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老爷忽然拍案而起:“我是想娶她,但她却拒绝我,既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不姓公孙,俗家名为眉长龄……”
往事中的眉长龄乃是蜀中之人,生于破落的小地主之家,自小便刻苦攻读,后被一高僧点化出家修佛,努力精研佛法,以四处游历弘扬佛法为己任,遇到张初五时他年不过二十,虽然是方外之人,但究竟还是年轻气盛,一句别出心裁的赌咒方式让张初五打消了轻声的念头,本来此事他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弘法屡屡受挫,穷人还是穷,恶人还是恶,自己吃糠咽菜都得靠类似乞讨似的化缘,而富人们却山珍海味,坐拥三妻四妾,详尽齐人之福,他心里不平衡,于此消沉。
这样躲在寺院半梦半醒半生半死的过了很多年,只等两年前他与张初五再度相逢,即便张初五朴实无华,身边还是丫鬟婆子簇拥,一副大户人家的高高在上之态,这让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乞丐张初五,今非昔比,都是财富的原因。
感激他当年救命之恩,尊崇他是个高僧,张初五佛前不敢隐瞒,坦陈自己现在衣食无忧,比那个负心郎做个卖猪下水的女婿好多了,谷梁世家威震塞上,整个大明谁人不晓,所以现在她知足,纵使和谷梁鸿是挂名的夫妻。
眉长龄正筹谋如何发家致富,立即还俗去找张初五,以兑现自己的诺言为理由,要与她结为百年之好,却被张初五拒绝,虽然和谷梁鸿是假夫妻,但她被谷梁鸿的品行折服,甘愿一生一世这样守着他。
眉长龄再次遭受打击,连张初五都嫌弃自己,说来说去还是穷,穷则思变,他开始计划杀害谷梁鸿,他想谷梁鸿死了他就可以霸占谷梁世家的财产,因为大爷谷梁春只知道死读书,三爷谷梁秋乱习武,四爷谷梁冬整日做他的艳情小说创作,谷梁鸿一死,谷梁世家不堪一击。
他再次找到张初五以财富利诱想和她里应外合,却被她拒绝。
“那个贱人,宁可守活寡也心甘情愿的守着谷梁鸿,无论样貌还是学识,我不输谷梁鸿,无非是因为我穷。”他叙述完仍旧愤愤不平。
得知此事与张初五无关,苏落忽然替谷梁鸿高兴,“无论张初五还是其他女人,仰慕谷梁鸿喜欢谷梁鸿,不是因为他的财富,而是因为他的丈夫气节大侠风度。”
苏落作为一个凡俗之人还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谍女来开解一个长门僧,这有点滑稽可笑,然眉长龄鬼迷心窍,就是认为谷梁鸿的名声和人脉都是他的财富,所以执意杀他,不过在杀他之前,他恶狠狠的看着苏落,“我得先杀你报仇。”
苏落胸有成竹,“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如何杀谷梁鸿呢?你的功夫再修炼十年都不敌他,所以,为了成功杀了他,你唯有一个办法,以我做诱饵。”
眉长龄惊骇:“你为了保命竟然帮我设计害谷梁鸿,他真是可悲,那晚你帐篷失火,沙漠之王的手下来刺杀谷梁鸿,当然这都是我的收买,谷梁鸿为了不让你见到他打打杀杀居然跑了很远,他这样顾及你你却毫不顾及他,还帮他的敌人算计他。”
灯芯噼啪一声炸开,在苏落面前开出一朵漂亮的灯花,眉长龄的一句话产生魔力,仿佛一下子翠绿万顷沙漠,苏落心里欢喜,嘴上却道:“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只是谷梁世家的一个过客而已。”
眉长龄道:“你这样说倒是提醒了我,我就暂时不杀你,用你来引诱谷梁鸿,我也不用和他打斗,我可以用你逼迫他自杀。”
苏落大惊失色,自己这次是真的不靠谱。
眉长龄突然逼近她道:“不过在给他送信之前,我有一事要办,我还俗之后拼命的吃喝拼命的找女人,以弥补出家那么多年的亏欠,可是找的都是风尘女子,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良家子,今晚,我就弥补一个洞房花烛夜,之后你想跟我,我杀了谷梁鸿带你一起去享福,若不肯,别怪我心狠手辣。”
苏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急急的想使用神识功逃脱,这不仅仅危及到自己的性命,还给谷梁鸿带来无尽的麻烦,怎奈第八识的阿赖耶识她只是听墨子虚口授过,并没有闭关修炼,想把前七识贯通却不好用,唯有步步后退,她退到垂纱门后,退到墙角,退到床边,接连发现四五个死人,不用问都是眉长龄所为。
“你还没有与男人拥抱过吧?”眉长龄淫笑着。
苏落怯怯的,着急想办法,“当然有过,舅舅、师兄,还有,他把我脑袋按在他胸口算不算?”
眉长龄摇摇头:“放心,等下我会给你最热烈的拥抱,而且是赤身裸体的。”
然后又问:“你还没有被人亲吻过吧?”
苏落鸡啄米似的点头,“有有,不过我的初吻是一棵大树。”
眉长龄啧啧道:“可怜,等下我会给你最深情的亲吻,你的唇你的面颊你的脖子你的……”
哐当!苏落撞翻了身边的椅子。
眉长龄看她浑身筛糠更是得意的笑,“你还没有和男人同床共枕过吧?”
苏落摇头,然后又点头,“小时候被舅舅搂着睡觉算不算?”
眉长龄哈哈大笑,“等下我们就同床共枕,然后我教你怎么生儿育女。”
他刚想扑去,苏落双脚左右开弓踢翻床铺两边的灯台,这灯台高及她的脑袋,上下很多层,且层层都注满灯油并点燃着,倾倒后灯油洒在毛茸茸的波斯毯上瞬间点燃,她又一把拽下纱帐丢在火里,她面前顿时一片火海。
眉长龄又惊又怒,“臭丫头,今个就烧死你!”
029章 天雷勾地火
那是怎样的一幅情境,美轮美奂的二层小楼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中……公孙老爷逃之夭夭,苏落下落不明。
夜里到了就寝时间她却未归,谷梁鸿问遍所有人皆说不知,他突然惶惑不安起来,又小等片刻,苏落还是没有回来,他急忙调动神识功的所有阶识努力去搜寻苏落的信息,脑海中出现波谲云诡的一片梨花白,那是一个妙龄少女陨落时才有的画面,唬的他急忙叫来春好言辞喝问,此事涉及到苏落的安危,春好不敢坚持打死也不说的原则,唯有老实交代,告诉谷梁鸿苏落是想看看柳离离是不是招风耳、苦瓜脸、水桶腰、外八腿去了绮香苑。
“胡闹!”谷梁鸿追悔莫及,当时就应该把她带在身边,明知道公孙老爷尚且危险,并锦衣卫完全可以追踪到此地,不敢再多想,告诉谷梁卓然留在客栈看好货物和人,他独自寻了出去。
一夜寻找没有苏落踪迹,第二日沙城起了大风,由南向北黄沙漫天,最大时竟然连根拔起大树,行人纷纷奔走回家,来不及的就四处躲避,掀翻了摊子吹飞了店门,街上顷刻一片狼藉,仿佛世界末日,当地居民都知道这是暴雨欲来之势,沙城同西域大多地方一样,少雨干旱,雨水集中的盛夏但凡下一场雨就像狂魔摧毁一切的阵仗,极端地方当然有这样的极端天气。
一炷香的功夫街上空无一人,谷梁鸿遍寻不到苏落,抖的不是手脚而是心,沙城只是一个镇店不是大都市,凭他的速度一个时辰可以穿越东西,再用半个时辰可以横跨南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绝望,不见苏落她便有生还的可能。
风沙渐弱,雨点星星落落,这里的气候就是这样,天气最热时雨水下到半空便被蒸发掉,今日可以洒下一阵雨已经是好的。
雨落风住,谷梁鸿虽然功力深厚可以屹立在狂飙中不倒,但还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且眼中布满血丝,这不是熬夜所致而是焦心所致,暗想倘若苏落真的遭遇不测,自己对不住的人不是儿子谷梁卓然,不是一心用苏落拯救儿子的郑氏,不是苏落所谓的舅舅墨子虚,不是暗恋苏落的墨飞白,而是苏落她本身,苏落的心思他心知肚明,爱上公爹不是她的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上天不悯,假如没有冲喜之前的那一场邂逅,苏落怎会如此执迷不悟,不仅仅是她,连自己都无法对此事泰然处之,初识时听闻她说欲往凉州谷梁世家做客,还以为是郑氏给自己纳的妾侍,所以他甫一回家就告诉郑氏自己同意纳妾,不料想和苏落再见面却成了翁媳。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能保佑苏落这次死里逃生平安归来,我,我,我……
我什么呢?他想发个毒誓,他这样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最毒的就是接受苏落的这份感情,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唯有自言自语:“倘若苏落安然,我会宠溺她,无以复加的宠溺她,并且再也不让她离开我半步。”
继续寻找,无意间碰见同样出来寻找苏落的墨飞白,墨飞白听闻苏落整夜未归同墨绯烟一起匆匆出来,边找边喊,喊声淹没在狂风中,他被风吹倒再爬起,爬起再吹倒,墨绯烟眼见风沙摧枯拉朽的施虐,左右劝说他回去,却被他骂了回去。
日近晌午,一切恢复平静,他继续寻找,问了无数个路人看了无数个居所,什么酒楼茶肆客栈甚至妓院赌场衙门,苏落还是杳无踪影,他茫然的伫立街上,突然恨起师父墨子虚,若非他执意要用苏落来刺杀谷梁鸿,怎会发生眼下这样的事情。
正愤愤然惶惶然,墨飞白忽然感觉自己的腿被人抱住,俯身去看抱着他大腿的人,披散的头发遮住大半的脸,剩下的小半边脸黢黑,他道:“大婶,你怎么了?”
“敢问你大叔是谁?”
对方一句稀奇古怪的话让墨飞白惊喜的瞪大眼睛,“落落!”接着扶起苏落,拂开她的乱发:“你去了哪里?吓死师兄了。”
苏落道:“如果我说我和公孙老爷幽会你信吗?”
墨飞白蹙起眉头:“……”
苏落又道:“如果我说我从一个在墨宗跑龙套的丫头片子突然成为暴发户你信吗?”
墨飞白摸摸她的脑袋,确定没有发烧,那她不是胡说就是在开玩笑,忙道:“快回客栈洗洗。”
苏落无奈的摇摇头,“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感谢公孙老爷他八辈祖宗……腿疼啊。”
墨飞白急忙蹲下身子把她背起,“师兄背你,不过落落,你重了很多。”
苏落看看怀里的一包东西,窃喜道:“我乃千金之躯,所以重。”
墨飞白取笑道:“你还是公主呢。”
苏落趴在他后背,“一切都可能发生,比如我暴富,比如我或许真的是位公主,即使不是也可以憧憬一下。”
其实在墨飞白心里,一直把苏落当个公主供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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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听闻谷梁鸿同样寻找她一夜才归,苏落没有洗漱就赶到谷梁鸿的房间报喜,报喜并不是她的安然而归,而是她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也就是她带回的那个包裹,大喜下没有敲门直接进入,发现谷梁鸿正站在窗前凝神。
“我回来了。”
谷梁鸿偏偏头,看她满脸的烟火色,衣衫也是脏兮兮的,难得的勾起嘴角淡然一笑,“瞧瞧,活脱脱街头的小叫花子。”
苏落嘻嘻的,“我也准备找根打狗棍,然后继承黄蓉她老人家的衣钵做个丐帮的第二任女帮主。”
谷梁鸿满面狐疑,“黄蓉是谁?”
苏落大咧咧的摆摆手,“手抄本上的一个传奇女子。”
谷梁鸿踱步往椅子上坐了,恢复平素的淡漠,道:“说说吧,为何彻夜不归?”
苏落抑制不住的狂喜,当然没有说去调查那个柳离离是不是招风耳、苦瓜脸、水桶腰、外八腿,只说上街闲逛忽然发现了公孙老爷就一路追了下去,追到鹊桥仙,被人家逮住带走……
“谁让你乱跑的!”没等叙述完,谷梁鸿突然大怒,“我告诉过你那个公孙功夫高深,嘱咐过你不要靠近他,你为何不听,为何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他吹胡子瞪眼把苏落吓了一跳,自己九死一生的回来他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反倒呵斥,也怒,“你很担心我吗?是因为你把我当女儿看是吗?女儿?狗屁!你见过谁家的爹对女儿说话都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你见过谁家的爹在女儿难过的时候都不敢拥抱安抚?你见过谁家的爹唤女儿时还连带姓氏?你见过谁家的爹狠心把女儿嫁给一个病痨鬼?”
病痨鬼一出口,谷梁鸿雷霆震怒又挥起巴掌,苏落非但没躲,还把脑袋伸了过去,然后撅起嘴巴使劲的:“哼!”掉头跑了出去。
谷梁鸿看看自己还在高高举着的手,无力的垂下,自己整天这样虚张声势,究竟是为了什么?苏落说的没错,凉州东街有个郝寡妇,年轻丧夫,也无婆母,守着公爹过了二十多年,还被凉州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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