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初五见他轻身而入,道:“老爷,您先喝。”
谷梁鸿摆手,“你先。”他过去看苏落。
张初五喝下一口茶漱漱口,然后倒了一杯端给他,刚走几步人就噗通栽倒在地。
谷梁鸿不明所以,过去搀扶张初五却发现她双目紧闭嘴唇紫黑,分明是中毒的症状,他拾起地上的茶杯放在鼻子下嗅嗅,茶香之外游弋着一股奇特的香味,茶水里有毒。他急忙点了几下封住张初五的穴道,致使毒气无法运行她的周身,一回头发现苏落从床上坐起,正震惊似的看着他们。
谷梁鸿猛然想起那晚她欲给自己服毒之事,立刻怀疑到她,问:“解药呢?初五是无辜的。”
苏落想摇头都无力气,“不是我。”
谷梁鸿的笑里透着刺骨的冷意:“这茶是给我准备的吧,不幸初五却替我喝了,赶紧告诉我解药呢?她是无辜的。”
苏落把腿移下床,只问:“你真觉得一直都是我在害你?”
谷梁鸿道:“不然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放着墨宗那么多青年才俊不喜欢,会喜欢我这个老男人,你接近我不就是想害我。”
苏落想哭,却咧出一个苦笑:“既然如此,你打死我好了。”
谷梁鸿气道:“你明知道我下不得手,你才有恃无恐,快给我解药!”
苏落朝房门走去,路过他身边淡淡道:“我是墨宗的谍女,杀了你我们会得到一大笔钱,只可惜我技不如人,你现在要么杀了我,要么我就走了。”
谷梁鸿挥起手掌,手直颤抖,最后一拳打在地上。
苏落眼中含泪,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
这一晚她没有回来,一天后她还没有回来,谷梁鸿以为她回了墨宗,忙着救治张初五,也只能封住她的穴道,可是弄不到解药,张初五挺不过七天。
春好等了苏落一直不见她,终于忍不住过来找谷梁鸿:“老爷,姑娘不见这么多天,她会不会出事了。”
谷梁鸿忧心如焚的望着床上的张初五,不以为然道:“一天而已,何来这么多天。”
春好道:“若有人想害她,一个时辰便可。”
谷梁鸿隐隐不安起来,说出的话就没了底气:“她,回娘家了吧。”
春好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绝对不会,我了解姑娘,她,她……”
谷梁鸿发现春好欲言又止,以为她了解什么,逼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春好憋的脸通红,突然嚷道:“姑娘她喜欢你她不会害你她一定是出去给四夫人找解药了她身体不好会出事的。”
她一口气说完,然后咬着自己的手指怯怯的躲在一边,等着掌门老爷或打或骂。
谷梁鸿猛然醒悟似的,告诉春好寸步不离的看着张初五,他又喊来杨二郎等镖师护院,自己匆匆离家去找苏落。
那么苏落此时在哪里呢?她正和脱欢野鲜不花沙漠之王在一起。
066章 救命、劫色、错杀
狭路相逢容易,苏落想找野鲜不花,野鲜不花更想找她,朝着共同的一个方向走,于是不期而遇。
苏落找野鲜不花是怀疑茶里的毒药是他所投,暂且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害谷梁鸿还是因爱生恨的想害自己,但除了野鲜不花没有什么人值得猜疑,墨绯月回了祁连山,墨飞白断不会一意孤行的继续想杀谷梁鸿。
只是见面之后野鲜不花矢口否认,并高傲的宣称:“我心仪你不假,即使我发来十万百万大军吞噬凉州,也不会用投毒这样的下三滥手段,毕竟,我还敬重谷梁鸿是个英雄。”
野鲜不花盘腿坐在蒲团似的垫子上,敞开皮袄,披散头发,野性十足,他在凉州的居所虽然简单,却也非一般百姓之家,遍及屋子的长绒地毯,四周都是火墙,热浪阵阵,暖如春日,不知是他的产业还是赁来的房子,这个苏落不关心,她着急救张初五,着急弄解药,也非是单单为了洗脱自己的不白之冤,而是张初五对她实在是好,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墨宗女子中大师姐墨绯烟为长,但她身上只有妖气从无母爱。
同在的还有沙漠之王和脱欢,这个时候苏落还不知道脱欢的真实身份,但他与野鲜不花在一起,苏落也不用多问,以为他是野鲜不花的属下,之前那场因为手链勾在一起的缘分,料想是场阴谋,主使当然是野鲜不花,此时脱欢正斜倚着地毯上的一个小绣墩,瓦剌人喜欢席地而坐徒手抓饭,实际屋子里也没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大家都坐在地上,中间是一张矮脚的台案,上面有奶茶有烈酒还有肉干。
脱欢和野鲜不花皆欲得美人。怎奈苏落只有一个,于是两个人约定,野鲜不花出兵帮助脱欢伐鞑靼,苏落作为礼物脱欢必须让给他。
脱欢算得上是一个枭雄,在他看来江山美人无法兼得下,女人永远次于权力,于是欣然同意野鲜不花的条件,可是此时再和苏落重逢,他忽然发现自己像失去某个宝贝,心头是失落。眉头是抑郁,口中是叹息,听苏落说明来意。他坐着往苏落面前蹭过去道:“苏姑娘,你怀疑我们情有可原,但你可以试着去想想其他人,无论谷梁老爷还是你,或者是你的四娘张初五。你们就没有得罪其他什么人么?”
苏落不善席地,跪着当坐,流苏般的浓睫微挑,说话有气无力:“这个,我没有多想。”
她现在就开始多想起来,自己如今就在这里。假如野鲜不花真的投毒,按照他凌驾与人的个性,大概会引以为荣的大方承认。并且谷梁鸿最近把家里密防,外人也很难进入,难道是身边的人?忽然她醍醐灌顶般——会不会是他?
既已确定目标,她爬起就要走,野鲜不花挡住她的去路。苏落面现惊恐之色,没等被人识破转瞬就恢复淡然:“你想挟持我?”
野鲜不花笑意融融道:“不完全是。你能找我,这是缘分,何必让这缘分断了。”
苏落泠然一笑,浓黑的眸子如深潭泛着冷冷的寒波,故作轻松的抱臂而站:“首先,你挡不住我,其次,假如你真喜欢我,就用感情打动我,现在是我自己来找你的,你抓了我也是胜之不武。”
沙漠之王斜里窜出,哈哈大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要的是结果不管手段,你当然不能走,你走了我用谁来威胁谷梁鸿,不得到他我又怎能如虎添翼。”
苏落刚刚都是虚张声势,身体极度虚弱,料想神识功很难用出,无奈唯有寻求帮助,转头看看脱欢:“阿脱,你也是这样想吗?”
一声阿脱,老朋友般的熟稔和亲切,脱欢心里暖暖的甜甜的,想起两个人一起狼狈逃窜时的场景,想起在谷梁世家豪饮的快乐,他想劝野鲜不花,刚启口,沙漠之王怒道:“大首领,如果你多管闲事,我们是不会出兵帮你的。”
大首领?出兵?苏落蓦然看向脱欢:“阿脱,你究竟是谁?”
脱欢想细说端详,沙漠之王再次抢先,只见他满是黄毛的大手一扬,阔袖拂过苏落的面庞,她只觉突然星星闪闪,身子一软眼前一黑,被野鲜不花适时接住。
沙漠之王虽然称王,却隶属于察合台汗国,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对野鲜不花非常尊重,甚而有拍马屁的迹象,恭谨道:“大王子,大明国的女人有个规矩,哪个男人首先得到她的身子她无论怎样都会委身给他,现在时机难得,你不能再犹豫,真的想凭什么感情,都是屁话,别看她现在嘴巴硬,等她给你生了一儿半女,自然就会死心塌地的跟你。”
野鲜不花犹豫着,看看怀里的苏落,安能不想与美人生同衾死同椁,只是这样得到她实在有些卑鄙。
脱欢忍不住上前阻拦,沙漠之王又道:“你是不是想我们倒戈偏去鞑靼人?”
脱欢拳头攥紧立即退步不语。
沙漠之王朝野鲜不花挤眉弄眼的笑笑,有些戏谑有些鼓励,他抱着苏落腾腾就走,回了自己的卧房把苏落放在床上,先是徘徊在她身边左右的欣赏,接着摸了摸她滑腻的脸蛋爱不释手,如此精致的容貌只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乾坤浩荡天地广袤,与此佳人结缘实在难得,焉能错过良机,他犹豫再犹豫,琢磨苏落可是有婆家的人,用感情去打动她仿若过独木桥,于是慢慢解开苏落的袍子,露出里面的碎花小袄,他又踟蹰了,本来苏落对自己就没有好印象,这样她会不会更恨自己?
他来回的踱步,看着床上的苏落好似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又或是一支带刺的玫瑰,进退维谷,无计可施,听闻再用不久苏落就会和谷梁鸿的儿子正式成亲,到那时自己更加不能得到她。
他又回到床前,下定决心,手哆哆嗦嗦的去解苏落的小袄,还奇怪,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何其多也,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和怕过,想想她不过是个女人又非妖孽,谷梁鸿也不过是凉州的一个富商,能耐我何,一狠心,苏落的小袄被他撕开,再几下,苏落的百褶裙退下,眼看只剩一件抹胸和中裤,无异于赤裸,野鲜不花脑袋嗡嗡直响,美人就像磁石,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三两下脱掉自己的衣服,刚想扑去苏落,突然天地间一片蓝光耀眼,他像游弋在无边的大海,又像是飞翔在浩瀚的碧空,浮浮游游荡荡悠悠,不知所想不知所行,突然没了神识,少顷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苏落已经不翼而飞。
他的房外,久久遛来遛去的脱欢发现他的窗户啪嗒一声响,一条黑影射出,那黑影怀里夹着苏落,脱欢长长的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回去睡觉。”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谷梁鸿,凉州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想找个人如探囊取物,特别是他已经想到投毒者或许另有其人,自己最近心情不好判断容易失误,苏落明明重病卧床,她身上也没发现有药物之类的东西,谷梁世家也非铜墙铁壁,更何况家里本来就良莠不齐,他后悔臆断把罪名加给苏落,一个憨傻的春好都看出破绽,自己却蒙蔽了双眼,想着苏落如果给张初五弄解药会去哪里?他也怀疑到野鲜不花,于是找来,关键时刻救下苏落,飞檐走壁攀墙越宇,眨眼离开野鲜不花的宅子。
冷风一吹苏落渐渐清醒,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抱着,凭感觉对方还是个男人,而自己虽然裹着袍子却发现身体空空荡荡,用手一摸好像是赤裸,她首先想到野鲜不花,其次是自己被劫色,想利用神识功逃脱,怎奈旧伤未好又吸入迷药,昏昏沉沉无法集中精力,也就不能打开对方的神识,挣扎几下脱不开去,最后拼劲全身力气一口咬去对方的手臂,就听哎呀一声叫。
谷梁鸿痛得差点松手把她掉落在地,气道:“疯丫头,我救了你,你还咬我。”
苏落忽而清醒忽而迷糊,耳朵嗡嗡轰鸣,听不清是他,也听不清他说什么,抬腿想拔出自己靴子里藏着的匕首,发现是赤脚,正无计可施,兀然想起头上的簪子,心里喊着你去死吧,拔下后奋力刺去对方的心口。
谷梁鸿身子一颤,仍旧没有松手,心口剧痛,只是弱弱的唤道:“落落!”然后双膝软软慢慢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终于支撑不住自己身子扣向她的身子,两个人交叠在一起。
突然,苏落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月下香味道,这仿佛是谷梁鸿的标识,心就抖个不停,头脑太过昏沉,她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清醒过来,努力撑起谷梁鸿的脑袋,发现果真是他,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是你?不可能是你!”她看向他的心口,血正汩汩冒出。
谷梁鸿双目微闭,轻声道:“你,终于还是杀了我。”
067章 美人关
无月无星,夜色如墨,本是伸手不见五指,为何他身上的血却鲜艳的刺目?先是汩汩,继而竟然成汪洋一般,谷梁鸿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舟,浮游在其中,渐行渐远……
苏落覆手捞住他,接着猛扑过去,手就按在他停止跳动的心口上,惊骇得浑身发抖,再去探他的鼻息,手嗖的缩回,他分明已经死了。
死了!苏落跌坐谷梁鸿身边,街上除了他两个再无别人,这样凄寒的冬夜,若无十万火急之事谁能上街,也不知是几更天,万家灯火陨落般,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一切都是死的感觉。
苏落将自己贴着他慢慢躺下去,拔下他心口的簪子对准自己,没有泪没有痛苦,仿佛久久纠缠的宿命在此时有了一个干净的了结,侧头看了看他,莞尔一笑,倾国之美,这笑就成为绝丽,只是没人看到,她轻声道:“鸿,我想这样唤你,牧风好听,可那是你为了别人对你称呼而取的表字,唯独鸿是属于你自己的,就像我也属于你自己,蚀骨散是绯月按师父的命令转交给我的,我也知道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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