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出不了门,那我呢?”
随着话音,穿堂内这时又走出几个人来,当先那个披着大斗蓬,插着一头珠贵的少妇语音娇软,竟然是五少奶奶骆明珠!
浣华指着胡进气恼地道:“五嫂嫂,你快来教训教训这个人!先生要出门办事,他居然都拦下不肯!他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少奶奶可不同姑娘,来日还是府里的主母呢,再说这位可还是自家表姐的儿媳妇,胡进不敢得罪,于是道:“五奶奶可别听八姑娘说。也不是不准出去,只要有了大老爷发话,您几位想去哪儿都成!”
“大老爷发话?”骆明珠冷笑道:“合着我要出去也要大老爷发话?这何府的大门几时成了长房专属的大门了,连四房里的人出个门都不成?!你胡进几时又成了大老爷的手下,对他这么俯首帖耳?”
骆明珠这话委实有点不讲道理,何苁笠立身为嫡长子,在老太爷同意了的情况下,自然有封个府什么的权利,但是胡进可不能跟她驳,一想她进府不久,也不可能跟琉璃有什么交情,应出不了事,于是硬着头皮道:“五奶奶要出门,自是可以的。”
浣华急忙道:“这算怎么回事?四房可以,郭先生倒不可以了?回头我倒要问问母亲,几时定的规矩!”
胡进说不过她。干脆不开口了。
骆明珠索性也不理她,冲郭遐颌首笑了笑:“先生要去哪儿?我这里有车,不如捎带您一程?”
郭遐压住欣喜,含笑道:“那么就多谢五奶奶了!”
说着也不瞧胡进,跟着骆明珠便就下了石阶。
到了这会子胡进还真不敢拦,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共上了马车,出了府去。
车上郭遐道:“请在路口放下我们就好。”
骆明珠笑道:“先生何必客气?如果是去淮宁侯府的话。我这里便送您一程。”
合着她竟也知道郭遐赶着出门是为什么了!
郭遐再三致谢,果然到了淮宁侯府门口马车才停下来。郭遐回头看着骆明珠,叹道:“五奶奶许是九姑娘命中贵人,方才多亏了您相助。”
骆明珠也下了车,正色道:“其实论起来。九姑娘才是我的贵人。一则是经她我才认识了廷邦,再者若不是她热心为我写信去川蜀弄明白从前那桩事,替我婆婆解了惑,只怕如今我也未必能顺利与廷邦结亲。就冲这个,我也要帮她一帮。”
郭遐恍然大悟,当下感慨了几句。便就别了她,转身让任苒去侯府门口递帖子。
侯府的人见了是郭遐来,当下也不必禀报了。立刻开了门将她迎进。
郭遐直奔正院去寻长公主,长公主不知收了谁的信,正对着它叹气。见得她进来 ,便就放下了。含笑道:“这大半夜的怎么来了?”
郭遐一丝不苟与她见了礼,说道:“事情来得急,奴婢就不与殿下绕圈子了,何府出了大事,琉璃被大老爷关起来了,明日一早便要送官除籍。”紧接着她把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又道:“奴婢前来。是想请殿下出面,保住这孩子!方才要不是她自己有主意,只怕就已经被溺死了!”
“会有这种事?!”
长公主也失了色,“这太子妃竟然掺和到人家闺闱里去了,她想做什么?!”
郭遐摇头:“奴婢不及细想,直觉这必定跟祈府娶了毓华有关。如今何府与祈府联了姻,若是再与淮宁侯府联姻,那何府的影响势必就大了,祈将军曾是庆王的陪读,感情向来要好,太子只怕是为防淮宁侯府也被一同牵动成为庆王的势力,所以奴婢猜太子妃的目的旨在毁掉琉璃与睿儿的婚事!”
长公主紧锁着眉头听完,当即沉下脸来:“睿儿的婚事岂由得她来干涉!她又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何毓华,看着挺温文贤淑,背地里竟这样狠毒?”
郭遐顿了顿,说道:“眼下说这些还是早的,目前最要紧的是中止何苁笠立的行为,绝不能把琉璃送到官府去。还请殿下救救她!”
长公主看着她,“你是要我过何府?”
郭遐吐气,垂首道:“奴婢府怎敢劳动殿下玉驾?只需请殿下派个人,以琉璃准夫家的身份去阻止这一切便就行了。淮宁侯府出了面,他何苁笠立再大胆也不敢拿琉璃如何了!”
“夫家?”长公主眉眼间莫明起了丝惋惜,顺手拿起方才扣在桌上那封信,缓缓说道:“睿儿与这孩子的婚事,没希望了。”
“……为什么?”
郭遐倏地抬起了头。
长公主把手上信递给她,撑着额角叹起气来:“世子夫人才从宫里回来,这是圣上让她捎给我的。我虽然的确喜欢琉璃那孩子,可是知道了这个之后,对此却也是无能为力了。淮宁侯府如今也救不了她,你回去吧。”
“怎么会这样?!”
郭遐看完信,整个人连声音都变了,她不可思议地望向长公主,好久才道:“怎么会这样?外头不是都铺好路了,只等着她十三岁一满,就可以下聘了吗?!”
“怪只怪我们慢了一步,现在睿儿也还不知情,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这个口……”她烦恼地看向郭遐,同样显得很无奈。在心爱的孙子面前,即使贵为大长公主,也终究只是个慈爱的不忍心让他失望的祖母。
郭遐双手无力地垂下来,忽然她又抬起头,双目炯炯地道:“就算她成不了殿下的孙媳,那么就请殿下看在她是徐慎唯一的亲孙女儿的份上,救救她吧!”
“徐慎?!”
长公主立在烛台下身子忽然一僵,迅速地转过身来面对郭遐:“你说她是徐慎的外孙女?”
“是!”郭遐点点头,把头垂下去,“她就是徐慎的外孙女,千真万确!而且我估计,何苁笠立也知道这个秘密,不然的话他不会独独带她去白马寺!徐慎辞官之后就曾在白马寺住过一段时间,他独独带她去那里绝不会是偶然的!而从那里回来后,他就大赏了琉璃,这会子又往死里逼琉璃这孩子,必定是借着她办成了什么,所以不在乎了!”
长公主倒吸了口气,眉头越发往紧了锁起来。
所幸屋里还有两床被褥,虽然还是抵不住寒冷,好歹不至于冻死了。琉璃可不想死,抱着被褥睡会儿,冻醒了就在屋里走动走动,蹦一蹦跳一跳,等身上有了热和气,便就盖上被子睡一会儿。这么样折腾了两回,一夜也就过了大半。
等着再被冻醒,外头也开始有了朦朦亮时,忽然门口哐啷一声,锁下了,门开了,杨贵走进来,涎着脸道:“九姑娘,大老爷有请!”
这么快就要去官府了吗?天还没亮透呢,何苁笠立是不是太迫切了点。是她终于没有了可利用之处了么?所以急不可耐地想把她处理掉。
琉璃裹紧了衣服,随在杨贵身后到了长房。长房里满是人,苏姨娘陈姨娘她们都在,何苁笠立坐在正堂里,众人分坐了两旁,坐在上首的竟然有郭遐,还有一个看起来衣着考究,但却相当陌生的人。该不会是衙门里的人吧?可是又不见官差。
“这是淮宁侯府的大管事,这位便是小女。”
原来是淮宁侯府的人!琉璃看了看身上还披着斗蓬,脚子鞋子已然被雪沾湿的郭遐,心里头忽然一酸,是郭先生去的侯府,一定是她!在所有府门都被锁了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是想办法去淮宁侯府送了通知!
“杜大管事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何苁笠立的语气相当客气,也是,俗话说宰相门房五品官,面对长公主身边的人,即使只是个下人,他又怎么能不客气!
杜管事微一颌首,看了眼琉璃,说道:“殿下有话,说何府九姑娘琉璃品性端良,机智可爱,殿下很喜欢,听说近日犯了点小规矩,受了点罪,还请御史大人看在殿下的份上,饶了她这回。如果御史大人执意不愿原谅她,殿下表示,世子和世子夫人愿意收她为义女。这里是殿下的亲笔信,还请大人过目。”
义女?不是儿媳么,怎么忽然成了要收她做义女?!
这会子满屋子人都被这两个字给绕晕了,合着长公主竟不是派人来给孙媳作主给何苁笠立打脸的,而是来表明立场的?
琉璃也被这两个字绕了绕,但是很快她就释然了,经过太子妃这么一搅和,长公主不愿再接受她为孙媳也是意料中的事,眼下她只要保住命就已经满足了,哪里还顾得了婚事还在不在!
“一点小事,还劳动了殿下,真是让我等无地自容!请大管事带话回去,就说在下定然奉殿下之命宽恕小女这回,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改日得闲,再带小女登门拜访。”
第一卷 192 嫡女之毒
这里有了长公主的亲笔信,何苁笠立当然就不好再把她揪送官府了,再有了“若执意不肯收留”这话在,他哪里又还有胆子除她的籍?不管是不是琉璃拔的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与淮宁侯府对着干。
琉璃知道,这回她是死不了了。
杜大管事接了话,便就拱手告辞,何苁笠立托郭遐代为送客。
琉璃仍跪在地下,何苁笠立端坐在上首,旁边原先坐着长房里所有的人,现在都被他赶出去了。她从鬼门关回来了,可是,拔钗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不然何苁笠立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你倒是越发能耐了。”何苁笠立冷笑着,负手站在她面前。“我倒不知道,京中这位著名的女师都会甘愿为你跑腿卖命,联合了淮宁侯府来对付我!看来,你这面子比我还大了!”
琉璃垂头不语。何苁笠立猛地抬脚往她胸口踢了一脚,“拖出去!”
杨贵立刻带人进来,架住琉璃便往外拖。方才冷不防吃了他一踢,胸口正痛得紧,喉咙口也正往外冒着腥甜,根本无力反抗。
“老爷!”
苏姨娘冲进来,将琉璃护住,“老爷既是不肯留她,便将她放出去也好,何苦留在府里气自个儿?”
何苁笠立指着她怒斥:“都是你唆使的!她有这么大胆子带累何府,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苏姨娘不理会他,将琉璃从杨贵手上抢下来。琉璃一阵咳嗽,唇角溢出几滴血。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们是母女,自然责任连带!”
屋外停留的人听见动静又涌了进来,毓华当先冷笑着道。苏姨娘瞪了眼她,先不理会,低头替琉璃擦着唇角的血。毓华被她瞪的心火上来,忍不住冲上来拖住何苁笠立袖子:“爹爹!你看她们!眼里哪里还有您这个大老爷在!她们行事这般狠毒,母亲当初说不定就是被她们串通诬陷的。您还不趁这个机会禀告老太爷,把娘放出来!”
陈姨娘往各人脸上睃了片刻,这会儿也凑了上来,“三姑娘这话听着倒有几分理,这淮宁侯府再怎么护着。也抹不过太子妃作证九丫头拔钗害人的事实,苏姐姐既为母亲,倒确是该担几分教导失职之责呢!”
苏姨娘沉脸往她瞪去:“闭嘴!这里几时轮到你说话!”
陈姨娘仍惧她威仪,迅速噤了声。
琉璃推开苏姨娘,面无表情道:“姨娘只不过是我养母,又不是我正经母亲。你还是走开些吧。”
苏姨娘不松手。
毓华与杨贵道:“把苏姨娘拉下去!”杨贵应声上来拉扯,到底把柔弱的苏姨娘扯了开去。苏姨娘对着琉璃哭道:“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有苏姨娘在,多少还能替她遮掩一些。可是她自己都是半死不活的人了,即便何苁笠立眼下不打她,过后也没她的好果子吃。琉璃可还要借她的力站起来呢。她挺起胸脯,与何苁笠立道:“大老爷想怎么发落我。请办就是,不必连累无辜的人,也免得大老爷自己将来后悔。”
何苁笠立揪住她胳膊往墙上一撞,“你敢威胁我?!”
琉璃顺着墙根下滑,有血从头发里潺潺冒出来。她有些犯晕,连忙又扶着墙壁站直。毓华冲上来,揪住她又推倒在地上。额角的血顺着倒地的势头洒出了一路弧线。
的确很痛苦。但是比起死来,这一切都还可以忍受。自从她打算让蕊儿去通知杜睿那刻开始,她就知道何苁笠立必然会把这股窝囊气发泄在她身上,要活命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她还年轻,有命在,这些仇都可以慢慢报。
“琉璃!”
苏姨娘已然失控了,但是杨贵拉着她,使她根本挣脱不出来。
琉璃抬头往她看了眼,扯了扯嘴角,勉力爬起来。毓华又一脚把她踹在地上,她再爬起来,毓华要再踢,素华冲出来:“再踢就要出人命了!”陈姨娘一把将她拖开,推出了人群。
苏姨娘恨声道:“淮宁侯府的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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