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妙,我倒是不明白,我锦迟安那几个着人发笑的字,竟还有人能学得十成像,果真是难为他了。”我伸手弹了弹信纸,摇首感慨。心下却是真舒了一口气,好在那人仿的是五年前的字。
“哼,我看本就是你自己写的吧,还怪人模仿。”
清儿蔑视我一瞬,继续替良辰清拍着后背顺气。如此,我愈发觉得,良辰清莫不真是患了风寒。
“唉。”我撑着扶手起身,将信纸递还给萧棠之,“萧棠之,你也这般觉得?”
“咳咳,夫人莫怪,清儿只是胡闹气话。至于事实如何,棠之应会还无辜之人清白,夫人何必急于计较?咳咳——”
咳咳,咳咳,仔细将肺咳出来!我腹诽着将良辰清一副半死不活模样贬了一番。
“惑夫人,于公,你是城相夫人;于私,萧棠之是我丈夫,直呼城主之名,未免不合礼数。”我凑近一步,站在萧棠之身前,将二人隔了开,“况且,你若是套近乎,萧棠之也只会偏向事实,哼。”
姑娘我不辞辛苦追了萧棠之近三年,又因他“流落在外”五年,即便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准你觊觎他,哼。
“小迟,莫要对惑夫人无礼。”萧棠之伸手将我的手握了,又顺势轻轻捏了捏。凭我对他的了解,此番他的心里,应是——欢喜?
我扭头望着他,他却正好转头又望向独一:“独一,依你之见,这信的主人,可是夫人?”
“哪个夫人?”
我忍不住掩唇“噗”地笑出声,无二,你倒是敬业一些,欲要害人,可万万得把对象分清楚了。
独一咬唇横了无二一眼,垂首逐字道:“是。”
“如此甚好,那便由你二人布纸磨墨。”萧棠之拉着我走向窗边的书案,“小迟,我知你最不耐写字,今日可介意写上几字?”
“有何不可,不就是拿笔一挥,我定让大家看个够。”我弯唇颔首,对良辰清二人招手唤道:“惑夫人,妾身手下之字,或许有些难以入目,不过,我想惑夫人不会想错过的,可对?”
果然,良辰清淡笑着示意清儿将她扶至案边,客气道:“夫人哪里话,只不过要夫人如此证明自己的清白,倒是委屈夫人了。”
“不委屈。”我干脆应一声,对善儿唤道:“善儿,你且先回园子,将莲子汤炖上,回头饿了,正巧能回去喝汤。”
善儿有些犹疑不安,踌躇良久也不动身,于是,我又再次道:“还不快去?顺道带白先生先行去我那屋子,近日夜间睡不大好,过会还要劳烦与他。”
“夫人。。。。。。”
“啧啧,将你惯坏了,还不快去!”
“是——”
见善儿出门,帘外又传来与白先生交谈之话,我满意一笑,拿起无二颤微着递给我的笔,回首对萧棠之一笑,道:“萧棠之,写完我能回了,对么?”
不等萧棠之开口,我便挣开他的手,将宽大衣袖卷起,蘸了蘸墨,将信上那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写了一遍。
“好了。”搁下笔,甩甩手腕,我将宣纸拿起,吹了吹,递给萧棠之:“呐,你好好看,我回去喝汤。”说完,转身撩起裙摆直接走,路过良辰清之时,我驻足,道:“萧棠之,自我将独一、无二留在萧府那日,这俩丫头便不再是我的人了,你随意便好。不过,闹出人命传了出去也不大好,就当为惑夫人没了的孩子积积德。”
“你,你不能走,棠哥哥——”清儿伸出手,欲将我拦下。
“诶?萧棠之,我不能走?”我挑眉斜眼看着清儿,理了理衣袖。今日为了气一番良辰清,故意穿的红衣,这般隆重地里三层外三层,忒重了。
“棠之,咳咳,可容我看上一眼?”
“惑夫人,你记性真不大好,怎么有直呼我夫君的名了呢,啧啧,切记,你是有夫之妇哇。”我拍拍良辰清的手,头微微向后扭了扭:“萧棠之,给她看,我真要回了。”
言毕,不顾清儿横在我身前的手,直接绕过行至门口,掀帘走开,放下帘子之时,想了一想,我终是忍不住侧首道:“良辰清,我以为这几年你该玩够了,不过,日后我陪你便是。”
五年来,无聊之余,央浅墨逍教了我书法,却不想初次派上用场,却是今日,我无奈一笑,提步出了园子。
走在回七哥所在小园的小道上,我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原本以为此次能将良辰清打压一番,讨回一次五年前她欺了我的。可到头来,非但没能动到她,反而在萧棠之面前挣开了催眠。这若是萧棠之问起,我不知该如何答他。总不能说,“我想你想的紧,但躲了这许久,不敢见你,所以自我催眠失忆了,你别怪我。”
这念他念得紧倒是真的,至于为何催眠,若是日后他知了内情,非将我拆卸入腹不可,唉。我抬手捶捶额角,这不正是古人所言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么,早知如此,我便不那么冲动了。
“唉。”重重将心中郁闷之气吐出,暗暗决定,等见了七哥与白先生再议。
“七哥,白先生,无碍了。”推开门,便见白先生正与七哥坐着谈论,所言正是方才之事。两人听得我所唤,均扭头望向我,我直着背,含笑向他们走去。
“小姐,今日这般,实属冒险。”白先生屈指轻轻敲着桌案,皱眉道。
我耸肩一笑,自行倒了杯水灌入肚内,喝完不急不慢放下杯子道:“为何冒险?你指萧棠之或是良辰清?”
“良辰清若是得知你已诞下萧家嫡子,定会因怒而狂,届时怕会对二笨下手。”
“哼,她不就是想要橙玉么?如今便是给了她又何妨?”我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垂首思索白先生所言。
橙玉之事,也是穗娘的师傅告知我的。之前我只知,此玉自我出生便戴在身上,玉佩为碧绿之色。偶然间在我的生辰,夜里我迷蒙睡醒之时,见胸前的玉佩竟成橙色,幽幽泛着橙光。我诧异了一晚,却也兴奋了一晚,只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稀罕之物。之后一连守了几个夜晚,却不见橙玉再变色。多年之后,我方琢磨出,这玉竟只在我生辰之日变色。
此事除却七哥还有萧棠之,我不曾与外人道出。便连独一无二,也是瞒着的。五年前的某日,无意间萧棠之提起,我方留意到,便是连我生辰之日,它也不再发光。
为此我忧愁了多日,不巧被穗娘的师傅碰见,他似是知橙玉之事,只抓起我的手腕替我把了脉,才将摸着短到几乎没有的胡子,神秘对我道出实情。
☆、好娘子之圈三二(捉虫)
当时瞅着穗娘师傅那副“神棍”模样,我着实不大想相信于他。只不过,他到底是将橙玉之事说了个全,我知的与我所不知道的,均一一道了出,这才让我不得不信他。也就是那日,他要我应了他,日后不论何事,我都需好生护着穗娘。但似乎向来都是穗娘护着我。
“夫人可是想知橙玉之事?”
“橙玉?你说的可是这玉佩?”
“正是。若是夫人不介意,老夫可将橙玉之事道来。不过,夫人可否先应了老夫一个请求?”
“诶?这算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
“橙玉,形貌教寻常玉佩无异,平日里呈碧绿圆滑之色。独在寄主生辰之事,橙玉借助夜间明月光华,玉体泛橙色光泽。然。。。。。。夫人可要老夫继续?”
“你!——臭老头,赶紧说。”
“那老夫先前说的请求。。。。。。”
“说!”之间我都能记得当时自己咬牙切齿愤懑又憋屈的神情。
“夫人果真爽快。如此,老夫便将橙玉之事告知与你罢。然,橙玉并非寻常之物,此玉甚通灵性,若是感知到寄主有后,它便会舍旧择新。在下一任寄主出现,并且合时机之前,橙玉会陷入休眠状态。如此一来,便与普通玉佩无异,它的异能也无法为人所用。至于何时再次恢复灵性,老夫也不知。”
“诶?诶?若是照你这般说,我。。。。。。我。。。。。。莫非。。。。。。。莫非。。。。。。”
“恭喜夫人,正如你所想。”
“真。。。真的?”
“夫人可是怀疑老夫?”
他说的那一番话,等我之后再回过头来回味一番,想要再问何为橙玉的“异能”之时,老头子已经躺在地下了。也不知橙玉之事为何人所泄露,总之,在嫁给萧棠之之后,麻烦便多了许多。不过,到如今这些均不重要了。现下要紧的,除了将二笨身世掩盖好,还需想好怎么应付萧棠之,果真是恼人。
“小姐可有听得白某所言?”
“恩。”我急忙将飘走了思绪扯回,胡乱点了头,又突然察觉气氛不对,想了想,便又补充道:“白先生可否再说一遍?方才,方才我听漏了几个字,呵,呵呵——”
白先生斜眸觑了我一眼,伸手端起茶杯,别过脸去,揭盖细细抿了一口,就是不再与我开口。我知他定又是在心里数落我,便转了眼神,望向七哥求助:“七哥。”
原先神色略显僵硬的七哥,对上我的视线之后,打破脸上的表情,轻笑着道:“我发觉,只要小迟挣开催眠,失神呆愣之时便多了许多。过去之事,或是他,小迟可是还未放下?”
☆、好娘子之圈三三
“夫人回来了,惑夫人如何了?”我与七哥进入“风月园”,手捧托盘,端着白瓷盅的善儿便惊喜向我们而来,步子急急交替着,托盘上的白瓷盖子,也随之清脆响动。
见善儿过来,七哥松了我的手,在一旁雅笑着静立。我眼神掠过他,不敢做多停留,微讪地拍着肚子,抬头对善儿一笑,吸吸鼻子道:“啊,好香呐,我算的不错吧,回来便有莲子汤可喝,日子忒美满了。”
“夫人快随善儿进屋吧,莲子汤刚盛出,趁热喝才好。”善儿单手捧托盘,另一只手腾出来,欲要扶我,“方才奴婢还想着,若是夫人回晚了,这汤热了会走味呢。”
我推开她伸过的手,示意她将手中的托盘拿好,歪头不屑道:“夫人我又不是那没了孩子的惑夫人,路还是自己能走的。走,喝汤去。”
转身对七哥那方向招了招手,眼神却不敢对上他的:“七哥也一起来吧。”
“好,小迟先行,我随后便是。”
看不见七哥的神情,但耳中传来清澈温润之声,似是与往常无异,依旧是七哥往日里对我的那般,比和风还温煦。我心头一动,随着善儿走了两步,终是决定将杂念摒弃。
“七哥,再不快些,汤要被白先生喝光了。”
我猛地回过头去,眯起眼,裂开嘴笑着唤他。他许是知了我的心思,畅怀一笑,别于寻常时候的优雅,抬手捉住从他眼前飘落的绿叶,重重点头,答道:“好,好。”
见他如此,心下也松了口气。暗暗擦了擦手心的虚汗,转身向屋内而去。“失忆”这五年,他曾数次用“锦函”的身份,与我说些莫名其妙之事。背后一些举动的深意,我便是再不敏感,也体会到了。现下重新回到萧棠之身边,我竟突然想明白了,他是七哥抑或是谁,皆由心定,我若认定他是七哥,其余的,便不需顾及了。
“夫人,给,仔细烫。”善儿将汤碗吹了吹,递到我手中。
“恩。”将碗接过,我转头在屋内寻了一圈,皱眉问道:“善儿,白先生呢?可曾来过?”不是说好来喝汤的么,怎的也不见人影。
“啊,善儿方才高兴糊涂了,半盏茶前,白先生遣人来,要我转告夫人,白先生去了慕容姑娘那厢,便不过来了。”
慕容姑娘?我顿住一想,喝进嘴里的莲子汤,差点便喷了出来。原来是慕容蕙啊。
说起这慕容蕙,来头可不一般,且不说她是锦阳城的武状元,也不论她是闻名锦阳的九谨先生的侄女,她的第三个身份,便能将前两个通通压下去。那便是——萧棠之的小夫人。
这事说来有些长,却也
☆、好娘子之圈三四
“唔。。。”二笨歪头捉了捉小耳朵,为难道:“我不晓得怎么唤他,原来想学小迟娘亲,唤他萧棠之的,可娘亲说要尊老爱幼,他比我老,我不能跟着小迟娘亲学。”
尊老爱幼,我眉角微微抽了一抽,不过,他说的也确实在理,萧棠之的确比二笨要老。
二笨说完见我没回应他,便又自顾埋头翻书了,不时发出“萧。。。辰?不好;锦?诶?小迟娘亲的姓,也不好;慎?不好看,不要。。。还有,宣?。。。。。。”
我望着二笨皱眉指着书思索的模样,手指抚了抚下巴,考虑着是否该将二笨的身份告诉了萧棠之。又或者,是否该让二笨唤他一声“爹”。然,又念及萧棠之将会恼怒到发黑的寒冰脸,再对比了前几日难得“温和”的他,我咬牙狠了狠心,暂且先再瞒几日罢。
“唉——”
“夫人,忟护卫有事欲要见夫人。”
忟青
“让他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