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到这是种什么奇异感觉,身边这个人,刚刚分明是害怕了的,一刀对着那肚皮划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虽然他总是喜欢和姑姑斗嘴吵架,总是能把姑姑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南宫灺看得出,他是极在意姑姑的,越是最在意,便越是下不了手。
南宫灺从未见到过这个人有这般狼狈的模样,这个人死死地抱着她,满口说着细细乱乱的胡话。
她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他抱在怀里,她没有感觉到排斥,觉得被他抱着,很舒服,舒服得不想离开。
他既然要抱,她就任他抱着。
直到有些许温湿的感觉侵染过层层衣服贴上皮肤,她才陡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刺过去的一刀。大惊之下低目看去,红衣还是那身红衣,只是男子腰腹之间的那把细刀依旧横在那里,顺着刀柄,鲜红地血液一直不间断的流出来,鲜红的液体流上鲜红的衣服,和两种红色融在一起,若不细看,完全看不出差别。
她心里剧烈一跳。
急急忙忙从他怀里出来,四处找着伤药。
人越急就会越慌,明明之前早就备好的伤药纱布,此时此刻竟然怎么找也找不到,一路翻找,瓶瓶罐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她听到他的声音不急不慢,“左手边。”
她这才往左边看去,飞快拿过东西,马上奔到他身边。
解衣带的手动得飞快,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解开男人的衣服,会是这般感觉熟稔快速。
刀出血涌,药粉洒上去,马上就被涌出来的血盖住、冲掉,再洒,再被冲掉。她急的要哭出来,纱布什么的全都按在伤口上,不过一瞬,全部染红。
她听到自己慌张无措的声音:“怎么办?止不住,怎么止都止不住!”
因为失血过多男子的脸上微有苍白,他只是朝她笑,出口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有力,“不先阻穴道,你便是拿一车纱布都止不了血。”
她飞快给他点上几个穴道,方才一直涌出的血,慢慢的流动得不是那么快。
她松了口气,立马给他重新包扎。
她脑海里头一片空白,没有功夫去想,他明明有那么多时间自己给自己点穴止血,为什么偏偏要她来做?
纱布绷带一圈圈缠好,她听得他的声音淡淡,“前些日子教你的救急法子,看来你是给忘掉九霄云外去了。回去后,到我房里把书柜最底层落灰最多的那本找出来,整本书抄上十遍,下个月我再考你。”
血止住,包扎好。她扶着他起身,为他细心将衣服衣带再系回去。
“我说过,伤了我便有赏,今日又缝你堂弟妹出生,我允你个承诺,无论何时何地,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就允了你。”
他明媚一笑,一展折扇满是风华。
她看着他气度绚华的走出去,背脊笔直,器宇轩昂,这番精神状况,就似没有受过伤一般。
她心中奇怪,跟了过去。
她见他同平常一样同姑父和其他两位宫主说着话。神态从容,谈笑若风。
姑父和两位宫主一心念着房里姑姑的状态,没与他多谈几句便进了房里。
他借口劳累先回,才不过走了几步路,便再也强装不住,足一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直接倒在了她身上。她不过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哪里能扛得起他……
满殿满堂人进人出,便连两位宫主都面露凝重时,南宫灺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个人要在他们面前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这一刀没刺中要害,却也伤得不轻。那个人骗了她,那不是什么小伤。留了那么多血,要么会死,要么就会一直昏迷下去。
南宫灺跪在中庭里,两手高举过头顶,手里边是一满盆的水。
两位宫主,尤带余怒低睨着她,“他既替你瞒着,那便是不怪你伤他。你们父女之间的事我们不插手管。当时房内危急,稍有不慎便有大患。若真有什么差池,你赔得起?”
若真有不慎,就是那个人的命,姑姑的命,和两个孩子的命。
不管是哪个,她都赔不起。
她被罚在中庭跪上三日。这三日,她没觉得有多么苦,满心却只是念着,那时强撑不住昏倒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能醒来?原来他当时就想了办法要护她,可是却没有算到自己会撑不完那一段回去的路。
她心里闷闷的,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受,当时看着他倒下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空,好像是系得紧紧弦陡然间断开,难受得紧。这种感觉,同当时看着母亲去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突然害怕,他若眼一闭,再也醒不来了该怎么办?还有谁会教她读书写字,还有谁会耐着性子同她下棋,还有谁会在她配错药方时狠狠骂她……她突然觉得她离不开他了,他已经完全融进了她的生活里,会同她说话,会对她笑,会骂她,也会夸她,打罚的时候沉着脸色,高兴的时候会伸手揉揉她的发,柔柔的喊她一句“丫头”……
他府里姬妾本来就多,他受伤昏迷,所有人都针对上了她。
她跪着不能动,那些女人想了各种法子折磨她,要么辱骂,要么朝她吐唾沫,要么扇她耳光。她看到有人直接拿了花瓶往她头上砸。
她没感觉到什么痛,再怎么样的痛她都习惯了。她感觉头顶有热流慢慢流下,流过了她眉,流过了她的眼,流过她的唇,然后滴落到地面上,颜色深红深红的。
视线变得模糊时,她看到她一心念着着那个人,跌跌撞撞出了房门,不管伤口如何慢慢裂开,飞快的朝她奔来,扔开她手里举着的水盆,抱着她,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叫她不要睡,不要闭眼。
她看到他的眼里满是慌乱,她听到他盛怒呵斥那些为难她的女人,她看到他紧张的抱着她,手脚慌忙的给她探脉、给她止血,给她喂药,一遍遍的告诉她,不要睡。
她好累,身子沉沉的,眼皮也沉沉的,好想睡。可是他说了,不要她睡,于是,她就努力坚持着不要睡,然后就真的没有睡。
她看到他面上慢慢变得欣喜的表情,也看到他欣喜之下面色苍白,腰腹之间,血不断的往外冒。
然后,她看着他在她面上阖上眼,她不知道怎么的,也慢慢将眼睛闭上。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张宽大松软的床上,这个床她认识,是那个人的。那个人有轻微的洁癖,从不介意自己躺上谁的床,可自己的那张床,从不许别人躺,便是随花也不能轻易触碰。她马上清醒过来,想要趁没人发现之前从这床上离开,却发现有东西箍着自己,动弹不得。
她低头一看,腰间横着一只手,这只手,修长白洁,骨节分明,她看过很多次。
她身子一僵,惊慌着回头。
他对着她笑,一笑芳华,让人生生的移不开眼。
他又揉乱了她的发,“醒了?”
她点头轻应,“嗯。”
“那再睡会吧。”说着,不容人有半分意见,被子一扯,直接将她全身盖住,仅露出一个头。
“……”她低目垂眸,觉着鼻头有些酸,不知不觉在他怀里蹭了蹭。
南宫汲花愣了愣,嘴边的笑意扬得更上,心情极好的给她掖了掖被子。
她蓦地眼里一热,转过身,双臂张开,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闷闷的一声,“爹。”
双臂之下,他的身子一僵。
他慢慢低眸看他怀里的孩子,那细长凤眸里满是深邃和专注,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喜悦兴奋从四面八方骇然过来,惊讶过后,连浑身血液都滚烫起来,他小心把手抚上她的脸,小心又细致的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周围连空气都似乎是静了下来,他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语声,“再叫一遍?”
刚刚擦完的眼角又有泪水夺眶而出,“爹,爹爹……”
南宫汲花突然觉得他心都要被这一连串的“爹”给暖化了,他再揉揉她的小脑袋,“灺儿,傻丫头。”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章字数很多?相当于两章半的量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章正文 番外 青楼记(上)
碧蓝一泓丽如锦,艳阳高照美似缎,万里无云,确是个好天气。
绿树底下,一男一女隐在树荫里,拉拉扯扯,鬼鬼祟祟。
“二哥,你带我去,我真不给你惹麻烦,真的。”上官泧死死拽着面前男子的衣服,怎么样都不松手。
“哪次惹祸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上官浔斜斜瞟她一眼,“没回都承诺得信誓旦旦,一旦闯了祸,溜得比谁都快。”
“二哥……就一次,就这一次,你带我出门,我跟在你身边,我保证这回绝对绝对不惹事!”少女抬眸,漆黑的眸子里暗藏了几分焦急。家中除了爹爹之外,就属二哥最好说话,若是平日央求了几句,怎么样都会允了的,只是今天,冒似有点难。
“不行。”果然,得到的又是这句话。
上官泧有些气馁,神色怏怏,“为什么呀……”
上官浔低目看着她,今日她穿着一身嫩黄长裙,头顶用绿绸扎着两个小髻,脸庞百里透着红,眉弯嘴小,因着撅嘴,神情里透着一阵失落。心下软了软,“不是我不帮你,那种地方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
一听这话,上官泧眼前光亮骤盛,连语调也拨高了些许,“我换成男装,你带我去?”
“扮作男子?”放肆的眉毛斜了斜,飞扬扬入鬓间,上官浔弯唇一笑,说了两个字,“不行。”
上官泧皱眉,扯着男子的衣服左摇右摆,细细糯糯的声音,“二哥……”
风过,曳起满树绿叶,沙沙作响。
上官浔突然侧眸,往边上看过一眼,轻轻一笑,“不是二哥不愿意带你出去,那种地方,若是被爹知道我去了,准少不了要挨一顿骂。若是被他知道我还带着你一块去,非得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爹爹不在,他不知道的。”
“你若想去就自个儿翻墙出去,别摊上我。”
少女眉一拧,“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外墙有多高!我……”
上官浔看着她身后,眸光一挑,“母亲。”
上官泧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接话就道:“别拿娘来压我,不管你答不答应,今天我非得——”
“非得什么?”清清冷冷一句话从上官泧身后传来。
上官泧背脊反射性的一僵,然后陡的松开手里攥得死死地男子衣服,飞快跑到上官浔身后,过了片会儿才从上官浔身后露出个头出来,没什么底气的一句,“娘。”
一头乌黑的发丝高髻挽起,华贵的衣裙长及曳地,美妇的目里是冰冷神色,“站好。”
上官泧嘴一抿,怯生生的从哥哥身后出来,规矩站好。
“平日里惫懒惯了,半吊子的轻功连个墙都翻不过。”南宫汐月斜睨他一眼,眼睛似琉璃珠子一般冷耀一沉,“你又想做些什么?”
这话里夹着故意的讽刺,上官泧脸一红,悄悄垂下头,什么也不说。
代表主母的白玉长簪在阳光下发出冷寂的淡光,“你既然不说,那便不说罢。回房去,在你爹没回来之前,不许出房门半步。”
连原因也不问,就直接给她定了罚,上官泧将头垂得更低。
气氛有些僵,上官浔上前一步开口,“母亲,阿泧她……”
她眉一横,“你别替她说话,哪次惹了祸不是你替她背黑锅?”
上官浔到口的话被噎住。
“我这回什么都没做。”
上官泧的声音低低的,抿着唇,微微扭头,就撞进了母亲冷漠无波的瞳仁里,“眼下是没有做,若不是被我撞到,还指不定你又能闹出些什么。回房去。”
冷冷的声音,不容置喙。
上官泧鼻子一抽,抬眸看了看上官浔,带着委屈的,“二哥……”
上官浔张了张口,母亲冷目看来,他慎时的闭了嘴。
兄妹三人,母亲向来不大喜欢她。上官泧垂头丧气的离开。
风过树摇,日影摇晃,迷了视线。
上官浔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喟然一叹,“她这回回去,又该哭了。”
南宫汐月神色微有些动容,却也不过一瞬,眨眼间敛了去,再开口时,声音已不是方才那般冷硬,“她央你带她到哪里去?”
上官浔的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却止。
南宫汐月蹙眉抬眸,盯着他一眨不眨,“人走远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上官浔闻言微怔,见到母亲脸上的神态后,施施然笑了:“母亲慧眼,儿子的小把戏总是能让您看穿。”
“别说客套话,你既然存了心要借我把她给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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