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男子突然而来的声音令我僵在原地。
我直愣愣地看着房门打开,白衣男子从门口进来,手里端着个案碟,上头摆着各种瓶瓶罐罐。
上官若风的目光落在我光着踩在地上的双足上,眸光一凛,不容反抗的命令口吻,“上床去。”
我在原地不动,只直直看着他。
熟悉得深入骨髓的面容,乌黑如墨的发未竖起,直直披散下来,上头好似还沾着水。
他在桌上放落案碟,转身见我还未动弹,目中不悦,“把鞋穿上。”
我仍是不动,张了张口,心底梗着,连发个声音都这么难。
“你……不气我了?”
他不多看我,偏头摆弄他带进来的瓶瓶罐罐,话中依旧清冷淡漠,“姑娘说笑,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我自嘲一笑,“这样蹩脚的借口你怎么说得出来。”
他语声淡淡,“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姑娘心神错乱,认错人了。”
一身白衣,刺目得很。
几日来的担忧,几日来的寻找,一夜晚的苦站……我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想别的。当最企盼见到的人就在面前,只有几步距离,我放下所有的理智和自尊,直接朝他扑了上去——
他不防我陡然冲上来抱住他,被我撞得身形险些踉跄。
“我不会认错人,死也不会认错人!”我用尽力气环着他的身子,头埋在他胸前,再说话时,连日来积压的心酸苦楚再也忍不住齐齐释出,目中发热,眼前很快朦胧一片,“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不该背着避孕,不该派人阻你的路,不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好,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是别说不认识我。”
脑海里挤了好久的话一口气的说出,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得厉害,泪水控制不住的流。
身前的人却似很不耐烦,他只是身子僵了僵,再然后,就直接运力把我双手从他腰间移开,连着把我往边上一推,自己后退一步,“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声音冷得像九天寒池里流动的碎冰。
“男女授受不亲?”我盯着他,心底陡冷,幡然醒悟。我好笑的一把拭去脸上的泪水,上前一步,仰头盯着他,“碰也碰过了,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过了,上官若风,你拿什么同我说男女授受不亲?”
他微皱眉,目光一偏移在桌上的一堆东西处,“姑娘真的认错人了。”
我一把抓起他的手,“那你说说你虎口上这道新添的疤是怎么回事!”
他抽回手,一番假话说得流水般的流畅,“前些日子劈柴割伤。”
“你——”我气愕。
他冷然回眸直视我,“姑娘有意见?”
我陡然怒了,伸手过去就扯他衣服。
他不耐烦的避开,继续摆弄桌上的瓶瓶罐罐。
我咬着唇,眼尖瞥见桌上有把剪子,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对着他右臂袖子就是一划——
“呲——”的一声袖管裂开,他面上顿起愠色。
我抢在他之前开口,“那你倒说说,臂上这道几年前的鞭痕是怎么回事!”
这道鞭痕,是我与他成婚第二天,我同上官若雨起了争执,夺了她的鞭子打在他身上的。
他神色一僵,薄唇抿得死紧。顿了顿,迎上我的目光,“姑娘看错了,这不是鞭伤,几年前采药被荆棘割伤的。”
是非颠倒,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的倘然自若。
我咬咬唇,目光凝着他,半晌不能言语。
房内光影黯淡,我说不出此刻是怎样的感觉,面对这样的无赖:哭,他不理;骂,他不睬;闹,他懒得管……
突地轻松一笑,“看来汐月是认错人了。”
他侧眸过来。
我握紧了手里头的剪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正色道:“我夫君落崖多日,我终是寻不回,估计此刻也遭遇不测了吧。”顿了顿,“既然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陪了他一起,殉葬算了!”
说着就拿剪子往喉咙上刺,动作快狠准,没有一丝犹豫——
生铁的冰冷直逼皮肤。
我闭着眼睛,就要刺破脖颈的同时,腕上猛然一紧,下一刻,手里剪子被夺了扔到墙角。
睁目,他死死盯着我,脸上神情怒不可遏。
我看了看被拽着的手腕,粲然冲他笑笑,“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文章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唯堡主与小人难养也
这男人若真的同人置气,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脸皮比城墙还厚,认你怎么闹都没有用。非得用些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弄上了,才能堪堪停歇一会儿。
“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看定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冷氏逼着我,尤临逼着我,若雨也逼着我,一个一个要我给你落崖的事一个交代。你那一大家子宗亲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第二日五更就来府中闹事,我强挤着笑在那么多人面前弄出了个无礼傲慢的名声。我一日日的找你,一天找不到就担心你遭遇不测,每天晚上都不敢闭眼,就怕一不小心在梦里梦见你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不敢去看清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他父亲失踪的事……可你,人好好的,知道那么多人在找你,知道所有人都担心你,隔得这么近,你不露面也就罢了,竟然连个平安的讯号也不发,大过年的让所有人陪你一起不好过?你——”
他低睨看我,目中没什么表情,“说完了?”
口里一噎。顿时怒火攻心,“我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的不好,哪里不如你的意,你都直接明说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理不睬地生生折磨我!”
上官若风此刻铁青着脸,甩开了拽着我的手,什么也不说,直接坐到桌子旁边的长板凳上,继续捣鼓桌上的瓶瓶罐罐。
心底不是滋味,撅着嘴在他旁边坐下,嘴里嘀咕埋怨一句,“哪有这样的。”
他横我一眼,我立即噤声。
就是这样,不管开头是个什么事端,反正最后做错事的、说错话的总是我。
目光终于移到他摆弄的东西上面:
一只小碗,里头是碾磨好的一片青色,光线昏暗,我看不清里头是些什么东西,只隐隐闻到一股植物汁液味。
他从几个瓶子里依次倒出些粉末在另一只小碗里,按比例调和好,然后,将那些青色的东西也混进去,黏糊糊灰蒙蒙的搅成一团,卖相很是……难看。
心底一软,饶是再怎么糊涂也看得出他在调药。
一切毕了,他开口,“手。”
简简单单一个字,换了旁人哪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悻悻伸出一只手过去,虽然醒来时已经知道上了层药膏,但也不是很顶事。本就伤得深,又没在最好的时间里上药,几日来的波折,伤口闭合又裂,再加上泡了水,伤口是一条长长的杠,两边卷起的皮肉发着白,怎么也看不出这只手原来的模样。
他目光在我手上一扫,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怎么当时不上药?”
我缩回手,只觉得被他这么看着伤口,浑身不自在,之前余怒微消,犟着一声,“你打的,我就不上药。”
他瞪我一眼。
我偏头避开。
他伸了手把我的手从背后拽了出来,死抓着摁在桌面上,没好气的一句,“当时就该打重点,废了这一双手,就不会惹来接下来那么多的事。”
“废就废!废了你当时就不会执意要走!”
他双目一凛,“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管束?”
我倘然与他直视,“我凭什么不能管!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堡主夫人,就是见不得你白白惹上一堆费力不讨好的事!”
“你什么也不知道就不要随便决定。”
“既然知道我不知道,你就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蜀地怎么回事?矿山怎么回事?林霜怎么回事?那么多天你又在忙什么?我通通不知道!”
他怪我多事阻拦,我怪他执意去蜀地找麻烦,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妥协避让,目光霎时间如锋如芒,穿透彼此。
半晌的僵持。
最后是他先叹了口气,目光依旧落在我手上,随随便便换了话题,“就不怕留疤?”
我哼了哼,“留了疤也不是给我看。”
上官若风眸色骤沉。自然,我手上的疤,也只是给他看。
他不与我争执,用勺舀了碗里调好的药浆就往我伤口上倒,下手没个轻重。
“嘶——”手背火烧般的疼,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拧着眉要缩手,“你别动、别动!疼……轻点!我说疼呀你轻点!”
他摁着我的手,怎么也不放手,手中力道也不减。
我疼得抓狂,抬了脚就去踢他,“你轻点!”
他预料到的侧腿避过我的攻击,讥诮一句,“挨打的时候不是一声不吭的挺能耐?”
我咬着唇忍着痛,“你这是携私报复!”
“携私报复?”他斜眸冷睨我,“我对你做点什么还用得着报复?”他顺手拨了拨灯芯,油灯哧哧燃得明亮些,继续道,“就你这样,换在了别人家,早就不知道在宗祠挨过多少家法、打断过多少藤条了。”
我被说得脸皮一红,忍着痛不出声。理总在他那,就算发脾气的不是他,最后服软的依旧还是我。却偏生又吞不下这一口闷气,憋得难受。
好不容易两只手上好了药,我缩回双手,看了看十指底下被绷带缠得紧紧的两团,置气道:“要是真的留了疤,以后的孩子问了起来,我就说是他爹打的!”
他面上陡然一沉,提了我的后衣领就把我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推到墙角,“面壁站一个时辰。”
“你……”
他好似想到些什么,眼中眸光倏地一亮,低睨看我,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声音柔了些,“你方才说……以后的孩子?”
在意的就是这个?
我冷冷一哼,“你听错了!”
他面上再青,“站好,两个时辰。”
“……”
唯上官若风与小人难养也!
文章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有事瞒着我
很多事情都大出人意料,前一刻发生什么,后一刻又发生什么,没有人预料得到,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面前的墙壁灰白冰凉,我死死看着,眉毛拧成了一团。地面又冷又硬,偏生我还光着脚,阵阵寒意从地面涌上脚底心,冰得我忍不住双脚相互摩擦取暖。
“站好。”
上官若风的声音时不时的从我身后响起。说了罚两个时辰,那便就是两个时辰,没有一点翻改的可能。此时他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做,就光盯着我,我动一下,他就出一下声。
我软着声音哀求,“我脚冷。”
他毫不留情的嘲讽,“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不愿穿鞋?”
“我淋了雨,还发了烧……”
“已经好了。”
“要不明天再……”
“拖到明天,时辰加倍。”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
“既然知道错了就认罚。”
“……”
完全没得商量,这男人软硬都不吃。我是卵,他是石,两者相撞,碎的永远不会是石头。
房门被连敲了三下,敲门的人也是个随性的,不待房里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进来了。阿云端着两个用小盖扣起的碗进来,放到桌上,一转眼就看见了被罚在墙角站着的我,“咦”了声,“阿月姐姐,你光着脚这是……”
我下意识的偏头看她。
上官若风的声音跟着在后头响起,“站好,没准你往其他地方看。”
我继续对墙。
背后,女子“扑哧”笑出声来,轻快的声音,“阿月姐姐,你别理他,他逗着你玩儿呢。”
我讶然回头,正正对上上官若风冰冷的目光,冷得我一个寒噤。
上官若风没再理会我,倒是冲了阿云说话,“你那东西,不想要了?”
寒着的声音,不怒自威,充满了威胁的话。但,好似对阿云不起什么用。
女子一哼,挑衅似的特意高了声音让我听到,“阿月姐姐,你夫君对你好着呢。本来前一刻还不让我开门,你在雨里一晕倒他就冲出门把你抱了进来,先是亲手帮你把湿衣服换了,你发烧不止他就拿酒润湿毛巾帮你刮痧擦身子,你手上有伤,他就冒着雨出去给你采草药!”
我一愣,直接站不住了,“你说什么?”
上官若风在椅上没起身,面上却难看得很,清咳了声,声音磨着牙齿发出来,冲着阿云,“你再多嘴半句,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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