敬意将之放到一边;再去看匣子里;一块对折起来的黄绫赫然在目;边缘并不整齐;一看就是撕下来而非剪下来的。
想来这就是先帝太祖皇帝留给外公的圣谕了。不知道写的会是什么呢?琉璃心情又激动起来;将之拿在手里一看;只见上头朱笔御批几个字:“陆家江山;有德者居之!持此诏者;如朕亲临。”字末按着太祖帝的印玺;还有本国之国玺!
原来竟是份遗诏!严格来说;还是份传位遗诏!
琉璃整个人都沸腾了;记得徐师叔说过;太祖皇帝是在挽留徐慎无果之时写下的这份谕;而徐慎又是在太子冤杀了永王及徐师叔一家之后为其申冤无果失望辞官的;那看这谕里的意思;会不会是太祖皇帝其实也是抱着无奈的心情保住了现如今的圣上?可是因为当今圣上失德;所以他才会留下这么一份圣谕安抚包括徐慎在内的一众仕子之心?
不管怎么样;“有德者居之”;这句话是太祖圣谕;是祖训;比起当今圣上的圣旨还要管用几分!在关键时侯是绝对可以扭转乾坤的!
但是;这话又十分地模棱两可;什么叫有德者?太子私下无德;可是在外人面前;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庆王倒是没做什么令琉璃瞧不起的事;可是他毕竟是亲王;跟太子争皇储;在百姓眼里就是无德。
所以这样的诏书看似极有用;实则却太容易让人钻空子。除非太子真做出过什么令人亲眼所见的大逆不道的事;也就只能起个安抚朝臣士子的作用了。“有德者居之”;只能说明陆家太祖皇帝还是懂得这道理的;这祖训是不错的;往后真公布于世;也最多警醒陆家后代为人要仁德。
琉璃沸腾的心立时冷却下来。
原以为这诏书里有什么特别的旨意;可以改变下如今这么纷乱的局势;没想到还是不能。
她将黄绫折起;放回铜匣;双眼一瞥;忽然瞥见匣子底下似乎还有个什么东西;拖过来一看;是个一寸见方的小方盒子;上面写着:“曼陀罗”三字。曼陀罗是毒药;难道这里头还藏有毒药不成?琉璃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个方形的小瓷瓶;瓶口也拿蜡封了。琉璃想了想;从抽屉里取了根银针;插进蜡封的瓶口探了探。片刻后拿出来;只见银针赫然已变了色。
外公这么重要的遗物里怎么会有毒药呢?
琉璃深深纳闷;但是没人能告诉她答案。想了想;她打了火石;又浇了些蜡油滴在上头;将方才的针孔盖住了。
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但总算外公的东西是拿到手上了。也算是了确了一桩心事。至于这里头的圣谕与毒药有没有用;那就将来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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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14 丫鬟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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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铜匣子的重要;琉璃没有把口风透露给任何一个人。虽然还不知道太子他们追寻了这么多年的这个东西对他们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处;总之他越想要;她就越不能给。
此事告一段落。
元宵节一过;飞快就进了二月;酒楼里的装修已经进行得热火朝天。琉璃琢磨了两日给它取名叫做“万楼”;认真写在纸上;落款署名是“煦阳”;又加了煦阳的印章。对联是配套的;不过换了种字体而已。
当天写完范云当天就拿出去装裱制作了;等到做好装好;已经到了二月初九;琉璃听说后院里雅室已经开始动工;这日下晌便就乘马车到了万楼。
院子里四处虽然一片儿狼籍;但是废水沟的修整已经初见成效。桔梗儿让人往沟里浇了水试冲;果然畅通无阻;全都流进大街下埋伏的总渠里去了。那么眼下只要拿石砖砌好;就可保数十年不损坏。
琉璃很是满意;又看了眼楼上楼下的布置。整座万楼里外几乎都翻新了一遍;室内墙壁刷了白灰;配上木头的棕黄色;很是明净整洁。楼上雅室里窗口统统挂的一色茜罗纱幔子;挂着八角灯;其余的花架盆栽以及各种配饰摆器都还没有摆放好;但东西看得出来范云是精心选过的。
楼下桌椅正在换新;地板已经铺好;粗面的青石板砖;防滑又稳重。
总之略具雏形。琉璃才进门半会儿的功夫;外头已经因为好奇而进来过四五批人参观。琉璃吩咐范云不得喝斥;并让桔梗儿去买了些酥糖拿来派发。因着这主人家和气;于是进来看的人越发多了;有些人见着搬桌椅的忙不过来;也自动自发地上前搭手。甚至还有打听要不要请雇工的;琉璃索性也让范云发话。等下个月中旬会广发招募文书;聘请前来帮工的人。
这里看完;琉璃才进后院去。
后院屋里正在改墙。见得范云带着头戴帏帽的琉璃进来;那些人便就停手退到一边了。
琉璃进了西边两间屋;让范云拿来地图;看了看万楼周围地形;指着靠北一片地方问道:“这一片哪些地方僻静些?”
范云看了看;“都不僻静。这里都是贵阀侯门聚居之处;压根就找不着僻静的地方。”
琉璃眉头皱了皱;再看了会儿。指着一片稍显杂乱的民居道:“这里是什么人住的地儿?”
范云道:“是庶民们的住地。因为地势有些低洼。一到雨季便容易积水。所以有钱有权的人都不会这片地住;地价也因此十分便宜;倒是让平民百姓们安了家下来。”
琉璃点点头;挥退了他下去。然后走到内室门口。问桔梗儿要了纸笔;写了几行字交给他:“照着这上面写的去做。”桔梗儿现在已经学着认字了;琉璃写的很浅显;他看得并不费力。只是看完后;那目光里便惊现出意外之色;看到琉璃凝重的目光;便很快就隐下去了。
“小的遵命!”
琉璃将纸从他手上抽回来;放到一旁泡泥浸的水桶里浸透;然后将之揉捏成了纸泥。再一点点掰开丢到了泥浆池里。这世上除了他俩;再也没有人知道方才琉璃吩咐他去做什么事了。
万楼整修得如火如荼;王府里却神不知鬼不觉;琉璃如今出入并不受梅氏管束;自打上回她闯到琉璃房里来那么一闹。琉璃与她撕破了脸;行事反倒自由自在了。
莫姨娘的孩子一掉;何毓华如今便十分地迎合祈允靖;似乎除去了心头大患;如今已终于想清楚跟丈夫对着闹是讨不着什么便宜的;不但在梅氏面前也更加地殷勤;就是对莫姨娘看上去也温和了很多。
但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条毒蛇怎么可能脱胎换骨变成泥鳅呢?月桂对二房的转变略显着急;琉璃可是气定神闲;当初在何府;余氏垮台之后;何毓华不也假模假样地跟她示过好么?后来怎么样?她就是那种会伪装但是又很容易就能抖落出本来面目的脚色;琉璃对于她的心理;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
不过到了这时候;给如意的一个月时间也快到了;她也应该有所动作了。
这日正在屋里吃着海棠新泡的茶;春香就脚不停地进来了;“奶奶!二奶奶方才急匆匆地出门了;一脸的怒气;不知道去做什么。”
琉璃唤来桔梗儿:“跟着去瞧瞧!”
春香见炉子里火残了;便走过来替她加炭。
琉璃道:“蕊儿呢?”
海棠道:“方才还在呢;突然就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
琉璃眉头皱了;蕊儿近来有些古怪;有时说着说着话;突然就眉头一皱出了门去;有时候又恹恹地没精神;让她去瞧大夫也不去;碰巧吴子薪这个月起又不来了;倒是也没有正经理会过她。这一想;便就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得病了;忙对海棠道:“快去瞧瞧她做什么呢?”
海棠哎了声走出去;没片刻便就快步转回来了;“奶奶!蕊儿姐在那头狂吐呢!”
“吐?”
琉璃闻言站起来;来不及想别的;已随着海棠走出了门去。
蕊儿显然刚吐完;正捂着胸口扶着墙壁大喘气。
琉璃看着她这模样;倒是有些想起骆明珠当时害喜时的样子来;心下一咯噔;脱口道:“你怀上了?”
蕊儿吓了一跳;立时回过头来;见着琉璃站在那里;一张脸已经白了。
“海棠;快去请大夫来!”
“奶奶!奶奶!”
蕊儿连声叫着;慌不迭随着她进了正房。
琉璃沉着脸在榻上坐下;看向她;“你怀孕了?为什么瞒着我!”
蕊儿眼泪一滚;扑通跪下了。
“奶奶恕罪。奴婢不想离开奶奶身边!”
到眼下这刻;也已经瞒不下去了。算起来她跟了琉璃都有六七年;从最早的做苏氏的内应;到后来被撵出去;再又回到她身边;然后随着她经历着所有的艰辛欢愉;陪着她从低微的庶女到尊贵的将军夫人;也因为她;自己从最被人看不起的低等丫鬟变成了堂堂定北王府长房的管事娘子;她走出去;谁不敬她几分?
对于与琉璃之间的这段情份;似乎比早死的父母都来得更深重些了。因为所有的苦乐都是她们一道经历过来的;她敬重她;爱护她;因为没有她;便没有自己拥有的这一切。她就像一颗藤萝;攀附着琉璃这棵大树随着她不断往上;她心甘情愿地做缠绕她的那棵藤萝。
她知道缠绕这棵树的有许多棵藤萝;可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粗最坚韧的那一棵;直到琉璃发话;让月桂成亲之后也留在朝庆堂;与她一道做这个管事娘子;她的心突然就好像埸陷了一片;变得没着没落了。
如果说这是嫉妒;好吧;她承认嫉妒着月桂。可是她在意的不是任命月桂为管事娘子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个职位是离琉璃的中心最近的;代表着她给予的所有信赖;月桂比她晚来;年纪也比她轻;更没有她与她经历着那么多事;如今琉璃突然把她提上来与她同级;让她分享着琉璃对身边人的信任;她觉得就像琉璃给出的一块点心;本来只给她蕊儿一个人、也只有她最有资格享用的;却忽然被告知要跟人平分。
她在意的是她居然不是缠绕在琉璃身上最粗壮的那棵藤萝了;如今有一个人已经与她比肩。
这么多年她待月桂海棠也像自己的亲妹子;处处不留心眼儿;可是;就是亲姐妹在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也免不了有些计较;何况像她们这样?她们做奴才的;一辈子就是做奴才的命;区别只是谁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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