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词貌似更加适合大奶奶,而不是善于与贵族太太交际的二奶奶。
二奶奶的八面玲珑仅限于有用的值得利用的人,大奶奶的是没有阶级范围的。
“大嫂是不错。”五丫回了一句没有多说。
老夫人从里面讲经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拜别了大师之后已是中午,五丫跟着老夫人一起在寺里用斋,寺庙里的用斋是极有规矩的,极乐寺没有贵族待遇,除非是侍候皇家,其他的人都是随众过堂,就是集体吃饭,但来得基本也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儒家有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佛门举止则联手是,身姿都要有规律,坐姿如钟,身心要统一,要的饭食不要要太多,若是不够可以再添却不可剩饭剩菜,所谓规矩比侯府还要多。
五丫吃得倒是很香,毕竟都是寺庙里种出的斋菜,做法也与平日府里大不相同,大鱼大肉的吃习惯了偶尔吃一顿素斋新鲜极了,
用膳过后,五丫才跟着老夫人上香拜佛,求签,老夫人还专门请了一个求子符给五丫带上,求出的签则是中签,具体的签文和解析五丫也没怎么听,只见老夫人给了些香油钱。
在寺庙过了小半天,老夫人带着五丫才往京城返。
五丫以为还会跟来得时候一样,一路没有什么话就直接过去了,谁料到老夫人倒先跟五丫开口了。
“以前来过极乐寺么?”老夫人问道,五丫点头“来过,求过签。”
“哦?求到了什么签?”
“上上签,但却没有听懂大师跟我说的话,再去的时候便没见过那位大师了,说是出门云游了。”五丫回道。
“人信佛本都是由欲引起,大多不是信佛而是求佛,若是真到了信佛的那个境界,说不定就能懂得什么是心无杂念,无欲无求,即便是我常常听大师讲经,念佛也参不透这世间,弃不了这红尘,熟不知无欲无求才能什么都拥有。”
老夫人的话很有道理,无欲无求便什么都不要,无论老天给了你什么就都像是恩赐一样,几乎每天都能生活在幸运之中,而求得太多,反而求得太多,得不到得就更多,失望也更多。
“人间能有几人无欲无求,若是真能做得到无所求那便是活佛了吧。”五丫感叹道,老夫人点了点头,“我喜欢你大嫂很大原因是她从来都要得不多,很容易满足,况且你大哥又是我一手拉拔大的。”
“大嫂确实很值得人钦佩。”五丫顺着老夫人的话说,却着实看不出这大奶奶的底细,五丫记得梅姨娘说过一句话,不争便是争,所以说不求是不是就是求呢?
这样的难题还真是难解。
五丫回到府里第一件事是回房看看自己屋里的那只小东西,前几日五丫才因着它通体洁白取名为雪球。
可是进了屋怎么也找不到,便叫来了在房里伺候的丫鬟,“雪球呢?”
“好像是被三小姐抱走了。”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五丫发脾气,而五丫倒是真的生气,再怎么自己也是嫂子,这里也是三房,小姑做事总要好好考虑一些,哪能说抱走就抱走,自己躲着她,没想到她倒是愿意主动招惹。
五丫吩咐冬梅道:“看来咱们得去三小姐那走一趟了。”
仲三小姐住在离正房不远的抱厦里,说是抱厦可比当年五丫在西北住得那好上太多,夏天的时候这抱厦更是绿树碧水的,景色怡人,从住处就能看出来这三小姐在家里有多受宠了。
五丫找到抱厦的时候直接就进了屋,屋里坐着逗弄着雪球的人似乎并不惊讶,头都没抬一下,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五丫开口道:“果然是在三妹这儿,我还以为它跑丢了呢。”
三小姐这才抬起头,道:“呦,是三嫂啊,我听说三哥给三嫂从江桐那弄了一只小狗,好奇便去了你们房里瞧瞧,瞧见了很是喜欢就抱回来玩了,三嫂不是向我兴师问罪来得吧。”
五丫很想问她,有兴师问罪的人站着,犯了罪的人坐在那里的么,“我是来把雪球抱回去的,省得它太烦给三妹添麻烦。”
“若是我不抱这雪球来,恐怕三嫂都不会踏进我这抱厦一步吧?也不知我是什么洪水野兽,让三嫂这般害怕。”
“只不过是最近比较忙,三妹若是喜欢可以常去三房坐。”五丫客套着。
“喜欢倒是谈不上,不过我更喜欢这雪球,三嫂便忍痛割爱把它送予妹妹。”
想必这三小姐是霸道惯了,连抢人东西都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叫人讨厌。
第七十八章
有些人越是让着她;她便越觉得你怕她,越是得寸进尺的想把人推进绝路,所以有时不能退步也不能谦让,给敌人机会就是给自己绝路。
“从江桐那里讨来的;三妹便不用非要我这一只了;想必他那儿还有的是,何况江桐不也要跟三妹订亲了么?这种东西以后他会讨给你的。”说着五丫往前走;伸手把在仲三小姐怀中可怜兮兮的雪球抱到怀里;还笑着道:“走咯,咱们回家。”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想吓住人首先是气势要先震慑住人才可以;不知仲三小姐那脸是气得发青,还是被身边的碧衣映衬的;总之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可是她却没想过,你可以给别人难堪那别人也可以还予你难看,并没有什么谁不能动谁之说。
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折辱,仲三小姐心里甚是委屈,不禁丢了平时的矜持,大声道:“不过是个庶女!嫁进我们家仗着三哥喜欢她就以为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走到门口的五丫听见,五丫脚步顿了顿,飞上枝头做凤凰这种事情她从来未想过,因为她知道,凤凰也有跌落枝头的时候,到时候就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自己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自己的这份婚姻也不是自己选择的,若是说现在的自己真是凤凰,五丫倒更像倒退回过去,做只自由的麻雀,只是没有人懂罢了。
天气越来越冷,透着几分寒冽,五丫房里放着一个大大的地炉,躺在矮榻上看书盖着薄被刚刚好,屋里只有地炉里燃烧的啪啪的声音,偶尔有五丫翻书的声音安静得很。
以前没觉得什么,但自从嫁进越北侯府后,五丫跟这府中的蛀虫们越来越像,每日吃喝睡,万事不用操心,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尤其是还不用管家。
说起管家这事儿来倒成了这越北侯府里年末的大事儿,这老夫人虽然什么都不管,但时不时的就提一嘴要把管家权从二奶奶那儿转移到大奶奶那儿,理由无非是世子夫人以后是要管家的当主母的,老是假于人手怎么好呢。
而仲夫人的理由总是二奶奶治家有方,无缘无故的收回管家权总是不太好,而且要重新换个管家人也很难服众,只怕是越北侯府要乱了套。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愿意退上一步,关系没有缓和反倒更僵了一些,五丫倒是有个妙招,那就是两人一起管家,只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出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主意得罪两个人何必呢,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五丫也放弃了暂时想让仲夫人与老夫人握手言和的愚蠢想法,两个互相不待见的女人一起生活的二十几年都不能和平相处,若是想让任何一方短时间内举白旗,握手言和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有这功夫都不如想一想,怎么过好自己的日子。
仲伯阳是越来越喜欢粘五丫,时不时的就会要上一次,像是贪吃的孩子伸手要糖一般,而且她越发他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生活也很简单,很规律,朝廷,越北侯府,婚后连跟朋友都很少出去。
说不上如此夫君,世间难求,却也好得多了,虽然五丫不敢想自己要像三丫那样大方的与房里的妾室相处,也不敢想象要像二丫那样每日斗鸡眼一样的与婆婆对着干,总之,这么一瞧自己的日子还算好过一些的。
五丫正享受着自己的美好生活,外面就说有人要求见。
那人一进屋五丫便目不转睛的瞧着她,目似杏仁,嘴似樱桃,柳叶完美,肤如凝脂,只是美是美,但眉间总是有过多厌世的味道,倒是像不食人间烟火般。
那女子屈了屈膝,“见过仲三奶奶。”
“你是?”五丫问道,这样的女子看起来定不是侯府中人,这等姿色的就算不被仲大少爷掳走当妾室,自己也早该眼熟,忽然冒出来多少有些心惊。
那女子盯着五丫的脸,回道:“小女子连翘,是一位游医,曾与仲三少爷在边疆相识,后因仲三少爷拜托了小女子一些事情,我便留到了京城。”
怪不得她一进屋五丫就闻到淡淡的草药香,只是五丫千没想万没想,没想到这女子倒是与仲伯阳挂上点关系的,也不知道为何,听了就觉得有些吃味儿。
“夫君现在不在府里,连翘姑娘不如在厢房住下,然后等他回来可好?”五丫道。
名唤连翘的女医皱了皱眉,然后抬头道:“不等了,明日我便要离开京城,这次来不过是要跟仲三少爷道个别,然后把仲三少爷要我办得事情给个答复,交给少奶奶也是一样的。”
五丫发现那连翘虽然没有一直盯着自己,但却总是时不时的拿余光瞟着自己,打量着,她身上也有种闺阁姑娘没有的气质,那双眼睛像是装了很多的风景一样,闪亮又清澈。
“姑娘就不再留几日?”五丫再次确定道,虽然心里想着是这样的女子早些离开仲伯阳来得好。
连翘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三少奶奶希望我留下?”
这一反问倒是把五丫问住了,五丫怔了一下才回道:“来者便是客,姑娘既然是夫君的旧识,招待也是应该的。”
“三少奶奶就莫要心口不一了,”说着连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五丫,“把这个交给仲三少爷就好,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五丫接过信函,轻轻放在雕花案几上,表面上不在乎,心里却好奇着里面写了什么,“我会转交的。”
“那连翘告辞了。”连翘施了礼便离开,走到一半回头笑着对五丫道:“三奶奶,像这样的高门大户,还是活得小心一些比较好。”
五丫虽然听得稀里糊涂,不知这话为何突然说出来,但还是失意冬梅赶紧跟着出去送。
连翘离开五丫便一直盯着那封信看,像是要望穿了一眼,好能不用拆开也能瞧见里面写了什么,好奇心作祟几次都想拆开信件,手却又收了回去。
待冬梅回来五丫才问道:“那连翘姑娘走了?”
“走了,三奶奶,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为何奴婢瞧着那连翘姑娘与三少爷关系不一般呢?”冬梅观察着五丫的表情小心翼翼道。
五丫没有回答,而是问:“她是怎么进来后宅的?”
“外面的说是拿了仲三少爷的信物,说来找三少爷,小厮说三少爷不在,她便说要见三奶奶,小厮瞧见那信物也是三少爷的贴身之物,怕是贵客得罪,便领了进来。”冬梅回答。
五丫想了想,怕是那连翘姑娘不是来见仲伯阳的,而是来见自己的,仲伯阳托她办事不假,但不会不告诉她自己何时在何时不在,何时能来府上找寻,何时不该,她这时候前来要见的只怕是自己。
仲伯阳与她的关系五丫不敢断定,但敢相信的是那姑娘心里仲伯阳肯定不只是仲三少爷,会有别的情愫,不然不至于时不时的打量五丫,若是说五丫是心里人的妻子,那便好解释多了。
五丫很希望自己不过是多想了,看桌子上的信,五丫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有拆开,信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儿。
这越北侯府应该什么样的大夫都找得到,不知仲伯阳为何偏偏找寻了外面的女大夫,还是位游医,不知到底是何事这般不可告人,还有那连翘的最后一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像是提醒,又像是劝告,还想是嘲笑,总之来得奇怪。
五丫叹了口气,然后把信交给冬梅道:“收好,等三少爷回府交给他。”
冬梅担忧的看了五丫一眼,问道:“三奶奶不看看么?”
“尽管是妻子我也没有权利私拆他的信件。”五丫生怕冬梅再说一句,自己就要拆了那信,赶紧让她收拾起来,眼不见为净。
突然五丫刚才的幸福与安逸之感都被名唤连翘的这位姑娘打破,不知是为何,五丫突然萌生一种世上多得是你不知道事的感觉,人活着不过是两种,一种人喜欢钻牛角尖,凡事都喜欢猜来猜去,猜到自己心烦意乱,不能把握好生活,一种人太过豁达,安于享乐,凡事不愿去想,好似一切都那么美好却被生活打了一耳光,五丫更像是后者,被安逸的小日子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嫁进的是侯府,是个比姚府难生存下去的地方。
若不是自己嫁进来太过老实,出身又低,只怕会成了有心的人的新靶子,万箭穿心。
这样看来,生活还真是太难,难得不能自已,尤其是面对未知的未来,那种挫败感与迷茫让人心慌。
而此时五丫感觉无比心慌,许是真的开始在乎了。
第七十九章
仲伯阳回府时五丫还是一切如常;跟万事没发生一样;换过衣服;他便凑到火炉边上,烤着手,“这外面还真冷;手都能