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找铭康皇子么?”
上官容琰眼里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嘴角扯出丝笑:“哦?今日皇贵妃准是寻着些小玩意儿去送他了吧。你怎不去看看?”
“皇贵妃特许了妾身半日假叫妾身休息一下,妾身就在这湖边看看风景。”
“嗯,这湖边安静,你过来,陪朕说会儿话。”上官容琰反剪着手上前几步到亭子边缘,遥望湖面。
傅云锦拒绝不了,只得安抚着扭动的小福福,上前几步,在距上官容琰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她心中的不安越发深刻起来,未有风,可是她觉着身上阵阵发寒。
望着面前宽阔的背脊,她忽而想起上官容晔,心田涌上一股暖流,在心里乱跳的兔子渐渐安静下来。她悄悄伸出手,照着他的背影比了下,他们兄弟两个,背影相似,连站定的姿势都差不多,她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容晔……
两人无话,一前一后,遥看平定无波的湖面,但是那双身影落在湖堤树荫下的人眼里,眼里掀起的是惊涛骇浪!当年往事又要在宫里重新上演一番么?上官家的男人们要么不动情,要么认死了不回头,可她的儿子,即便是沉迷于女人,也不能是这个女人!
“喵”一声戾叫,静乐太后手里抱着的波斯猫挠了她一下,身后随从惊呼,乱成一团。上官容琰与傅云锦听见响动回过身子来看,福福见着往木栈桥跑来的白猫,伸着小指头,“娘亲,猫。”扭动着小身子要下去抓猫。
静乐太后被人簇拥着走到亭子美人靠上坐下,早有人跑去喊太医来。
“母后,怎么这么不小心?”上官容琰扶着太后的手,轻轻往上面吹气。
静乐太后皱了眉头,指着被福福搂住的白猫骂:“这扁毛畜生,仗着哀家平日宠它,今日竟然白了眼,连哀家都敢抓伤!来人,把它丢湖里淹死!”语毕,便有个婆子上来从福福手里接过猫去。
白猫被这气氛惊吓,挣扎着要从那婆子手里逃出,奈何那婆子抓得紧,只能凄厉哀嚎,爪子不停乱挠。
小福福被这状况吓着了,张着嘴“哇哇”大哭,嘴里还不忘说“婆婆饶了它呀,婆婆饶了它呀。”傅云锦手忙脚乱,太后面前,岂可让小孩子大哭大闹,可她又不够资格帮着开口求情,情急之下,只得捂着小福福的嘴巴,跪在地上道:“太后息怒。”
静乐太后被吵得头疼,手上又是火辣辣得疼,心情愈加烦躁,正要发话,就听上官容琰开口:“母后心地慈悲,说的也是气话。这白雪可是自小由母后亲自养大的,母后就连去寺庙里小住都带着它,比朕都贴心,母后哪舍得真处置了它,刚才所说,也是它太不像话,惹母后生气了。”
静乐太后瞥了他一眼,又瞧瞧跪在地上的傅云锦,再看看兀自挣扎的白猫,那婆子手上被抓住条条血痕,太后闭了闭眼:“把它关笼子里去,饿它个一两日。”132y2。
宫里御医匆匆赶来,老御医看过后从药箱里面拿出药膏来,上官容琰接过要亲自给太后上药。静乐太后指了指傅云锦母女,示意她们母女离开,再挥挥手,屏退了一切闲杂人等。
太后仔细看着上官容琰为她认真抹药的眉眼,那模样与她何其相似。抓住他的手,太后叹了口气,眼里是苍茫湖面,说出的话像是翻开泛黄的古书,古书页面脆弱,轻轻一碰就碎了,碎了,便残残缺不全,里面内容几分真实,几分要靠自己想象。
太后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年轻帝王的故事。
从前,有个年轻的帝王,那帝王本是年轻睿智,他想要帝国在他手里有一番新气象。果不其然,这个国家被他治理的国富民强,甚至打败了宿敌,正是他意气风发之时。年轻的帝王有两个妃子,几位夫人、美人。那时,他已经有了六个孩儿,大家过得还算安静。
这时候,有一对年轻男女走进了这个国界,帝王于是邀请他们在宫里小住。本来一切都很好,帝王跟那男人谈古论今,有时还会比剑骑马,帝王很开心。
那个女子常常陪伴他们左右,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说话,她从不插嘴,只会抿嘴笑笑,她笑的时候,嘴角会有淡淡的梨涡。她有才气,有时帝王跟她下棋也会被她赢了去。她的书法很好,画画也好,跟帝王的妻妾们相处像朋友一样。
过了些日子,那对年轻男女向帝王辞行,可是帝王却不许那位女子离开。原来,帝王爱上了那女子,可是女子却已经跟男子定了终生。帝王很愤怒,把女子禁在了一个湖中小岛上,断绝了那个女子与男子的往来。
夜里,湖中小岛上便传出哀怨的笛子声,没多久,湖的对岸某处响起了箫声,笛箫和奏,互诉衷肠,听在他人的耳内,却愈加断人肠。
帝王不再去小岛上看那个女子,他在湖边盖了个亭子,夜夜坐在亭子里听那幽怨的笛箫声,遥望着湖中孤岛,夜夜酒醉。他求不得那女子的爱,很失望很痛苦,他的其中一个妃子见他痛苦,为他寻了一种药,希望他能从药里面寻求快慰,可以解脱出来。
终于,帝王放弃了那断得不到的爱情,他成全了那对男女,放他们离开。可是那时的他已经沉湎于药石,哀伤于得不到的爱情,荒废政务,自行堕落。有一次,他偶然见到他众多的妾侍里面有一个长得像那个女子,立刻升她做了妃子,对她恩宠无限。
他得不到那女子的爱,却把他的爱全部投注在了那只是与她长得相似的妃子身上。那个深爱着帝王的妃子终于感到绝望,把她全部的希望投注在她的儿子身上,一心一意抚育他,希望他将来能做一个明君……
末了,太后捏捏上官容琰的手,“皇儿,你知道哀家为何跟你讲起这个故事吗?”
上官容琰茫然看着静乐太后,太后还有年轻时候的风采,他盯着她眼角条条细细的纹,时光掩埋的不仅仅是那些哀怨的故事,还有那些人的青春,“母后……”
萱下羽儿羽。他听得出,故事里的年轻帝王就是父皇,那个深爱着帝王的妃子就是母后。小时候,他常常看着父皇坐着小船驶向湖中小岛,一人一孤舟,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为何父皇就一个人上岛上玩而不带着母后带上他呢?
母后今日翻出这段往事的意思很明白,她在担忧他,担忧他会像故事里的那个年轻帝王一样,为了一段得不到的爱情而迷失了自己。他有些自责,自己的异常行为触动了母后的伤心事情,竟然不惜用自己的往事来劝说他。
静乐太后未再言语,站了起来扶了扶他的发冠,在他肩上轻拍两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皇儿,你坐上那无上宝座,可你的对手正在虎视眈眈盯着你,而你在看向何处?
位子坐不坐的稳,要看你自己。哀家不希望哀家为你拼尽全力,争得的只是一场空。若是那样,哀家与你便去无可去了,这烟波湖是咱娘俩的最终归宿。”
上官容琰听那话,腾然站起,“母后,不会有那一天的,儿子种种所为,只是在试探老三的软肋。儿子向您保证。”
太后点点头,“哀家记着你的话,你也要记着哀家的话。你的身边来来往往有无数的人,可真正与你一条心的,只有哀家。”
……
皇帝与麟王府侧妃之间模模糊糊的关系在宫外人的眼里无非是风流皇帝与一个可怜弃妇的韵事。
茶楼里甚至有说书人编成了段子一日几遍轮番说去,听书人瞪大了眼珠,伸长了脖子就听那可怜小妇人如何凄凉,如何惨淡,听到悲处,落出几滴眼泪来。说书人讲到在宫里,那皇帝对小妇人如何爱怜,如何倾慕,听书人不免唏嘘几句,小妇人终于将要苦尽甘来,只等到说书人拍了板子道:“后事如何发展,且听杂家明日细说!”才砸吧着嘴散了场。
聂九倚靠着王府前面的大石狮子,手里的马鞭被他甩得“啪啪”响。门口拴着的马听那响声,一声声不住嘶鸣。穆直走过来止住聂九:“小九儿,在王府大石狮子面前撒气,你长胆了啊。”
聂九止了动作,左右看了下,压低了声音跟穆直咬耳朵:“那皇帝天天送着奇珍异宝给锦夫人,咱家王爷连根草都没送,还整日欺负夫人,你说夫人会不会就此变了心?
我是急呀,爷还天天供菩萨似的对王妃好,那皇帝指不定在锦夫人面前说咱爷的坏话”,聂九说到这,拍了下大腿,愤愤不已,说话声都带着“嘶嘶”声,“哎呀,还真不好,锦夫人,您可得千万挺住,再等等啊……”
第八十六章 一眼万年
更新时间:2013…6…30 0:51:45 本章字数:4414
穆直假装咳了下,眼珠子往后一瞟,聂九察觉有异,背后冷飕飕的,回头一瞥,上官容晔正冷眼瞧着他。聂九住了嘴,弓腰:“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他眼珠子悄悄往王爷身后一瞟,还好,王妃还没有出来。
上官容晔“嗯”了声,摆了下衣袍下摆,冷脸走到马车边,墨色海深的眸子看不出他是怒还是无动于衷。柳新柔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妍雅、鹿儿的搀扶下走出来上了马车。妙彤因着傅云锦在宫里,暂时又回到柳新柔身边,只是她如今的丫鬟地位俨然不比以前,没有上马车的机会,只能跟在马车旁边。
聂九待上官容晔也进了马车之后,才擦了把额上冷汗,坐上车夫的位子。穆直跳坐上另一边,对着聂九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齿。聂九扬鞭甩在马屁股上,马车稳稳动起来。
聂九知道,他的话肯定被他家王爷听了进去,他不后悔那么说。王爷会武功,耳力自然好,他就是要王爷知道,再等下去,若是赢得了江山输了她,还有什么意思。
他知道王爷能忍,北雁城墙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他见过王爷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初见时他都忍不住闭了下眼。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见过王爷对锦夫人的深情,自然知道,锦夫人是王爷心头上的肉,若是心头肉被剜去了,王爷只怕到时候悔得要抹脖子。
王爷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按兵不动,一则不愿夫人被当做筹码对他掣肘,更因太顾虑夫人的安全,宁可自己伤她,让夫人误会,也不愿夫人落在他人手里,被人鱼肉。
穆直坐在一旁一下一下瞟着聂九,小孩子,到底经不住事儿磨,几句风言风语就沉不住气要跳脚了。他往后盯着紧闭的马车小木门,里面絮絮传出几句温润的话来,“得得”马蹄声响,听不大清,隐约是“柔儿,最近我新得到一个秘方,对你的病大有益处……”
穆直转回身子,哼着小曲儿解闷,他在王爷身边最久,王爷去边关时,他就是王爷身边的近身侍卫。王爷不是没火,只是让那把火烧在了肚子里,火越旺,做的事情才能惊天动地。
今日此去,是要去帝庙祭拜。北雁崇尚孝道以及佛教,一年要祭奉祖先、神佛多次。上官皇族的规矩,所有皇族子弟以及家眷腊月初八之前要去帝庙祭祖祈福,腊月初八正日则要在国安寺举办盛大敬神典礼。到了这一代,只剩上官容琰跟上官容晔两兄弟,兄弟如参商,走到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能说一句:是宿命……
傅云锦本是要先回到麟王府后再与上官容晔他们一起去帝庙的,奈何上官铭康夜里着了凉,生病的孩子发起脾气来,谁也止不住,唯有傅云锦在身边才肯安静吃药睡觉。傅云锦在宫内的存在,俨然成了能镇住小皇子的宝塔。
是以,她只能在一大早与小皇子一同乘马车前往,这样的出场,尴尬也无可奈何。她坐在马车里,上官铭康病恹恹地头枕在她腿上,睡得迷迷糊糊地间或呓语几声“母妃……”
傅云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熟睡。
她想起昨夜临睡前,上官铭康枕在她怀中,嘴里喏喏着说:“锦婶婶,你的身上有母妃的味道……”
傅云锦失笑,听皇帝说,铭康的母亲在他两岁时就去了,那么小的他,哪里还记得他母亲的味道?就像她,母亲在她的记忆中早已是一片空白,铭康只是在她身上寻求那种母亲疼爱时的感觉吧。
小福福睡在另一旁,小手大拇指还是习惯性得嘬在嘴里,傅云锦小心抽出她的小手指,小福福动了两下,安然睡着,漂亮的睫毛微微翕动,似乎做着什么好梦。傅云锦小心弯下腰,轻轻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帮她盖好披着的小斗篷。
傅云锦撩开马车上的小窗帘,外面风景在眼见掠过,车道两旁,全是万年长青松柏,还有岿然不动的祥瑞神兽,前面,巍然耸立的大白塔就在眼前,空气里隐隐有檀香的香气。傅云锦叫醒两个孩子,给他们穿戴整齐。15501139
马车停下,想来已到达目的地。上官铭康高烧未退,细心的傅云锦已安排随行太监背上孩子先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