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清秀的姑娘,五官也是端正,看着也舒坦。
“乌乔?”我突然开口唤她。
“啊——”她听到我骤然开口,似是受了惊,手一抖,滚烫的壶直接贴在了手上,被烫得惊呼出声。
我蹙眉,“可烫着了?”
乌乔抬头看我,眼里慌乱一闪而过,马上又换了副镇定的神情,带着分浅浅的笑,“谢夫人关心,乌乔无碍。”
那被烫红了的手,悄悄的移至了身后。
“乌乔,我很可怕?”
乌乔微怔,小心开口,“夫人怎么这么问?”
我眄她一眼,“在我面前,你规矩得很。”
“夫人说笑了,乌乔本就是下人,自然是不能失了对夫人的礼数。”她低头微笑,笑得有点僵。
“礼数是礼数,规矩是规矩,礼数加上规矩,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拘束。”我闲闲地引线穿针,眼一抬,“我今日找你,只想找人做个伴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你紧张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对你威胁恐吓。”
我话毕,她才微微抬眸,此时,目里带着几分静睿,再开口时,话里已稳态不少,“不知夫人想聊些什么。”
“嗯……你帮我看看这手套,明明已经缝得很仔细了,可看着怎就是这么不结实?”我将手套在她面前扬了扬,指着上面针缝处给她看。
乌乔先是愣了愣,确定我是一脸认真模样向求教才仔细瞧了这幅手套,微微抿唇,“夫人的针可能选得大了些?针线缝上去显得有些松动。”
“还有小针?”我疑惑,“绣花针难道也同暗器种类一般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夫人不知道?”再看我时,乌乔眼里是明显的诧异之色。
我笑了笑,“以前没动过这些东西,这针线也是这几日才刚刚学会的。”
她嘴角这才噙了分自然的笑意,见我不端着架子,也变耐心同我讲解:“夫人身份尊贵,这种小活平日里不接触也是应该的。这里的线不应该这么缝,这么缝看似将两处地方合上了,实则禁不住拉扯,很容易便会脱线,还有这里……”
“我这里针选的不对,那是不是之前缝的也就白费了?”
“无妨,换种缝法能补回来的。”她接过我手里的针线开始演示,详细解说,“别看只是缝制一件小东西,里头该注意的也多,针的大小选择,决定了后头花的功夫多少;缝制方式的改变,也能使决定事物以后的耐用程度。”
我低眉认真看着,微微思忖,“倒是同人一样,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样的事。同一件事,明明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方法、途径、甚至后来带来的结果也不尽相同。”
她微错愕,“夫人这么说,也对。”
我看着她,接过针线,照着她的法子拭了拭,效果确是好了些,随意开口,“乌乔今年多大了?”
她微诧,不明所以,“十九。”
“可许配了人家?”
“夫人?”
我笑笑,“乌乔这般好,不仅煮得一手好茶,女红也好,能娶了乌乔的,定是积了多年的福气才有这般好运。”
她低眉敛目,“乌乔的双亲五年前殁于一场地震中,当时乌乔年幼,并未……”
我凑近她,“那,乌乔可有意中人?”
她脸上微微带了几分薄红,不经意间,女儿家的娇羞隐现,“夫人……”
“那便是有心上人了?”我挑眉,含笑看她,“有喜欢的人可要抓紧了,千万别放过,也千万别松懈。这世间事变幻无常,就拿我来说,当年也没有想过在我身边服侍的婢女会突然爬上了他的床,然后还顺其自然的有了名分有了孩子。若喜欢一个人,可要把他看牢了。”
她微微怔,“主子他……”
我抿了口此时温度适宜的茶,“有些人,就和那些大小不一的绣花针一样,明明不是她该干的事却逞了强的要去做,事倍功半,好不容易得了个结果,可原本就不合适的,即便废了很大功夫勉强成功了,事后的长久,谁又能预料得到?他府里那个小的,见了我,还不是得毕恭毕敬,受我眼色?我不是个大度的人,谁若抢了我的东西,我定让她不好过。”
我瞥见她面色微微发白,笑了笑,“我见着你便觉得投缘得紧,你且同我说说,看上了谁?我帮你做主了这桩婚事。”
文章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轻而凌冽
女子神色慌乱骤变,急急起身,“夫人!乌乔只愿终身在主子和夫人身侧伺候,不愿出嫁!”
我扬了扬眉,搁下茶杯,“乌乔,你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往后我的女儿在我膝下撒娇该有的话。”
“夫人……我……”她词句微乱。
“玩笑罢了,倒把你吓得不轻,你别往心里去。十九岁,也不小了,哪能真不嫁人?我十九岁的时候儿子都开始习武读书了。”我微笑,“听说后院红梅开得不错,你帮我折几只开得好的带过来。”
她连忙点头告退。
我看着她步履轻快,慢慢走远。
直到身影在不可见时,耳边传来一声清朗的笑。
“三言两语就使一个女人断了对子綦的念头,还半句威胁的话都没有,阿汐果然能耐。”
凉亭后角的大槐树下,白衣男子闲闲转出。风卷袖扬,发带微翩,他笑意懒懒,阳光透过树枝之间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带着尘尽光生的味儿,风华难掩。
“苏流觞,你近来可是闲得慌?”我抿了口茶,淡淡看着那人慢慢走近,走上台阶,踏进亭子,在我对面随意落座。
“阿汐认为我闲?”他只将眉一挑,笑笑,“哪有阿汐闲?又是缝东西又是吹冷风的,还不忘时不时的提点身边的人要少有异心。”
我瞪他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
他将眉一敛,笑意微收,“自然,阿汐想做的事,流觞管不着。”
“那便是了。”
有些人说话,便如那道家境界,说山是山,说水是水;又或者说山不是山,说水不是水;在高明些便又是说山是山,说水是水。咋看上去简简单单的句子,就是要绕着圈来折腾你。
什么叫做我想做的事,他管不着?言外之意,我想做的事,有人管得着。而话说到这里本该有后文,却偏偏巧巧生生截住,不再说下去了。我漫不经心地饮茶,琢磨不出这男人说这话的意思。
自那日宅里着火,苏流觞不知同上官若风说了些什么,竟让上官若风允了他在宅内住下。这几日,上官若风并不待见我,我虽然好奇,却也不便相问。倒是偶尔从下人口中听得,这位苏城主,自住进来那日,便日日自掏银票,送进宅内账房。
“听闻这阵子子綦每每早出晚归,与城北那家青楼的姑娘混了个熟识。”苏流觞小指勾起个我放在桌上的线团,细细看会儿,随意道。
“你这也清楚?”我眸光微动,面上不露声色,勾了抹笑,“同他一道去的?那里姑娘如何?”
他眸光一挑,见到我脸上的神态后,放落线团,施施然笑了:“阿汐说笑,流觞被子綦软禁于此,连这宅邸都出不去,哪有功夫逛青楼?”
“呵,软禁?”这才是他要说的话?我搁下茶杯,避过那明显“带刺”的青楼,抿唇,笑道“这话说得倒似委屈。堂堂西珏城城主,谁又能软禁得了你?”
“满府的高手侍卫,连家丁都是轻功卓绝的,可不是软禁?”苏流觞眸光微动,似笑非笑。
“呵,自己花钱进来住,还嫌护卫身手好?”我瞥他一眼,“软禁这词可不能随便用。说是软禁,你还当真不能随意走动出去了?”
男子眸光适时微黯,却也不过一瞬。他仔细看我,一团冰雪般的雾气萦绕在他双瞳内,半晌,笑,“阿汐是太信得过子綦,还是太信不过自己?”
手上一抖,一针下去穿错地方。
男子语声温雅,听进耳里却有几分迫人的凌厉。
我放落手里的针线,抬眸看他,冷了声音,“汐月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苏城主。为何每次相见,苏城主总要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树枝摇动,风吹得有些刺骨。
“阿汐认为只是挑拨?”他眯了眯眼,上扬的唇角,笑得诡异莫名。
话里有话。
我寒了双目,起身,“苏流觞,我们无话可说。”
提步便走。
“阿汐便真不好奇子綦留我在这宅内?”男子的声音不缓不急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轻轻笑意,“哪个男人能放心将另一个男人与自己的妻子共同放在同一个宅邸内?更何况,我从未掩饰过对阿汐的心思,那人怎么就会这么放心?”
我步履一滞。
“逛逛青楼也就罢了,可回来之后与妻子分房睡这又该如何理解?”
“还有啊,这……”
“够了!”我回头,冷冷驳斥。
苏流觞闻言眼光一亮,双眉斜斜飞扬,带着魅惑的低沉,“阿汐有兴趣,不是么?”
我哼了哼,两步上前,回到原位坐下,一掌打在桌面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想调侃,放肆的眉毛斜了斜,斜斜飞扬入鬓间。顿了顿,收了笑,神色严谨,“阿汐,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放下,就放得下的。”
我斜他一眼,“捡重要的说,我没那么多闲心听你唠嗑这么多废话。”
“废话?”他摇头,顿了会儿,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那便也不多说,只说一件事,我与你为何会来这蜀地,你心知肚明。那阿汐可知,为什么子綦不惜得罪两家,也偏要夺这西蜀一带所有铁矿?”
铁矿?所有!
我闻言一怔,我只知道他意图铁矿,本以为只是小一部分,却不知晓,上官若风要的是全部。
虽然铁矿本就是个有利可图的东西,可开采起来却是个大工程,耗时耗力,还容易出事故,若遇上坍塌,人心人言纷扰也能将人烦死。利大,风险也大。这种事情,一不小心便能将自己赔进去。
聪明点的都只谋小块地方,图点小利。可上官若风哪来的心思想要这么多?若当真出事,到时候的麻烦可不是耗费金银便能解决得了的。若再叫有心人利用……
“阿汐可还要听?”苏流觞淡淡看我,神情仿佛得意轻松得很。
我锁眉,“你继续说。”
“子綦这势头,有点想要一家独大的意思。这意思,阿汐可懂?”男子唇角微牵,浮起的笑,像水面上掠起了风,轻而凛冽。
我目中一凛,盯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文章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他娘的就是有病!
似是讶异我的态度,他愣着望了我片刻,唇角笑容渐渐淡下,“阿汐,可别忘了,你出生自哪里,从小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有些事情,说是断了,可当真断得了吗?”
心底猛地一凉,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我努力使自己面上情绪看上去冷静,“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里的意思。”他看我一眼,也没多说,告了声辞便转身离开。
大族之间,本就因着平衡相安无事。最忌讳的就是那层突然的强势。
铁矿的事上官若风损了两家的利。若真的想要一家独大,那其它两家绝不会在一旁看着毫不插手。我身份特殊,不会去逆了上官若风的意,却也不会看着家族白白亏损。
我不知道苏流觞同殇清宫达成了什么约定,更不知道他与上官若风有些什么牵扯。只是他最后的话,让人听了觉得心里发麻。
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瞬,我仿佛看见雪花轻轻落在纱幔上,那些柔软和美丽背后,六角形雪花飞带着冰冷的棱角,一闪而过。
一日日的坐在房内,对着那个小铁盒子从天明恍惚到夜半。被衾寒冷,每每日渴睡却又总是被冻醒,下榻行走,足下愈发无力,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上官若风近来变得越发的忙,不是不在宅内就是在伏案写着些什么,侍从侍卫进进出出,连日来的快马来信来函,越发的频繁。我好几次想找他谈谈,却总因他的令,被下人挡在门外。
蜀地的铁矿,大族间的明争暗斗,再加上那个他百忙之间也会抽空去看看的青楼……一切的一切,不得不叫人怀疑。
一种未知名的难耐心情,像丝丝缕缕线,缠在一起,再缠绕,最后想根根解开,也变得难了。
若我在殇清宫还有那个位置,手里头人脉消息灵便,此时此刻,也不会如此烦恼。
思虑过多,总不得其解,受累的出了心还有身。
当终于浑身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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