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未央突然伸出手去呵他的痒,口中娇嗔道:“叫你笑我,你再笑。”两人笑着滚成一团。
☆、万箭穿心
暗黑的议事殿里,玉石端坐在雪狼的神像之前,供奉神像的案桌上红烛高照,青烟袅袅,两侧暗黑总坛的头目按照身份列次而坐,玉石面色凝重。
黎明终于过去了,白天无可拒绝地来临了,可是暗黑的危机会过去么?这是暗黑百年一遇的劫难,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而不安。
玉石道:“暗黑总坛位置隐秘,机关众多,朝廷的侍卫却能来去自如,这只能说明一点,我们当中有内奸。”他炯炯的目光环视着坐在两旁的头目。
头目们窃窃私语,目目相觑。
玉石淡淡地道:“我不知道这内奸是谁,但是真相终究会有大白的一天,那一天,就是他人头落地的一天。”
头目中有性急的,早就一连串的“他奶奶的”脱口而出,用泼天的脏话骂着那个不知名的内奸,有天真的,心里盘算来盘算去,把暗黑的成员一个个看过去,想找出内奸是哪个,可是自古内奸两字从来都是深藏在心里,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玉石手一摆,议论声立止。
“各位,暗黑成立百年之久,先后经历数代门主管束,在江湖上也闯出不小的声名,暗黑向来不参与朝廷政事,只管江湖恩仇,如今朝廷有意剿灭暗黑,又有内奸接应,生死存亡之秋,各地分坛头目正在赶往洛阳的途中,我想先问问在座各位的看法。”
“暗黑最大的优势在于神出鬼没,神秘莫测,现在暗黑总坛已经完全暴露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大军前来;大伙儿好汉难敌数拳,首领,我们撤吧。”
“暗黑分坛的坛主即刻到来,我们一撤,他们岂不是群龙无首?好歹耐住性子,等他们前来。暗黑八大分坛坛主可当得千军万马啊。”
“死了不过是碗口大的脑袋落地,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首领,我们绝不退缩,看看是朝廷的刀剑刚硬还是我们的脑袋刚硬?”
众人各抒己见,难以有定论。
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站了出来,道:“暗黑总坛早不被发现,晚不被发现,就在小妖女来总坛之后,就有大内侍卫现身,我倒要问问首领,查出内奸要紧还是应付朝廷要紧?”
飞霰。
玉石冷冷地扫射了她一眼,但在诸位手下面前不好回护自己的杀弟仇人,淡淡道:“右护法所言极是,不过林若兮从未进过暗黑总坛,她怎么可能对总坛机关消息了如指掌?这个内奸必定是暗黑内部的人。”
飞霰步步进逼,道:“留着小妖女终究是个祸患,首领为何不当机立断,下令处死她呢?”
众人悄无声息,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剑拔弩张的好戏,其实流霜、飞霰姐妹在暗黑里是被许多年轻的杀手仰慕的,也有人倾情表白过,也有人不惜为红颜一死,可惜两人视天下男人于无物,看得上的只有心玉石一个,而玉石对两人的真情却是无动于衷,许多人心里是有几分不是滋味的。
自古情这一字,最是害人不浅,有的人爱人,有的人被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可怕的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玉石提高了声音,朗声道:“今日谈论的是公事,不是私事,飞霰,你且坐下,诸位,玉石忝居暗黑门主十余年,不想暗黑百年的基业毁在我手里,各位有何高见,尽管畅所欲言。”
门外传来楚朝歌的声音:“首领,我以为暗黑不可撤,不能撤,应当坚守,不过可以请暗黑能工巧匠管神匠改装机关消息,然后把守门庭,不许任何人进出,即便有内奸,也难以暗通款曲。”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现在众人之前。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玉石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道:“好,知我者楚朝歌也,就这么定了,各位,传令下去,近日内所有兄弟蛰伏总坛,加强戒备,严禁进出。”
会散了,众人各去安排,飞霰心怀不忿,想要单独面见玉石,可是玉石总是避着她,只好怏怏不快地自回房间。
飞霰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用飞刀穿射而过,钉在床板上。
上面只有五个字:去厨房看看。她是个好奇的人,也是个要事的人,这两天正为林若兮的事自寻烦恼,焉有不去之理?
“右护法。”厨房里忙碌的手下恭恭敬敬行礼。
飞霰当然闻到了药罐里浓浓的中药味,漫不经心地问:“这是给谁的药啊?”
那人后退了一步,护在药罐子之前,道:“属下不知,是副首领吩咐的。”他说的副首领就是玉石亦有亦弟的属下楚朝歌。
“哦。”飞霰心中的疑虑更甚,端详着药罐,若有所思。这楚朝歌在搞些什么名堂。
大大方方地前去拜访楚朝歌,楚朝歌不在,门却虚掩着,飞霰推门而入,在内坐定。过了一会儿,床下的地板掀起,楚朝歌钻了出来,看见坐在几案之前不请自来的飞霰,有些震惊,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来看看你不成么?楚大哥可真是个大忙人啊,等了这半天你也不来。”飞霰娇笑连连。
楚朝歌不动声色,道:“右护法有何见教?”这一声右护法叫的极为生疏,其实他心里心想,你平日里只在首领鞍前马后忙成一团,什么时候来过我这里了。
飞霰站起身子,道:“我见楚大哥英姿勃勃,不像受伤模样,请问厨房里是为谁熬的药啊?如今是暗黑多事之秋,我非得要问问明白。”
楚朝歌笑道:“暗黑杀人,也被人杀,把兄弟受伤熬个药有什么稀奇,右护法千万别大惊小怪。”
飞霰哼了一声,道:“楚朝歌,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可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我姐姐流霜是个使毒的大行家,是药堆里泡大的,我在旁见得久了,自然就无师自通了,请问哪位暗黑杀手要服用安胎药?”
楚朝歌见她言语之间咄咄逼人,勉强笑道:“暗黑门规深严,可是也没有那一条明文规定不许暗结私情,我楚朝歌金窝藏娇总可以吧,右护法管的也未免太宽了些。”
飞霰圆睁了双眼上上下下、下下上上足足打量了楚朝歌许久,才道:“你可真会代人受过,金窝藏娇的恐怕不是你楚朝歌,而是你的好兄弟玉石吧?莫不是那个姓林的小妖女怀孕了?”
楚朝歌涵养甚好,但也禁不住飞霰如此无理取闹,拂袖而起,道:“你真胡闹,飞霰,暗黑之中好男儿多得是,你为什么非要胡搅蛮缠着玉石?你没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么?”
“喜欢一个人有罪么?”飞霰幽幽道,“楚朝歌你爱过一个人吗?你看到你心爱的人喜欢别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楚朝歌轻笑,道:“可惜我只爱我自己。”
飞霰与他终于无话可谈,怒气冲冲,前去找寻关押林若兮的去处,她在暗黑总坛多年,角角落落都极为熟悉,一间房一间房找过去,岂能找不到?
林若兮用过早点,半靠着雕刻梅兰竹菊的床档,透过半开的窗扉,数着漏进房间的一缕一缕的阳光,苍白的脸上微微多了些许血色,玉石坐在她的对侧,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目光澄澈,没有沉淀半点仇恨。
飞霰醋意顿生,风一般冲到门前,守卫的杀手伸手拦住,“右护法,首领有令,任何人不准入内。”飞霰哪里理会他了,高声叫道:“玉石,你出来。”
玉石皱眉,道:“飞霰,你不要逼我杀你。”
飞霰全然没有了适才的泼辣劲,突然盈盈浅笑道:“我是给林姑娘送东西来了,你也别把人家姑娘藏着掖着,闷坏了怎么办?好歹请人家出来晒晒太阳。”
玉石如何不知她的心意,她是唯恐天下不乱,又怎么会好心体贴关爱林若兮?当下冷冷道:“我的私事请你不要过问,你走吧。”
飞霰纤手一扬,一件红色的物事绕了个弯射入窗内,半挂在镂花的窗棱上,是件小孩儿穿的红绸肚兜,上面用黄线细细绣了的虎头图案,栩栩如生,显然一针一线饱含了爱意,飞霰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而来那般悠远,“这是我姐姐生前闲来无事时所绣成的,玉石,她对你一往情深,只想为你生个孩子,可是终究不能,我只好借花献佛,送给林姑娘了,林姑娘,听说你有喜了,可喜可贺。”她咯咯娇笑,花枝乱颤,渐渐走远了。
而那话却深深地刻在林若兮心上,她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红绸,黄晃晃的刺眼的虎头,突然头晕目眩,脸色惨白。一缕黑血从嘴角溢出,在地下跳动不已。
玉石缓缓伸手扶住她的肩,林若兮颤声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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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种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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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请自来的孩子,一个坐在仇恨的血泊里的孩子,一个未经祝福甚至被邪神诅咒了的孩子,他现在就在这肚中安家落户,林若兮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双手发冷,茫然不知所措。
玉石努动嘴唇,费力地挤出一句,“是的。”
林若兮用力甩开了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指着他道:“你……你好歹毒。”
“是么?”玉石落寞的脸上浮现一丝怜悯,但转瞬一闪而过,“对仇人能不歹毒么?”
林若兮突然伸手打了玉石一记耳光,玉石居然不躲不避,林若兮无心细究原因,她心里早就如同万箭穿心,上天和我开了个什么玩笑?我这是做错了什么,要这般惩罚我?我恨玉石,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早上吃的桂圆红枣羹便承受不住,一口吐了出来,玉石将出袖中的丝巾一口一口地接着,免得污染她的衣衫被褥,口中也不闲着,吩咐门外的杀手,“取水来。”
暗黑第一杀手的手是用来杀人的,五步杀一人,说得就是这只手的威力,如今却大材小用,成为侍奉伺候添香红袖的小玩意儿,玉石替林若兮收拾停当,拭净了她的脸,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摩。
“玉石,你这算是什么?讨好我么?我不稀罕,我也不想要这个孩子。”林若兮冷笑。
玉石轻轻扳转她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个囚徒,你有的选择么?”
林若兮,从小就没有滴过一滴眼泪的林若兮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心酸,她勉强忍住,道:“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像你这般狼心狗肺,沦落为滥杀无辜,无情无义的凶徒,你不配做一个孩子的父亲。”
“你自己难道不是滥杀无辜么?还有,谁说要做这个孩子的父亲了?也许是去喂狼喂狗的呢,你不要太自作多情。”玉石的话深深刺伤了林若兮的自尊,她无法反驳,只好恨恨地盯着他。
看来林若兮和玉石的孩子注定生长在阴影里,就像长在悬崖峭壁的那棵留下飞翔形状的树。同样是孩子,就因为生在不同的肚子,命运截然不同,林如兮的孩子就不是这般,他若是皇子定是富可敌国,若是公主也是金枝玉叶,太医们总是趋炎附势的,如妃在后宫独宠,皇帝有许多年不能喜获麟儿了,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于是娘娘有喜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后晋皇宫。
林如兮笑了,只有她才明白这个孩子真正的父亲是谁,母以子贵这在后宫是千年不变的真理。所以那天石重睿在后宫偶遇如妃娘娘绝不是偶然,而是精心设计过的一场好戏,月下听笛也不是一时的浪漫,而是谋划已久的借种生子。
石敬瑭正在朝堂之上,面南背北,接见契丹皇帝派来的使者,商讨岁币事宜。
契丹使者长身直立,仅仅微微躬身,态度倨傲,道:“契丹为后晋父执,如今年用不足,责后晋皇帝速速送上金帛十车,以为急用。”
石敬瑭听那使者狮子大开口,心中大怒,给了燕云十六州,还每年进贡帛三十万匹还如此贪心不足?但面上不敢露出不豫之色。
左丞相出列,道:“皇上,臣以为,契丹居功自傲,盛气凌人,这回提出的要求十分无理,如果顺从了,只怕是割肉饲虎,有了第一回就逃不了第二回,长此以往,后晋江山就是他契丹人的天下了。”
石敬瑭点头不语,问老臣桑维瀚,道:“爱卿你以为呢?”
桑维瀚道:“皇上,臣等愚昧,并无高见,不过,臣以为后晋与契丹如今结为姻亲之好,念及公主,契丹皇帝总不能过分紧逼。况且两国交好,实乃天下大幸,皇帝大幸,百姓大幸。臣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也罢,好生款待契丹使者,金帛事宜且容从长计议。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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