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鸿刚想迈步过垂花门,回眸看向她:“你说什么?”
苏落噔噔追过去道:“我调查过,卓文七个月就生了下来,婆子们都说小孩子需要十月怀胎,所以大娘在嫁给你时已经怀了卓文,他不是你儿子,你也不用考虑你是我的公公。”
谷梁鸿冷颜道:“胡言乱语,卓文是早产儿不假,他也因此身体不好。”
苏落不依不饶:“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男孩子,长的多少应该像父亲,你看卓文可有一点地方像你?即使他像母亲,你看卓文可有一点地方像大娘?他不像你们两个的任何一方,必定是像别人,那个别人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谷梁卓文从小到大都不像他,谷梁鸿已经习惯,只觉得苏落是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而胡说八道,假如此事发生在筱兰薇哪怕是董竹音身上他都相信,可是郑氏那个人,古板冷硬,绝对不会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推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回去房间。
苏落咬着嘴唇站在那里,愤愤的,她身后不远处的老槐树下,躲着徐娘,老妇人老却是耳聪目明,赶紧把这些禀报给郑氏。
郑氏心里凛然一抖,挥手打掉面前的茶盏,可惜了一套上等紫砂。
徐娘道:“小姐,卓文少爷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个贱人留不得,再留下去,你的地位就不保了。”
郑氏咬牙切齿道:“贱人,是你逼我的。”一用力,手中的核桃碎为齑粉。
070章 血书
夜未央,星渐落,谷梁世家如一头庞然大物匍匐在凉州城中,屋宇连绵景致错落,担得起一个气势磅礴,期间有一屋仍旧亮着灯,这是谷梁鸿的卧房,通宵达旦的点灯是苏落等人住在他身边之后的习惯,一为防贼匪,二为坦荡荡。
一晚上辗转反侧,回想和墨子虚的会晤,非但没能抱得美人归,还落得一个为老不尊的下场,此时刚刚入梦乡,恍惚间苏落从光晕中款步而来,裸色的衣裙笼着江南的一帘烟雨,飘飘渺渺若即若离,樱口儿轻启,哼着歌:夜未央,曲何长,金徽更促声泱泱。何人此时不得意,意苦弦悲闻客堂……
他听出来,这曲子是嵇康的《风入松》,不知这个时辰苏落为何不眠,想开口询问奈何嗓子干涩,轻身而起抓过苏落遥遥伸出的手,美人入抱,慵懒旖旎,他抚着她垂及腰下的长发,感觉苏落的身体软的就要融化在自己怀里,想自己和她,一个是蕴藉风流一个是静姝闲逸,这怎么就是不匹配呢?我乃英雄顶天立地,她为倾城艳绝八方,这怎么就不般配呢?我爱她三生不离不弃,她恋我几世寻寻觅觅,这怎么就不相配呢?
他自诘自问半天,把嘴巴咬在苏落耳畔,哝哝细语:“落落,我要你。”
苏落把脸深埋在他胸怀里,不胜娇羞道:“我给你。”
梦幻的脱衣过程,曼妙的少女胴体,美的像从西域那些神话传说的壁画上拓下来一般,他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她,贪婪的抚摸她润如软玉的寸寸肌肤,用舌头启开她嫩嫩的双唇,看她长睫如森林掩住那秋水般的双眸。听她娇羞似呓语般呻吟,骤然间谷梁鸿感觉自己的身体鼓胀得要炸开一般,意识模糊仿佛就要立地飞升,何为飘飘欲仙,他比仙还快活,使劲抱去苏落,却发现怀里空无一物……
“落落!”他惊呼一声呼哧坐起,大汗淋漓,石曼卿芙蓉秋意的暖帐透来残灯微弱的光,屋子里空荡荡。哪有落落,唯剩怅惘。
回想方才那个梦,他黯然神伤。更是暗暗羞惭,如此年纪还做春梦,何来坦荡荡,之前害怕断绝这场孽恋苏落忍受不了,现在忍受不了却是自己。
“不行。我不能如此,我不能害人害己。”他下了床,翻箱倒柜的找出更多的绝情散,涂抹在自己周身,然后如释重负的去倒了杯凉茶漱漱口,没等咽下忽听遥遥传来高喊:“不好了。起火了!”
他咚的将茶杯置放玉台上,转头看去窗户,没有一丝火光。拔步冲出门,才发现在前面仆人住处方向有红彤彤之色,火燃的正旺,所谓救人如救火,反之救火如救人。他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苏落等人的住处,略微有些不安。耳听鸡鸣,试想谁打算来害苏落也不会耐着性子的在大冷天的蹲一晚上,然后此时发现自己离开再动手,很担心火是有人声东击西,又琢磨不会这么巧合,遂朝起火的方向而去。
苏落、张初五和春好也听到这声喊,此时正是睡眠的最佳时辰,万籁俱静,这声喊就非常的响亮,三人皆从床上起身,春好点了灯,苏落刚裹紧袍子没等下床,突然冲进来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执一柄短刀,不刺近处的张初五和春好,直奔她,此人身子轻灵,双脚离地扑来床上,苏落急中生智,打翻床头小几上龙诞香炉的盖子,随手抓了一把香灰撒了过去,这龙诞香有祛病功能,加上谷梁鸿自己填了某些药物秘制,为的是给苏落调理身体,香燃起时气味优雅,香灰里却含着辛辣之物,蒙面人只蒙着眼睛以下的部分,没料到苏落会有这样的一招,噗嗤!白花花的香灰满脸都是,眼睛突然剧痛,沉闷的惨叫,转身就走,不走不行,眼睛已经睁不开。
春好已经吓得钻入桌子底下,听外面吵吵嚷嚷,苏落担心刺客有同伙,喊张初五和春好:“我们走!”
张初五和春好都是良家妇人,哪里见过这种江湖手段和场面,听了苏落的话三人冲去东边找谷梁鸿,发现他竟然不在,料想真是出了大事,唯有跑出卧房,黑夜茫茫,火光处异常热闹。
三人刚想奔火光处去,那里人多也就安全,突然从暗影处窜出一个人,拉着苏落就喊:“跟我走!”
苏落未看清楚下立即甩掉对方的手,细看却是脱欢,想他是野鲜不花的人,那晚自己差点被野鲜不花玷污,幸亏谷梁鸿及时赶到,于是没好气道:“给个理由先。”
脱欢急得团团乱转,左顾右盼像是怕什么人:“现在说不清,我以后告诉你,赶紧跟我走。”
苏落偏不,还执拗的朝他的反方向跑,脱欢大步冲去抓住她抗上肩膀,飞奔跑向后花园,速度奇快,到了后花园看高墙附近有棵大树,他纵身一跃轻如灵猴,借着大树跳上墙头,离开谷梁家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苏落并不老实,在他肩上又捶又打,还琢磨要不要使用神识功,这时却发现两个人处于一处巷弄里,巷弄却被几十个影卫堵住,成了死胡同,野鲜不花得意洋洋的横在众影卫前面,脱欢怔住,把苏落慢慢从肩头放下。
“顺宁王,多谢。”野鲜不花朝他和苏落走来。
苏落恨恨的看向脱欢,手指他讥诮道:“阿脱,原来你是顺宁王,瓦剌的首领,大家都喜欢江湖规则,野鲜不花就化名花千重,你就化名阿脱,早知如此我也配合你们化名玩玩,人在江湖,没几个花名算不得江湖人。”
脱欢心里说,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想救你,今晚野鲜不花准备带人夜袭谷梁府,我得知情况是过来搭救你的,不料想被他堵截在这里。他心里这些话却没有说出,脱欢这个人,和野鲜不花地位不分上下,但他非常隐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曾经杀人无数,当然不会怕个野鲜不花,但为了顾全自己的大局,他现在有求于野鲜不花,唯有缄默不语。
野鲜不花喊过影卫夹起苏落,她嘴巴不饶人,嘲讽道:“真好色,连护卫都是女人。”
野鲜不花当即你来我往的驳斥:“彼此彼此,你的护卫更加了不得,居然是公公。”
苏落明知他意指谷梁鸿,故意装疯卖傻:“公公算什么,当今皇上还是我亲戚呢。”
野鲜不花哈哈大笑,心说你就吹吧,只是没等笑完,他面前就赫然排出几个人来,飞鱼服绣春刀,大明朝的锦衣卫,为首一个头领应该是个总旗,年约三旬,他拱手朝野鲜不花道:“这位姑娘果真就是万岁爷的亲戚,请各位让开。”
愣的不仅仅是野鲜不花和脱欢,还有苏落,我和朱棣是亲戚?我的乌鸦嘴又一次显灵,后悔刚刚为何不说自己和老天爷是亲戚,是不是这个念头出来之后就会降下天神拯救自己。
野鲜不花知道这些锦衣卫都是朱棣的亲信,不敢轻易得罪,又不想放了苏落,先礼后兵道:“听闻坊间有偷铸铜钱之事,钱都有假的,本王怎么能够相信你们不是假扮呢。”
那总旗逼近他,两下里一副剑拔弩张,总旗本着息事宁人之态,拿出自己的令牌给野鲜不花看,谁知他仍旧道:“本王又怎么相信这令牌不是片破铜烂铁呢。”
那总旗怒起:“你不要太嚣张!”
野鲜不花的三十几个影卫电光石火之势冲上,锦衣卫区区五六人当然打不过,唯有暂时撤退。
脱欢冷眼旁观,不发一言,苏落趁机怨愤道:“阿脱,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礼物,这个反差会让我铭记你一辈子,想忘都忘不了。”
她以为是脱欢把她抓来献给野鲜不花的,恨自己学艺不精,无法对几十个影卫造梦,唯有乖乖的束手就擒,被野鲜不花带走。
脱欢没有走,他伫立在蒙蒙晨光里,像根枯木,冷风一吹人就发抖,想想苏落方才的那句话,咬着自己的嘴唇,转头又跑,折回谷梁世家,潜入谷梁鸿的住处,此时火已经扑灭,谷梁鸿被春好报信说苏落被人劫持,急忙回来,想顺着脱欢带走苏落的方向追。
脱欢听到谷梁鸿的脚步声走近这座房子,现磨墨已经来不及,又不想给他发现是自己,无奈咬破手指疾书道:“野鲜不花。”然后丢下血书冲破屋顶而去。
谷梁鸿听到动静奔进屋子,发现桌子上赫然的那封血书,忖度这条讯息的真假,用鼻子嗅嗅,辨识得出是人血,想想若非情况紧急对方不会如此,也不十分放心,召集杨二郎等镖师,一半人在府里找春好说的那个蒙面人,他感觉此人不是野鲜不花的同党,有周祖成投毒在前,他怀疑是不是这个恶人故技重施,又让一半人出去府外走,他自己拎着宝剑去了野鲜不花的住处。
只是,他找错了地方,野鲜不花非一般的小毛贼采花贼,料到谷梁鸿不会善罢甘休,也料到脱欢不会坐视不理,他带着苏落转换了地方,凉州东部边缘的一处宅子,敲门后,让苏落吃惊的是,迎出来的居然是寡妇窦璎。
071章 放长线钓大鱼
初识窦璎,苏落觉得她美的有点不真实,眉目仿佛刻意雕琢过,跟她比,苏落就算是眉轻眼淡了,并且她行止间举手投足好像都是设计好的,非常完美。于是苏落想,她这样的尤物定然不会暴殄天物,为了卖一个绸缎庄亲自登门拜访谷梁鸿,若非她是打着使用美人计的心态,那就是太过勤劳,难道家里没有管家和男仆么,非得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现在更证实了自己的观点,她居然还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野鲜不花是察合台汗国的王子,未来汗位的继承人,窦璎能勾搭上此人也算是手段了得。
低头思忖或许这个定义不准确,自己也认识野鲜不花,按此理不也是勾搭?自己对窦璎有偏见,并非因她寡妇门前是非多,而是她和谷梁鸿谈笑自若的神态,不用她三贞九烈,只觉得此妇人绝非她口中的没见过世面不能经营一个绸缎庄的柔弱女子。
“大婶好。”苏落莫名其妙的问候过去,这也不足为奇,语出惊人是她的特点。
窦璎愣住:“……”
她去谷梁家时,苏落看到她,她却没有看到苏落,说不认识只是那日没有见过面而已,其实苏落能来这里,都是这个寡妇一手策划。
要想讲完窦璎的故事,只怕太费笔墨,所以咱就按着故事的发展慢慢看。
窦璎怔住的刹那,苏落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西域认识的柳离离,被自己喊大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副神态,她心里一笑,柳离离、窦璎,都是出类拔萃的美人,自己的乌鸦嘴又显灵了。谷梁鸿可真是命犯桃花。
众人进了屋子,窦璎先把苏落好生端量一番,见她被那些影卫扭着,分明就是劫持而来,立即质问野鲜不花:“大官人,我把宅子赁给你们,可不是要你们乱来的,弄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原来如此,苏落想,野鲜不花打游击换了住所。按说窦璎房屋多赁出去几间聊以赚钱养家也无可厚非,野鲜不花财大气粗,房钱绝对不会少给。苏落又次奇怪的是,窦璎不是个穷苦人,怎么适才开门这种事情要她一个主子亲力亲为?
对这个女人疑团重重,转念想,或许人家习惯如此。就像自己在墨宗时习惯有事喊大师兄没事喊大师姐,喊大师兄是为了替她洗衣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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