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分主宾坐下。
船上的侍女贴心地在菜肴中间燃起了瓷碗形状的红烛,现在李澄澈等四人身后都侍立着一位仆役,玄衣皂裤,一身短装打扮异常精神,手执玉壶,伺候斟酒布菜。
酒杯竟然是名贵的夜光杯,用优质的祁连山玉与武山鸳鸯玉精雕细琢而成,纹饰天然杯薄如纸,而酒却是西域盛名的葡萄酒。血红的葡萄酒盛在碧绿的夜光杯中,有种诡异邪魅的美。
李澄澈以两根手指执着酒杯,站了起来,对着玉石和耶律未央道:“澄澈有缘在旅船见到两位,荣幸之极,请满饮此杯,在下先干为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石不畏剧毒,也不怕他玩弄什么花招,自然酒到杯干,耶律未央从未尝过西域的葡萄酒,那是个稀罕东西,小小地抿了一口,酒味从舌尖慢慢渗透开来,全身没一个毛孔不舒泰的,忍不住挥袖仰脖一气喝干杯中美酒。
李澄澈避而不谈政事,只是拿些航海路上的奇闻异事随口说说,“在下有一回乘海舶去波斯国,沿途停靠时遇见了一个周身泥污的老人,他紧紧拖着一个黑不溜秋碍手碍脚的大龟壳,心下不忍,邀他上船。波斯人商人设宴有个习俗,货单上有奇珍异宝者坐上席,在下满心以为这首席非自己莫属,不料……”
“是不是那老人坐了首席?难道这个大乌龟壳也是个宝贝?”耶律未央忍不住插嘴。
李澄澈赞了一句:“姑娘果然聪明,来,在下敬你一杯,喝了酒,在下慢慢讲给你听。”
西域的葡萄酒入口酸甜,便如糖水一般,但后劲绵长,耶律未央不知这个理,又是一杯喝完,脸上红扑扑的,眼里满是兴奋之色,等着李澄澈揭开谜团。
李清幽用筷子布了一块乳酿鱼,夹到耶律未央的碗里,道:“也没什么好吃的,这鱼还不错,请姑娘尝尝。”
耶律未央那有什么心思吃菜,胡乱塞嘴里嚼了,鱼虽鲜美,奈何食不甘味。
只听李澄澈又道:“主人请那老者坐了上席,座中人是个个不解,主人却出万金购买龟壳,最后以五万金成交,打开龟壳,里面嵌着无数明珠,其中一颗夜明珠寸许大,放在暗处闪闪烁烁,光彩夺目,便只一颗就价值连城,看来这世间造化之事也着实神奇。”
“世间果有夜明珠?”耶律未央掩不住好奇,轻声发问。李澄澈缓缓道:“那天在场之人有幸分到一颗小小的明珠,在下也有。”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翡翠水滴耳坠,翡翠中央镶嵌着一颗明珠,灿若星辰。
耶律未央瞧得目不转睛,玉石也是惊叹不已。
“宝剑赠英雄,明珠送佳人。这样的耳坠也只配姑娘拥有。”李澄澈轻手拈起翡翠水滴耳坠送到耶律未央面前。
明珠突然破裂,一缕淡淡的青烟升起,耶律未央脸上露出了迷幻的表情,手舞足蹈,就在这大堂里旋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黯然销魂
四人身后斟酒的侍从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退下了。
玉石扭住李澄澈的手臂,咔擦一声已经卸下了他的肩关节,防止他再有异动,语带不解:“你敢下毒,难道你不要命了?”
“这不是毒,只是波斯带来的极乐散,服用了便可造就人间极乐。无药可救,只有男人的身体才是解药。在下坦诚相告,岂敢欺骗玉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澄澈哈哈大笑,他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炸响。
原来李澄澈打的如意算盘,不说夜仰止远在契丹,身边女子众多,多有变故,就说妹子也未必肯俯就,好事不一定得谐,何必舍近求远,不如给这位契丹公主用了药,听妹子说过玉石自有心仪的佳人,这公主非自己莫属。这事连她这个妹子也蒙在鼓里。
玉石是又惊又怒,敢情这极乐散是种秘制的春|药,寻常春|药只需冷水便可解去,不知极乐散有何古怪。略一思忖,杯中的残酒尽泼在耶律未央的脸上。
耶律未央并无反应,她浑身沸热,薄薄的衣衫便穿不住了,伸手乱撕乱扯,神思恍惚间,抬起头来,只看见一缕湿漉漉的秀发贴在她红晕弥漫、眼神乜斜的脸上,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一位高贵的公主顿时有了几分倚欢卖笑的青楼女子的风尘之色。
看来李澄澈说的是真话,极乐散别无解药可寻。
李清幽实在看不过眼,拂袖而起,指着李澄澈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还不快快想个法儿。”
“兵不厌诈,他不是也给你哥哥下毒了?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想个法儿,那就只能请玉兄弟对契丹公主以身相许了。”李澄澈说得异常轻描淡写。
李清幽毕竟是个姑娘家,这样的事儿岂能说得,垂首不语。
此时耶律未央媚眼如丝,娇喘微微,手脚如同八角章鱼紧紧缠住了玉石,低声道:“我……好热,我快要死了。”玉石一生曾经无数次置身险境,却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束手无策。他不是随手结些露水姻缘的男人,更何况他对林若兮念茲在兹,始终不忘,又怎么能够与耶律未央纠缠不清呢?
李澄澈好暇以整,瞧着这幕自导自演的绝妙好戏,道:“这位姑娘贵为公主之尊,事关名节,可也性命攸关,寻常仆役之人自然不能随意玷污,玉兄弟,今夜在场之人只有你我不算辱没了她,一个天下第一杀手,一个前朝太子,要不就请你动手施救?”最后一句话半是询问半是调笑。
对于卑鄙小人玉石向来用鲜血说话,他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但是今日就算杀了李澄澈也不能解燃眉之急,李澄澈的用意很明显,你玉石不救耶律未央,那我就却之不恭,大胆受用了。
玉石既不想与耶律未央有肌肤之亲,也不想任由李澄澈玷辱耶律未央,可也不想耶律未央欲|火焚身而死,耶律未央的手越来越放肆,已经大胆伸进他的衣襟,抚摩着他磐石般坚硬的胸膛,迷离的眼神充满了诱惑与邀请。玉石捉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心里却没有半点动情。
李清幽用力甩了哥哥一个巴掌,突然冲出大堂而去,这般香艳旖旎的风景她实在无法消受,这样不择手段的哥哥她实在羞愧难当,但她做不了什么,只能选择离开。
李澄澈以手抚脸,邪魅而玩味的眼神静静地看着玉石。
两个男人,一个欲|火难耐的女人,一场不知如何了结的闹剧。
玉石沉吟着,打破了浓墨似的沉默,“李澄澈,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用别的法子救了耶律姑娘。”
李澄澈摇摇头,道:“没有别的法子,我不骗你。”
玉石突然涌上几分绝望,就像那天他任由林若兮的烈焰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他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逼我杀你。”
他的眼神似乎是炙热的火焰,让人不敢直视,李澄澈别过头去,勉强笑道:“你不敢杀我,我手下的人都是死士,我一死,他们势必决一死战,这茫茫大海之上,你又不会掌船,就别想活着离开了,更不必说到契丹。”
李澄澈的话没有半点虚假,玉石当然清楚。
耶律未央的身子扭动得越发厉害,柔软的曲线犹如起伏的波浪,她的手越来越滚烫,玉石长叹了一口气。
李澄澈瞧了耶律未央一眼,突道:“玉兄弟,其实说起来,我们还能沾点亲带点故,听妹子说起,你曾与一位名叫林若兮的姑娘携手共行,关系不同寻常,你知道她还有个孪生姐姐么?”
玉石看着他,李澄澈又道:“林如兮是我的太子妃,不过后唐灭亡,她转眼就投入石敬瑭的怀抱,所以我身边没有别的女人。玉兄弟,你既为难,那就将契丹公主交给在下。在下已与妻子恩断义绝,不能说富可敌国,但也可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手下死士众多,如能复我后唐,登上九五之尊,这契丹公主就是皇后。”
“你早就算准了这一点,你知道我玉石无法……娶公主,你……”玉石重重一拳击在桌上,拳头过处,桌子出现了一个大洞,菜肴与酒汁齐飞,拳头共酒水一色。
李澄澈一双水墨般的眸子突然焕发出莫名的光芒,整个人神采奕奕,“身为后唐皇族,我李澄澈为了家国可以不择手段,身死不足惜。”一段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历程,让他提早从一个安逸享乐的公子哥儿蜕变成为动心机玩谋略的男人。
玉石不知是鼓掌激赏还是拍案唾骂,木然地看着耶律未央,呆呆地想:现在这个契丹公主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管我愿不愿意,夜仰止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对不住他的妹子,把她拱手送给一个被复国蒙蔽了心窍的前朝太子,可是……可是我也不能对不住若兮。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可以轻易决定别人的命运,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玉兄弟,你放心,如果辜负了这位契丹公主,就叫我不得好死。”李澄澈信誓旦旦。
玉石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道:“哼,我不会如你所愿,你记住,我给你下了毒,你再玩什么花样,我会叫你慢慢地死。”他拦腰横抱起耶律未央,步子沉重,走出大堂。
李澄澈满脸笑容,道:“如此说来要恭祝玉兄抱得佳人归,明儿别忘了请我一杯谢媒酒,来人,给玉兄收拾卧处,务必一切妥帖。”
门外张望的侍从躬身应了,对玉石道:“客人请随我来。”
玉石跟着侍从,在灯火明灭的过道上走着,真心希望这过道漫长得一辈子都走不完,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侍从在过道中央的一间张灯结彩的舱房门口停下,推开门,室内红烛高燃,亮如白昼,簇新的大红刺绣锦被触目惊心,蓝天暖玉铸就的几案上,用托盘放着几样精致小菜,各式小吃,还有一壶美酒。
最神奇的是房子中央摆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桶内盛放的不是水,而是月色一样清冽的牛乳。
这一切恐怕李澄澈原本是为自己准备的,他本来算计得很好,可惜天算人算没有算到玉石是个性子古怪的人,居然愿意牺牲自己成就他人。
侍从躬身道:“客人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吩咐。”
玉石木然道:“没有。”
侍从轻轻带上舱门出去了。
现在室内只剩下玉石与只有一面之缘的耶律未央。
玉石终于解开了耶律未央的大红绡衣,将光溜溜的她扔进了大木桶,耶律未央情热如火,离开了玉石的身体时呻|吟了一声表示抗议,用手抱住玉石的脖颈,将他连人带衣拖进大木桶。
玉石的衣衫一件件被脱下,湿答答地抛在地上,耶律未央滚烫的娇躯疯狂地缠住玉石,她在他的脸上乱亲乱舔,仿佛他是世间最美味最可口的美食。
他突然觉得满嘴发苦,有种被强迫的味道,只能苦笑,过去我残忍对待若兮的一切如今轮到我承受了,这恐怕就是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写的最纠结,自己把自己逼上绝境,我不想玉石与耶律未央有所关联,男主要保持身体和心灵的纯洁性,可是也不忍心断送耶律未央,更不忍心伤害林若兮,结局也许会很微妙了。
☆、疑是故人
海舶突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动,似乎撞上了什么,大木桶斜飞了出去,在房间的夹壁上撞出了一个大洞,玉石反应是何等迅捷,与耶律未央一起随飞泻的水流跃出,房间地板上浸渗了泡了牛乳的洗澡水,光脚踩上去滑溜溜的。
接着惊呼声,敲门声,说话声,过道上杂乱的脚步声,隔壁房间重物砸地的声音,乱成一片,玉石不及穿衣,反手扯下床上各式花苞枝叶藤蔓组合成富丽缠绵的装饰纹样的金色的长缦,围在腰间,将扭动的耶律未央裹进大红锦被。
敲门声传来。
玉石沉声道:“进来。”
适才引路的侍从去而复返,也不进门,只将半张脸探进门,道:“客人,遇上劫船的江洋大盗了,海舶过一两个时辰就会下沉,主人请你去甲板上商议大事。”
玉石踏步而出,跟在侍从身后。甲板上人声鼎沸,正自大乱,有穿错了衣服的,有一脚穿鞋一脚光脚的,有将两条腿穿进一根裤腿的,也有光着屁股满甲板跑的,也有哭娘喊爹乱嚷嚷的。
李澄澈的身形出现在甲板的桅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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