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利弩威猛迅疾扎进杜威心脏,势大力沉!
杜威用障眼法瞒过阆寰阁追截的人潜回京城,此时,他并没发现林缃绮隐藏在阆寰阁。
但是,他有办法逼出林缃绮。
他想通了,自己每一次感觉得是林缃绮的女子,就肯定是林缃绮。
林缃绮和相府关系密切,可以绑架顾老夫人胁逼林缃绮出现,但是,那是一国丞相之母,绑架顾老夫人动静太大。
有一个人,也能逼出林缃绮。
——顾素映。
第一次见林缃绮给林缃绮脱身蒙骗过去,事后他命人调查,得知他怀疑的女子是万家七小姐万素匀。
万东海替林缃绮隐藏身份,同时他还是顾含章的妹夫,林缃绮和万东海顾素映的关系非比寻常。
万东海捐了官有了独立的骠骑将军府,搬出了万府,他出征了,与顾素映同住的,有他和顾素映的母亲,还有一众家下仆人。
万东海爱顾素映爱得痴狂,出征前安排了人里里外外没有一样不算到,还怕有突发事件,吩咐家人,万一有什么大事发生,到闻香楼通知掌柜家里出事。
他知闻香楼是阆寰阁的产业,如果有事,虽然不能明着求阆寰阁求敏王府,可让他们知道了,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杜威胁持了顾素映要见林缃绮的消息,两个时辰后传上阆寰阁。
事情来得太突然。
阆寰阁里现有的高手,全部出动也无法制住杜威,更何况杜威手里有顾素映。
投鼠忌器,他们不敢和杜威硬碰。
放在别的时候别的人身上,也许能拖一拖,但是,眼下却没法拖,因为,顾素映临盆在即。
稍迟得一迟,顾素映出什么事,那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窈娘打算换上林缃绮的面具替林缃绮去见杜威。
林缃绮不同意,经过兰薰的死,还有后来许许多多的事,事实证明,杜威的感觉非常敏锐,窈娘假冒不成就是死路,她绝不能让窈娘冒险。
“窈娘,稍有差池,不只素映出事,你也难保,赔上一个你后我自己还得去,不如一早去。”她咬了咬牙,低声道:“杜威喜欢我,我只要愿意舍掉身体取悦他,性命是没危险的,只要有命在,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
窈娘无法,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顾素映,顾素映如果出事,所有人一辈子不能心安。
“你安排人随后跟着我,我想法用媚杀引开杜威注意力,你让人觑着机会先把素映救走。”林缃绮嘱道,迟疑了一下,又道:“宗主不知会不会回来,派人到城门处候着吧。”
杜威紧盯着缓步而去的女子,是记忆里西宁初见的飞扬眉眼,几分婉转柔美,几分英挺俊逸,与众不同的风流别致迷人风情。
她是真的缃绮,还是又一个假冒的?杜威审视着,架在顾素映脖子上的宝剑一动不动。
林缃绮缓缓走近,从袖袋里摸出一物,朝杜威递了过去。
那是一枚翠戒,上好的翡翠,明净润泽,与杜威指上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些,是女子戴的。
杜威僵硬地伸了一只手去接。
“你一直保存着?你知道是我和你的订亲信物吗?”他有些痴。
“很多人家到我家求亲,爹娘拒绝了,却说不出原因。家里两个妹妹都没有,独我有这个,我猜到了。”林缃绮声音很轻,秋水似的眸子伤感流淌。“我常想,那个男子是什么样?长得好看吗?能不能对我很好……”
“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杜威重重保证,架在顾素映脖子上的宝剑松开了,“缃绮,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吗?”
杜威脸颊浮起一抹红晕,多日奔赶不停,他面庞青黑,眉棱很高,深眸布满血丝,胡子黑碴碴,整个人冷硬如岩石,那抹红晕却使他显得很可爱,像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你长得很好看。”林缃绮低低叹气,伸了双手捧住杜威的脸,纤指抚过他的眉棱,鹳骨,下巴……
杜威周身激战,“缃绮……缃绮,把你手指放我嘴里……”
“好。”林缃绮低嗯了一声,却没照做,逶迤往下,在杜威肩膀轻握了一下,来到他的右肩膀,轻轻摩挲着,抚…摩过坚硬的膀子、小臂,手腕,然后,停在他戴着翠戒的手指上。
“这枚戒指你一直戴着?”她幽幽问
“嗯。”杜威身体哆嗦着,林缃绮的柔情使他激动得声音都哑了,“缃绮,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别的女人,我带你走,咱们找个地方隐居,好不好?”
“找个地方隐居啊……”林缃绮喟然长叹,扶着杜威的手来到唇边,清润的两瓣嘴唇含住那枚翠戒。
第五十八章——欢情只在梦魂中
杜威幸福得要飞了起来;窗扇从外面挑了起来;一人站在窗边朝顾素映招手,顾素映缓缓挪过去;他也没有发现。
小缃绮最喜欢咬他这枚翠戒的,他快活地问:“缃绮,你记起小时候的事了?”
一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林缃绮没有回答,她扶着他的手后退,空中翻出一个波浪;杜威眼睁睁看着宝剑的寒芒一闪;跟那日西宁初次相见一样,林缃绮两手握住他的手,他手里的宝剑从她胸膛穿入……
杜威不知有没有利器击穿胸骨的声音;这一刻,天地突然失去所有的声音。
林缃绮在他眼前踉跄了一下,握着他手腕地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她的胸膛绽放开鲜红的血花。
杜威伸张开双臂,林缃绮如那日那般,缓缓地落进他的怀里。
像是一刹那的事,却好像千万年那么长。
她跌在他怀里时,一只手想要用力去推开,终究因力竭只触上他胸膛后又软垂了下去。
杜威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怀里的人闭上明眸。
我又一次逼死了缃绮!
杜威紧盯着林缃绮胸膛上鲜艳的血,好多好多的血,蜿蜒像小河。
“缃绮你不能死,姐姐死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杜威疯狂地嘶喊。
怀里的林缃绮一动不动,杜威突然从茫然失措中找回理智,缃绮上次也是这么中剑没死的,缃绮不会死的。
杜威把林缃绮平放到地上,半跪着撕袍角,他要给林缃绮拔宝剑,再用布堵住她的血窟窿。
一支羽破窗而入,挟着闪电劈破苍穹之势,尖啸着直取杜威。
杜威抬头,他看得分明,但是直到锋芒没入他的喉管中,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那支羽箭来得太快!力道太猛!他躲闪不开,也无力回击。
看着杜威轰隆隆如大山倒塌,苻卿书再也支撑不住,强撑着的所有气力陡然用尽。
“剁下杜威的头不要给他有生还的可能,让窈娘给缃绮止血包扎伤口,扶她平躺着不要动。”
吩咐完潜在外面准备救林缃绮的阆寰阁的人这几句话,苻卿书啪嗒一下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十个时辰走的路程,他五个时辰催马走完。
一来一回十五个时辰,他没停过眨眼工夫。
苻卿书睡了两天两夜方醒了过来,林缃绮已苏醒,胸膛的伤口愈合了。
“我真怕晚到一步。”
“你太冒险了,万一乌金丸药力不足,你岂不是就丧命了。”
“你想得真周到,安排了人在城门口等着我,我才能及时赶到。”
“……”
苻卿书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怕死了。
林缃绮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很安静,从未有过的顺从,身体柳枝似绵软。
苻卿书抱着她,紧了又紧,希望时间在此刻静止,直到地老天荒……
屋里很静,林缃绮眼里泪珠停了又流,瞳眸里暗潮涌动。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声道:“宗主,你要了我吧。”
——要了我吧!那日,她不想拿命搏的,可是,她真的无法把自己的清白之身给杜威。
她不想以后再有遗憾再有需要选择的时候。
“等咱们大婚的时候再要。”苻卿书低低笑,含住林缃绮的嘴唇,辗转轻压,“你受伤了,不能胡来,我还得赶去战场。”
苻卿书走了,林缃绮将被子蒙过头顶,不可抑制地嘤嘤哭泣起来。
她不能再坚持什么国仇家恨了,她离不开苻卿书,她不能辜负苻卿书对她的情。
她跟苻卿书一起经历生死,拥有那么多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他已占据了她整个心房。
积累的火山岩浆喷发一般压抑热烈的情感,在他不要命的赶来救她时失控喷薄……
苻卿书刚赶到军营,就得到凤歌死去的消息。
凤歌死得很惨,苻卿书闻讯意外不已,他让人杀凤歌,可没说那么残忍地虐杀。
虐杀凤歌的是林绿绮,送林绿绮回西宁的人是苻卿书安排的,他们听得苻卿书到了军营,便直奔军营复命。
“林姑娘的那位二妹,真是够狠够毒……”来人说起林绿绮还心有余悸。
按计划,到西宁与北燕接界地方时他们要杀死凤歌的,谁知一早林绿绮喊他们进房,凤歌周身已给割成鱼鳞状,只有骨头没有肉,血淋淋恐怖吓人。
苻卿书无语沉默,片刻后问道:“林绿绮呢?”
“凤歌死后,我们想护送她回京城,就在这时,国中传开杜威的死讯,她……她就自杀了。”
林绿绮的自杀实在很出人意料,他们没来得及阻止。
死了也罢,只是缃绮那里得费心开解了,苻卿书长叹。
“对了,王爷,杜威的十铁卫在杜威死讯传开后离开了北燕,但是好奇怪,没有查到他们的踪迹。”
十铁卫是杜威的心腹死士,他们会去哪里呢?苻卿书蹙眉沉思,京城里要忧心的只有林缃绮,自己已嘱她住到敏王府,又让她扮成王府里太监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你们加紧追查十铁卫的踪迹,不得疏忽。”
苻卿书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忧虑,朝顾含章的监军大帐走去。
景劭聪交了帅印先行回京了,苻卿书以顾含章伤重不能移动为由将他留了下来。
顾含章事实上没有受伤。
远威十铁卫武功高强,苻卿书派来暗中保护顾含章的护卫也不弱。
顾含章假装受伤,然后,指挥军队的权力落到景劭聪身上,万东海假装遵从景劭聪的命令,景劭聪的决策真的是错得不能再错,南昭军不只打了败仗,还丢掉夺到的城池,于是,昭帝失望愤怒撤换掉景劭聪的任命,征战中途换帅。
顾含章这么做,是为了捧起苻卿书,更重的打压景劭聪。
他这是在拿南昭军南昭国的安危做赌注,苻卿书没有开心,他感到愤怒,却又无力斥责。
征战的临时营帐很简陋,但顾含章帐里却大不相同,日常用品极好,昭帝对顾含章这个宠臣是极关心的,怕他不适北地风沙,怕他文臣受不得沙场苦楚,出征还命随从人员带着精致的一应生活用品同行。
监军大帐中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案上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纯银杯里雪里银针茶飘香,几案一侧放着很多药村,千里人参极地雪莲虫草灵芝所有能想到的好药材都有,想不到的如西域冰蛇膏也有。墙角硕大的铜炉里烧着精炭,帐里暖融融的,除了没有花园水池赏玩,顾含章过得不比在京城差。
“父皇对顾相的好,我都要忌妒了。”苻卿书笑道,撩开袍角在顾含章对面坐下。
“皇上确实对我很好。”顾含章白皙秀致的手指在案面上划动,半晌,轻吸了口气,抬头定定看苻卿书,一字一字极缓地道:“敏王爷,有一件事章要相告,东周王是章亲生父亲。
苻卿书正伸手去拿茶壶,闻言一震,顾含章话音落处,他的身形迅疾如影,眨眼工夫都没有,顾含章双手被他扳转到背后用左手压住,右手呈鹰爪之势掐住了他的脖子。
嘎地轻细的骨头受压的声音,顾含章白…皙的面庞变成青紫。
也只是瞬间,苻卿书迅速松开了他。
顾含章抚着脖子咳了好几声,又端起茶杯喝茶,好久方顺过气来,微笑着看苻卿书,拱手道:“多谢敏王爷不杀之恩。”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身世的?”苻卿书没有笑容,一个敌国的皇子做着自己国家的相爷,如今还影响到军队,他笑不起来。
顾含章以前应该不知自己身世,否则,儿时那么苦就投奔东周去了。
“茶楼里跟你和东周王相见那日。”
“那日?”苻卿书想起那日东周王看着顾含章失神,暗骂自己太大意,顾老夫人当年的事,他是知道的,万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