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还要我怎么做?”
他话里透着几分无奈,我拽紧了毛毯,仍然闭着眼睛装睡,不搭理他。
耳边听得他一声叹息,话语已没有了方才那般的随意,声音微微沉了些:
“我知道你没睡。”
我皱皱眉,拽着毛毯侧了个身,背对他。
“过不久就要到了,你也想让你儿子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
我睁眼。
小桌上的笔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收了去,此刻上面摆着的是几碟精致的小点心,都是平日里我比较喜欢的几样。
他拿起一碟递过来,我瞟了一眼,不动。
寻了镜子梳子开始打理这在车上睡乱了的头发。
上官若风坐在一旁,耐心看着我梳发、绾发、上妆。
待我一切收拾妥当,他又递过来一碟糕点,“你中午没进食。”
我懒得理会,低了低头,顺便整了整衣服。
碟子重重搁在了桌面上。
上官若风终于没有了耐性,冷了声音,“看过来。”
我低头看着袖口的金丝花纹。
下一刻,手上一紧,人被他猛地扯过去。我一个不稳的后背撞在车壁上,再被他扯落到之前躺着的软垫上,还未起身,他人已经压了过来。
“你——”
“你够了。”他目里寒着,声音阴鸷,“闹也闹了,耍也耍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被他一句话说得反驳不出话来。
挣了挣被他拽着压在软垫上的手,挣不开。
两人隔得极近,衣服贴着衣服,微微一动就有些许衣物摩擦声。
他直直盯着我,“你之前寒症发作昏迷三日的事,尤末当时没告诉过我,我已经给你道歉了;林霜的事我也同你解释过;这一连的几日你行到第二日才说忘了拿东西,我一句不说当夜快马加鞭赶回蜀地帮你拿,第三日黎明才回,你瞟过一眼,扔了东西说句不要了,我也没拿你怎么样;南宫汐月,小事我让着你,但也别太过分。”
我别过头去不说话。
上官若风见我态度不以为然,脸色沉了沉,也没了好脾气,起了身将小桌踢了过来。
“不吃完就滚出去!”
我一怔,慢条斯理的从软垫上起来,端起小桌上一个碟子,打开窗,扔了出去。
上官若风目中一黯。
身子陡然一轻。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横抱起来,他两步走到车门口,开了车门,把坐在车檐底下的车夫吓了一跳,“堡主,使不得呀!”
上官若风面上沉着,作势就要将我往车下丢。
寒风吹得我一个哆嗦。
我连急紧攥住他的袍子,他冷着面目将我的手掰开,一边吩咐车别停,一边就来扔我。
他说扔就是真的扔!
我紧闭着眼慌乱喊出这句话:“别别别,我错了,我吃还不是……”
话还没说完,人被他往后一抛,跌回了车内。
我靠着车厢壁抚着胸口喘了口气。
“啪——”
我反射性的缩回贴着车厢的手。定睛看去,方才手停着的地方,如今上头是一条深深凹进去的鞭痕。
我心底“咯噔”一下。
上官若风关了车门,手里把玩着从车夫那顺来的备用马鞭,斜着眼角看我,再看了看桌上的几碟东西,不急不缓地开口,“剩一个就是一鞭子,你看着办。”
我心跳顿时快了不少,我缩着身子离他远些,“你……你别乱来!”
他睨了我一眼,手中马鞭一扬,再是一声鞭响,打碎了我的镜子。悠哉道:“乱不乱来在我,该怎么做在你。”
我抿抿唇,看了眼桌上那几碟东西,委屈着,声音弱弱,“那么多,我吃不完……”
他在我身旁落座,挑眉,“剩一个,一鞭。”
“……”
文章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堡主与狗不得入内
今天,上官浔很是纳闷。
今天,上官清有些苦恼。
今天,下人们相互而视,锁眉,不解。
今天,整个上官堡的人都觉得一种诡异的气氛萦绕在府邸,飘飘荡荡,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久久不散……
起因是这样的:
得到堡主与夫人即将回府的消息,府中冷氏带着两名小公子及上下管事一干人等算着时辰早早在门口等候。
上官堡坐落在倾城境内,历代堡主及其嫡系居住在倾城境内的天下第一庄中。
高大巍峨的府邸,两扇高约十米的朱红金钉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长约八米的巨大牌匾,蓝底金字,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第一庄”,其后,还有两个偏小的字“上官”。
四匹马横架过来的马车不久便缓缓停在了府邸门口。车夫先下了车,立于车厢侧,搬了小板凳放于马车下脚处,尔后对车里头轻轻说了些什么,便退去一旁。
仔细些的人便能看出,车夫面上神情有些奇怪。在这寒风呼啸卷席的大冷天,车夫竟然一个劲的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对,没看错,就是擦汗。
众人疑惑,在大宅之内多年锻炼出的本事,让他们目光不禁紧紧锁在那富丽宽敞的马车上。
不久,车门被从内打开。
先出来的男子,着广袖白衣流水银纹长袍,青玉冠,腰间配着长穗玉玦。上官堡主出了车厢,先是往车内看了一眼,再下车。
尔后,打开着的车门上搭上了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手的大拇指上带着个遍体通白的玉戒指,再往上些,是红色镶金线的袖子,衬着女子皓腕如霜雪。
堡主夫人向来少在府里,因此,见过夫人的人并不多。
听侍候过的她人说,堡主夫人性子最难琢磨,情绪多变,心思傲慢,是个急难伺候的主。
彼时,众人屏气凝神,小心窥看。
红衣女子,身上并无过多的装饰。面上是简单的妆容,发髻梳得也仅是寻常可见的样式,嗯……发簪绾得有点松,一直斜插的步摇摇摇欲坠,耳环好像……只带了一只,
众人微微错愕,欲再观察时,只见从车厢出来,已直起身的女子,微微侧眸,浓密长睫那般温柔的微微挑起,转掠之间,艳光绝色。自小养成,含在骨子里的高贵姿态,即便身上微微狼狈,一举一动,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众人看直了眼。
马车上,女子目光骤然一凛。
细微的凉意荡过眼瞳,似早春二月枝头突然刮过一道寒风,如刀般的割来,触及生寒,料峭刺骨。
众人不禁一个寒战,纷纷低下头去。
见女子已出来,堡主侧身,朝她伸出了手。
夫人优雅的也伸出了手……
堡主与夫人相携而归,原本,应是一副比较和谐的画面。
然而——
本夫人优雅的伸出了手……之后,在离男子的手还有一寸位置的地方停住。反手拂袖一扬,将上官若风递来的手毫给留情面地推开,自个儿利索的下了马车,不待身后那人反应,径自上了正门之前的三级台阶,俯身牵过上官清的手,“这么冷的天,怎么在门外等着。”
“娘……”
我的儿子上官清,穿着一身玄色小袍子,锦绣带银鼠皮的小袄,头上戴着一顶小帽。
手心里的小手温暖绵软,不由握得紧了些。不及儿子愣神的功夫,我已经牵着儿子跨过了门槛,拐过了门内的繁杂影壁。
上官清一边跟着我的步子,一边回头后看着想要追上来却被小儿子欢乐的抱着大腿,移不开脚步的上官若风,扯了扯我的袖子,“娘,父亲他……要不要等等?”
我没止步,闲闲带着儿子走过屏门、垂花门,“儿子,娘告诉你一句话,那种路人甲乙丙丁,不该理睬的时候就不要理。”
“可那是父亲……”
我扶正他,正色道:“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娘。”
“……”
抄手游廊一路走过,上官若风不知怎么的摆脱了他那美妾和儿子,从后赶上来,挡在我面前,低眸看我,“月儿,你听我说——”
“闭嘴。”我撞开他。
上官若风继续跟上来,焦虑解释着,“在车上我只想让你吃点东西,没有真的想要用鞭子——”。
我推开他,带着儿子加快脚底的步子,“离我远点!七步之内不要近我。”
然后,他果然离我不多不少,七步之距,一路跟着我。
府中下人小心避在一旁,不敢抬头观看。
好不容易到了东苑。服侍上官清的苡翠从里头迎上来,“夫人,少爷。”
女子脸上笑意还未散开,我已经从袖里掏出了张纸,扔向她,冷声下令,“贴到苑门口的门上去。”
苡翠一愣,好奇摊开纸一看,大惊,“夫人,这……”
我带着清儿入屋,“贴上去,立刻,马上!”
苡翠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手中的纸,面上露出犹豫纠结的表情。
我蹙眉,抢过她手里的纸,快步走向苑门口,在上官若风正巧走到门前时,一把扯下发上的一根簪子,“咔——”的一声,将那张纸钉在门板上。
“识字吧你?”我偏头看他。
上官若风疑惑看向大门,目光落在纸上,面上顿时一沉。他勾了眸子盯着我看,剑眉紧紧拧着,面上的表情无奈又生动。
他低眉看我,喉咙里沙哑地滚出两个字:“月儿。”
我扬唇笑笑,转身优雅举步回去。
红木门板上,金丝绕纹长簪钉着的纸上,上书潇洒俊逸个十大字,“上官若‘疯’与狗不得入内。”
文章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去宗室跪一夜
大红灯笼齐齐挂,鞭炮声响震翻天,今个儿是除夕。
宗祠明堂之上,一个一个以“上官”开头的牌位整齐的摆放在位。下人们小心在厅堂神龛前上供牲体,摆好香案。
一切就妥,下人们两旁退去。
平日里即便是再怎么任性,再怎么的想要躲着那个人,今日,却是不得不同他一道。
上官若风穿着的仍是不变的一身白,从正门整服先入宗室。我穿着六重繁复的朱红镶金锦绣华服,牵着清儿尾随其后。我们之后,是上官若风的小儿子上官浔。上官浔之后,是上官旁支派来代表的嫡系子弟。
上官浔的母亲冷氏,在宗祠之外,远远朝内望着。
嫡庶之别,清清楚楚。
徐步穿过织锦铺陈的长道,在早已备好的蒲团上头跪下,双掌交叠,深深俯首,一拜、二拜、三拜。
然后焚香。
再拜。
繁复冗长的仪式整套下来,即便是再有耐性,也被金玉头饰压得浑身疲惫。
起身之时,上官若风过来扶我,我不留痕迹的避开。众目睽睽,他的手就一直伸在我面前,见我避开,也继续停在那里。
我抬眸看他,几日未搭理过的男子,目中眸色深深,黑如墨染。
眉宇间,隐有几分憔悴之色。从西蜀回来的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忙,书房内的灯火夜夜不息。
我虽有意要折腾他,但……久了,心底也不是滋味。
我抿了抿唇,把手搭了上去。
他目中一亮。
大掌的温暖很快把我的手包围,他扶我起身,嘴角划过一丝浅浅的笑,将我的手攥紧些。
众人之前,他以堡主之名家族训话,神容端正且肃穆,声音朗朗,回荡缭绕于室。
长袖底下,双手相交的地方,他握着我的手,指尖悄悄在我掌心一划。
我肩膀微颤,面上微烧,嗔他一眼。
这厮狡猾,视若无睹,面上不动声色,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却微微扩大。
心底某处突然溢出一丝甜。我说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我侧目看他,男子的侧脸,是好看的棱角。
总有一个人,让你哭让你笑,让你忍不住发脾气,忍不住折腾他,可是……却也不舍得见他一直疲惫下去。
此时此刻,他立于众人之前,所有光华,汇集一身,而我,在他之侧。
所谓家宴,便是一家上下,聚在一起,共摆宴席。除夕夜,规矩不变的守岁,这一场宴,得从掌灯时辰吃到深夜,围炉而坐,达旦不寐。
以往在殇清宫时,每到这一天,都会无聊得紧。兄妹四人分席而坐,一人一桌。或行酒令,或蒙眼射箭、掷壶,为了熬过这一个晚上,每个人想尽了办法。后来干脆变成四人两组,在一个棋盘上对弈,结果总是因为同组人意见不合吵闹掀了棋盘收场。
而如今么……
锦绣铺桌,佳肴满布,炭盆烧得满室温暖。
厅中,是个大圆桌。
也不知是谁安排,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座。这座次安排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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